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韵
车在前行。原野,春韵正浓。
从A市出发,伟怀里揣着州教育局的“复函”,酸苦、哀怨、惆怅、激动、甘甜、憧憬多种意绪组成一条彩带,在脑海中荡开来——
车正穿越一片田野,碧绿的麦田一望无际,在阳光的斜射下,泛出翡翠的光芒,令乘客心醉。突然右侧的田埂上出现几株桃花,红得正火,在万绿丛中显得格外耀眼。
那不是云、秀、燕、腾、静、箬、龙等几位么?刚进入七年级,鲜花般活泼地站在彩带上,向伟围了过来:“老师,你评语上说我的题目与内容不太一致,能给讲详细点吗?”云的声音;“老师,为什么取材一定要真实,才生动才感人?虚构就……”腾打破砂锅问到底;“老师,你说我题目取得有文学韵味,韵在何处?味又在哪里?”燕满脸兴奋;“老师,嘴巴能表达,但运用到本子上就写不顺了呢?”是箬夜莺般的疑惑……伟犹如喝了蜜,摸底下来,心里石头落了地:“学生素质不低,有语文悟性,刚小学毕业,作文上有如此见地,且用语中肯,是实验材料”。
“小组作文,立体式训练”课题实验已通过县级专家组验收,教育局下文向全县推广,为进一步扩大影响,争取州级论证,局里指示创始人伟,在指导全县中小学实验的同时,物色一个班,亲自操作,作为拳头,饲机用在刀刃上,打出形象。
按照计划,伟的实验班从听、说、读、写全方位铺开,各小组分工协作——练普通话者口中念念有词;练书写小组人笔耕不辍;听力较差的不知去哪里弄来了随身听,常挂耳边;结对练习口才的成员也争先恐后,对讲、三分钟抢讲、说成语、讲故事比赛,花样百出;更有头脑转动快的,寻求机会,出头露面,以期得到指点。
开学仅月余,师生便进入了状态,实验顺水推舟,平稳划行。
高原气候变化就是快,刚才还是旭日普照,暖意浓浓,转瞬间乌云骤聚,山风呼啸。乘客们拉上了玻璃,伟透过车窗,看到麦田翻起一轮一轮绿波,柳枝、桃李、杂树在剧烈摇晃。
不知是活动时间多了而挤占了钻研课本知识的缘故?还是涉及面宽了练试卷少的原因?第一学期县级统考,校级统改,伟的实验班考分不出众,与对比班几乎是拉平,且最高分又花落别家。教室上空乌云笼罩,52张脸阴沉沉地,气氛压抑。一天下午,校长叫伟到办公室,表情复杂地说:“老伟,实验我支持,但得有个前提,考试不能砸锅,应该比对比班分数高,考试上不去,搞什么实验?花那么大精力干啥?请你注意,教育局的评比是以分数为依据的,并不是以课题作杠杆,家长需要的是子女考高分数,是声誉良好的学校。”
之后几天,伟看到不少幸灾乐祸的眼神,听着刀样的话语,“费力不讨好”“浪费学生时间”“对考试一点用没有”
正在山间沿着崎岖小径往上爬得大汗淋漓的伟,被一盆冷水淋了个落汤鸡,凉透到了心……“看来分数是命根子,考核评价方式不变,任何有理论依据的改革都只能是敲边鼓,擦边球,是否……”他回头看了看。
突然,一个声音破空而来:“成就一件事都是阳光大道?费了几年功夫才有此胚胎,脚往后滑动,便前功尽弃,不值。全县那么多中小学班级都在尝试,岂是儿戏?再说,底蕴的厚实、素质的提高是朝夕可成的?考试分数高就能替代综合素质强?只要终极目标不偏,决心就不能动摇,人不可太短视……”
伟一个激淋,头脑从浑噩中拔出……
大自然造化真神奇,万物生长不仅靠阳光雨露,还得伴随风吹雨打,雪压霜冻。
车在爬一个坡,浓重的油烟从后气缸喷出,乘客突然一仰,身体仿佛沉重了许多。淅淅淋淋的雨打在玻璃上,滴滴哒哒,伟把视野拉开,远山有一处悬崖,崖上挺拔着几株碗口粗的马尾松,在风中摇曳,崖高招风,树腰弯得厉害,令人担心被吹断。
伟的思路在继续——
“箬,你说静的作文有个季节错误,在哪里?”伟提醒弟子。“他描写校园一角菊花盛开,现在是春夏之交,哪来的菊花啊?”“听得仔细”伟颔首。“腾,你评说一下燕的全文”伟在鼓励。“从全文看,燕描写细致,用词也恰当。缺点是内容与题目好像不一致,题目是‘校园一角’,可燕写出的是整个学校的景物特点,没有抓住一角。”腾侃侃而谈,评说中肯。
伟加强了训练力度。
学生已上路,渐进佳境,伟心里略感踏实。
“同学们!还有三天就进行‘县中小学生作文竞赛’,半月后进行统考。我们的教改能否得到学校、教师、家长、社会的认可,这两个检验是试金石,大家要把握好这两个转折点,让我们用汗水来证明,我们的选择没错。”
等待的日子里,伟的心里很踏实,倒是弟子们耐不住。秀对云说:“不知比赛和考试结果怎么样?我心头忐忑不安。”“我心里也没底,不过我是发挥出了平时训练的最好水平,该不会……”云略显成稳。“我定能得奖,三等奖肯定有本人一个,要不,老师平时指定看的书都看明白了?”龙一副成竹在胸样子。
“大家坐好,我公布统考和比赛情况,我们班……”伟神秘地刹住了后面内容。“老师别卖关子了,肯定有喜,结果已经写你脸上了嘛!”52张嘴众口一词,心里开了锅。“我们人均是……作文比赛结果是,我校七年级组获三等奖以上者为6人,我们班占了5个,且一等奖在我手……”“哗、哗、哗”掌声把教室震得晃动起来,大家像是要用双手的震荡来驱散所受的屈辱,所受的白眼。
伟悚然一惊,身子轻了,车已爬上了山坳,行驶在一片平旷的原野。他用眼瞭望悬崖,那傲立于石缝间的松树,依然亭亭卓立,玉枝临风。伟把车窗打开,风住了,雨停了,一股股凉爽的春风吹面而来,好惬意。太阳又露出红脸。风雨过后的原野越发清新,天更蓝,山更青,树更绿,水更碧,桃花、李花、油菜花、不知名的野花吹足了风,饱含了雨,正舒瓣吐蕊,尽情开放,一展风姿,给生机盎然的大地增添丽色。
“同学们!州级专家组要对我县的课题进行论证,实堂听课地点放在我们班。听课者除州、县专家、学者外,还有各中小学骨干教师,一共一百三十余人,如果砸锅,不仅这节课歇菜了,而且会波及后阶段的进展,那后果……”伟满脸沉重。“没问题,我们胆子大着呢!无人听课没激情,听课人越多,我们越来电,发挥越出色!”52张脸半带严肃半带戏谑,“只要老师不怯阵,我们就有胜利信心,大家能驾驭好自己……”
三月六日,窗外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教室里空气紧张,气氛严肃。
“……云,你认为秀把‘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用在此,恰当么?”“我认为用于此处不太恰当,这两句诗一般用于长辈恩洒于晚辈,她文中反映的是同学间互相帮助内容,用此意表达主旨,于辈分不合。”云的睿智敏捷引起专家、听课教师的侧目、颔首。“静,你说龙‘这里的早晨很活泼’一句用得妙,妙在哪里?”静从容自如,清翠的女中音回荡:“龙写的是校园的早晨,校园早晨的人、物、空气都苏醒过来,在伸展其蓬勃朝气,这里是年轻人的场所,是活力集中地,这里不‘活泼’,还有什么地方‘活泼’呢?”专家们一阵点头、默叹。伟的心神渐渐松弛,表情愈来愈释然,平静笑容频频出现,弟子们看到他的表情,表达更加酣畅,发挥越发淋漓尽致。52个精灵在伟的主持下,硬是把课堂气氛、把听课者情绪一齐带入了感觉的最佳状态。
当结束的钟声敲响,专家、老师们一起站立,对这堂别开生面的课报以热烈的掌声。沐浴着赞美,伟心里阵阵春风吹过——用心血灌溉的52朵蓓蕾,在教室里开放了。
掌声打断了伟的思维,多年的劳苦辛酸、成功的激动甘甜、未来的憧憬交织成的彩带在头脑瞬间消失,怀里“复函”沉甸甸起来——怎样规划、整合第三阶段?如何大面积推广?拿什么水平面对省级专家论证?该闯出一条怎样的农村素质教育之路……
原野上,和风吹拂,麦浪翻滚;树林中,嫩芽在抽青,枝叶在伸展;花丛粉雾里,蜂萦蝶舞,百鸟啁啾。无限美景慢慢印合成伟心中的图画——百草正在发芽,鲜花正在盛开,小树正在舒枝展叶,万紫千红的画面正在氤氲。
车在前行。旷野,春韵正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