我和“传销”有个约会——记合肥之旅

“传销”这个词语，在我的记忆里总是与欺骗和违法等词语联系在一起。在去合肥之前，有个堂兄曾告诫我说合肥是“传销”的窝点，我只是淡然一笑。在这个故事里“传销”二字之所以要加引号，是因为我不敢肯定我所见识的“传销”与官方媒体所宣扬的“传销”是否同一事物。暂且如此标注吧，不影响我的故事的叙说。

女儿昕有个非常要好的初中女同学小罗，她父母多年前就在合肥从业。两年前，小罗就曾经代其父母邀我们去合肥玩玩。那时我只是礼貌地说有机会再去。去年暑假小罗父母回泰和老家时，我们有了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在泰和三笑大酒店（昕打暑期工的地方）款待了罗家四口。当时聊得很开心。在言谈中也聊起了罗先生夫妻俩的工作，他们只是淡淡地说是做生意，具体什么生意没明说，热情邀我到合肥去玩玩，亲自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意，并且一再称赞我很有能力，呆在永新太屈才了，不如出去赚大钱。我也只是礼貌地答复说有机会再去。今年暑假，昕又在三笑大酒店打暑期工，小罗照例像候鸟一样飞到合肥与父母团聚。她父母天天忙生意，小罗与其弟则宅在家里看电视、玩手机。在QQ聊天里，小罗三番五次地邀昕去她合肥的家玩，而罗先生夫妻也多次邀我去，加之昕打暑期工也很辛苦，于是我也萌发了带女儿出去旅游的念头。就这样，经过一番计划，决定在8月22日（星期六）17：30从吉安坐火车去合肥。

23日早上六点左右到达合肥站。七点二十左右，小罗母女终于来了。我们搭乘的士往她家所在的合肥市蜀山区丁香家园二期赶去。我有坐车看城市风景的习惯，尽管长途旅行身体疲倦也照看不误。沿途只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拔地而起、错落有致，而且造型新颖；街道宽敞，车水马龙，秩序井然。合肥，给我的第一印象还真不错。

大约半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映入眼帘的是大幅“丁香社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主题广场”的宣传牌，设计美观，大型山水国画背景，上书“和为贵”三个大字。罗家住小区某栋2单元9楼。二室二厅一厨一卫带阳台。阳台外是一片树林，一条铁路穿林而过，不远处是小溪，估计两公里外才有高楼，空气清新，阳光充足。。

放下行李，小罗的母亲夏女士带我们上街吃早点。找了一家“沙县小吃”，各自要了一份煮粉。刚从火车站打的来时我没主动买单，这次我及时交了早点的钱，但是夏女士知道后似乎很不高兴。我个人觉得心安理得。简单吃过早点后，夏女士带她十一岁的儿子去菜场买菜，小罗则带我父女俩先回她家休息。路过一家小超市，我进去买了一箱雪花啤酒，昕则买了一瓶椰子汁。进入小区广场，我禁不住在“和为贵”的宣传牌前与昕拍下了到合肥后的第一张合影。

下午两点多钟，夏女士带我们去合肥市郊的巢湖市滨湖新区参观一些景点。首先看到的是一座气势恢宏建筑——安徽名人馆。昕迫不及待地在建筑前摆着各种poss，要我帮着拍照。而我却急于要一睹各位名人的芳容。安徽名人馆分为八大展厅，从远古、秦汉、唐、宋、元、明、清到民国、新中国，汇聚了八百多位安徽名人及特色文化风采。除了安徽籍的名人外，在安徽留下重要足迹的人物也有展出。有巢氏、姜子牙、曹操、包拯、朱元璋、李鸿章、陈独秀、胡雪岩……我感觉自己“穿越”到了各种历史时期，跟这些影响着中华历史、文化的古人们“亲密接触”着，汲取着厚重的历史、文化营养……

秋风吹拂下，巢湖波光粼粼。位于巢湖岸边的渡江战役纪念馆，从数百米之外就能看到；总高99米的胜利塔，巍峨高耸；总前委群雕中，五位总指挥身材伟岸、英姿飒爽。纪念馆前，是两个巨大的水池，让这“两艘战舰”，完全置入水中。1949年3月28日，邓小平、刘伯承、陈毅、粟裕、谭震林五人组成的渡江战役总前委在合肥瑶岗村运筹帷幄，麾师百万，推翻了国民党政府的反动统治，加速了解放全中国的进程，为新中国的诞生奠定了基础。

到达合肥的第二天（8月24日）上午，在夏女士的提议下，我们一行五人穿过小区后的树林，越过铁路，沿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散步。溪边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妇女在浣衣，都手握木棒不停敲打着衣服。想不到在现代化的大都市还能遇见这种传统的洗衣方式，难怪女儿会很好奇，不停问为什么。偶尔还能看到溪边有垂钓者，悠然的神情令人羡慕。正走着，猛抬头，见一年轻男子（也许是学生）坐在一棵树下认真地阅读。

下午，夏女士带领我们坐车游览合肥城市风光。在安徽博物馆西大门有个墨镜男收观光费，好像是每人收四十元。三三两两地，陆续有人交钱。等了二十多分钟，一辆大巴车来了，墨镜男招呼大家上车。车上已坐了不少人，我们往车厢后面走去。趁车未启动，我抓拍了两个我们坐车上的镜头，小罗姐弟俩还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很可爱的样子。

车开动了。在车厢前有个拿麦的小伙子，说他是本次观光的导游，然后简单强调了几点注意事项。小伙略带东北口音，语言风趣幽默，不时引得阵阵笑声。我听见小罗跟轻声昕说导游长得很帅。不一会，导游送饮用水到车厢后面，向我们走来了。小罗开始似乎很兴奋，等导游来到我们身边，才发现他脸上有不少痘，我明显感觉到了小罗的失望神情。原来“第一印象”未必准确。观光车东游西逛地在街道上绕行，窗外的建筑与风景不断变幻着。从博物馆启程后，依次经过和看到的建筑有合肥市第五十中学、弘瑞金陵大酒店、天鵞（鹅）湖大酒店、安徽广播电视台（“男生女生向前冲”拍摄地）、安徽出版集团、中国大唐(酒店）、天宫国际酒店（据说是赵薇所有）、合肥市政府、CBD（中央商务区）、合肥体育中心等等。导游小伙在不停地介绍，不时插入与建筑有关的历史故事或名人轶事，并且详解某某标志建筑的内涵，无不与经济转型、产业转移、资本运转等有关。比如，对于天鵞（鹅）湖大酒店的“鹅”字为什么要写成“我”在“鸟”字之上，导游说是设计者有意为之，目的是彰显当今政府的经济开放政策，表达合肥人推动经济发展、改变过去贫穷落后面貌的决心。我对于经济领域的词汇不感兴趣，也不敢苟同导游的说法，未免太牵强。他说他的，我看我的，一边抓拍，一边欣赏城市美景。

第三天（8月25日）上午，夏女士带着我去拜访她的朋友，说是了解她们的生意。在离丁香家园不远处的华府骏苑小区某单元楼，为我们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长相俊俏，声音也甜美。该女士自我介绍姓江，是广东清远人，来合肥一年多。先是一番闲聊，问我到合肥几天了，有没有到哪参观，感觉如何。接着，她介绍说，我们这个生意叫做“自愿连锁经营业”，是从一九九八年开始引进，发源地在广东和广西，目前除西藏外，遍布全国各地，仅合肥市就有百万人从事。然后，就拿了纸笔，开始给我讲解行业内的奖金分配制度——“五级三晋制”。说这是一种奖金分配制度，起源于美国，两名犹太大学生在毕业论文中提出，被美国政府改进即加入出局制，称为梯形机构的经济运作模式，被用于自愿连锁经营业、特殊连锁经营业等行业。“五级”，级别从低到高依次为：实习业务员（1—2份）、业务组长（3—9份）、业务主任（10—64份）、业务经理（65—599份）、高级业务员即“老总”（不低于600份）；“三晋”，第一晋升阶段：从实习业务员晋升到实习组长再晋升到业务主任的阶段；第二阶段：从业务主任晋升到业务经理的阶段；第三阶段：从业务经理晋升到高级业务员即“老总”的阶段。投资3800元或69800元,二至三年可以赚到381万元或1040万元。由于我从小学到高中数学成绩都是差，对于江女士的演算，我听得一头雾水。就知道大概意思是如果加入该行业，投资几万元，两到三年就能成为百万或千万富翁。莫非我穷了几辈子，终于要时来运转，飞黄腾达了？

从江女士家出来，我心里一直在想，这几百万或几千万的钱是怎么来的呢？正想着，门开了，迎接我们的是一个近五十岁的瘦男人。仍然是一番自我介绍，然后坐下，斟茶，闲聊。慢慢进入正题。他说来自南昌，原来从事餐饮业，两年前来合肥。先是问我到处走走没有?看到了什么？有没有感受到合肥的发展势头？然后，他就开始分析为什么合肥要建那么多高楼，为什么有那么多开发区，甚至是国家经济开发区，却没有什么工厂企业？合肥有七百多万人口，将来还要发展到上千万人口，这么多人靠什么生存？这一切都要从国家对合肥的特殊政策去解释、去理解。他说，中央有吴邦国、胡锦涛、李克强等领导人都是安徽人，他们对于自己的家乡的发展给予了大力支持。“自愿连锁经营业”在合肥能有近百万之众的发展局面，如果不是国家暗中支持，政府有意发展，能行吗？接着，他就从滨湖新区土地使用变更、上百万用户手机卡（说他们行业内统一使用131565开头的联通集团网号码）入集团网、所有资金打入“国家神秘账户”等三个方面，详细阐述这个行业是国家行为，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一组织在操作。我听得入迷，觉得这一切都像是真的。

下午，在夏女士的带领下，又先后拜访了两个“老总”，都是住在小区商品楼的套间，而且内部生活设施齐全。照例是每个“老总”接待我一个小时左右，以喝茶、闲聊、谈心的方式，向我宣传行业的模式、前景，娓娓道来，声情并茂。他们或给我看画册，内有如前副总理李岚清、前总理温家宝等中央领导人对资本运作的支持指示精神；或给我看手机视频，展示他们的亲友在行业内取得的成就（家家有奔驰、宝马等豪车）。我已经没有上午的好奇心了，因为我内心已经有了判断。

第四天（8月26日）早餐时，我对夏女士提出今天要回家。她劝我再多呆几天，说对于这个生意才刚了解两天，至少也要一个礼拜的时间才能了解清楚明白,你只是了解十分之一的东西。我跟她说明天（27日）下午必须要赶回泰和碧溪去处理房屋出租的事，而且，后天（28日）就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了。她说，房子可以由嫂子去处理呀。我反复强调了几遍回家的理由，她也不好勉强，只好说既然已经来了这里考察了一天，不如利用离开前还有近一天的时间再去考察，增加了解。我也不好扫了她的兴，毕竟人家好吃好喝地招待了我几天，就当做增加见识，听听故事吧。

这次不再是上门拜访，而是邀了人到罗家来跟我“讲课”，是一位姓胡的男士，就住罗家下一层楼。他约四十来岁，戴着眼镜，略微体胖，举止文雅，语气平缓，像学者。他说项目实际是由中央操盘，在地方政府布局，暗中实施的一个“国家秘密政策”，目的是利用该项目为地方政府吸聚资金，实现中国经济增长，是一种“国家战略”，受地方政府保护，甚至说国家领导人（吴仪）曾秘密提出“允许存在，限制发展，严格管理，低调宣传”的所谓方针。他还说，电视新闻里播报的所谓打击传销行为实际都是“宏观调控”的一种形式，目的是不让本地人参与，不让意志不坚的人混进团队来，是为实现“志愿连锁连锁营”的三个目 （即解决部分城市人口的就业、整合民间闲散资金、培养现代化高级商人）而采取的一种调控手段等等，说得头头是道。

中午，小罗的父亲罗先生终于回家了。自从我们来到合肥，就没见他回过家，只是23日晚上他叫了几个老乡和朋友陪我们在一家叫做“第二厨房”的饭馆喝酒、吃饭，聊了三个多钟。他说一直在外忙工程，这段时间实在是忙。对于不能陪我们，表示歉意。我说不用客气，我已决定坐今晚六点半的火车回吉安，如果小罗姐弟俩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就要抓紧买票。罗先生说，小孩子不急着回家，最好你们也多留几天。我再次表明不能耽误家里的事，按计划今晚回家，决不更改。于是老罗夫妻也不再勉强了。我立即用手机在网上购买了两张当天6：27由合肥开出的火车票。

下午两点五十左右，夏女士仍旧敬业地带领我去“考察”。还是在同一小区，没几分钟就到了。接待我们的先是一个胖男士，据他自己介绍来自四川成都，原是公务员，在乡政府工作，一个偶然的机会来到合肥，加入了这个行业，老婆孩子都过来了，还有很多亲友也都在从事这种行业。一小时后，我们又拜访了另一个“老总”，他说来自湖南长沙，原在国企工作。他们照例是陪我喝茶、聊天，侃侃而谈，内容无外乎“五级三晋制”、“责任制”、“宏观调控”等等。而我却不时看时间，盘算着如何打断他的谈话，早点脱身，好收拾行李去火车站赶车。我示意夏女士提醒那位“老总”说我要赶车，她点头同意。昕发了条短信提醒我快点回。17：10，终于停止了“考察”。回到罗家，昕已经收拾好行李。罗先生一家送我俩到小区门外等的士。一连招了几辆车都没停。一向淡定的我不免有些心急。终于上了一辆的士，我告诉司机要赶上火车，务必尽快。司机说那就走二环路，路虽远但不堵。我说好，只要能缩短时间，就是好路线。一路上，只要一遇红灯，我的心就紧一下。昕不停看时间，倒计时。17：55，“合肥站”几个字就在眼前，可是正是车流高峰期，车行驶缓慢，我果断决定，下车步行，穿过天桥，直插火车站。下车前我俩已经分好工，我负责提行李箱，昕只顾尽最快速度去取票。计程器上显示：42元。我将早已准备好的50元钱递给司机，说“不用找了”，就急忙下车。天桥上人来人往，我肩扛行李箱，气喘吁吁地向前冲。昕也朝售票处飞奔而去。幸运的是，取票处人不多，不到两分钟就取到了票。广播里已经在呼叫：“合肥到南宁的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请抓紧时间”。我与昕尽管已经是气喘如牛，还是不顾一切猛冲。终于上了车，我们顾不上放好行李，一屁股坐下，大口呼吸，感觉胸闷难受。至少过了二十分钟，我俩才缓过来。感谢那位可爱的的士司机，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子，虽然不算帅，但很热心肠。他尽了最大努力，让我们没有误车。我如释重负。终于可以美美地睡一觉，明天天亮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