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终于漫天飞雪——读《民国时期的爱情》有感
北京,终于漫天飞雪。
清寒的早晨,浓白的空气,用雪花的舞蹈将我围绕。
就有微寒的凉意,小心地低落在皮肤,又无声里划开。
许多的落雪,纷纷如此,令人心醉沉迷,只为那片刻的相遇,渗入冬日的中心。
和胜兄咔擦咔擦地踏在雪地里,我们笑着背诗,刹那间,仿佛看见无数的过往,从我们的眼前掠过。忽然,看着远处雪地里相拥的情侣,用一处雪白的天地,纯净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我想,整个冬季,整个世纪,整个公元,或许,人们都在等待,这样在雪地里与爱人相拥的时刻,从天而降。
想起那本平淡无奇却又充斥着古老安静的书,凌晨四点还安安静静躺在昏黄的台灯下,诉说着民国时期的爱情,独属于那个时代的深沉与张狂。而耳机里,菲还在唱着,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
雪,像是上帝的礼物,又恍如清梦。
而梦境中遇见的那个人,你是否已经遗忘,亦或是永远的埋在心底?
每每读到那些民国时期的爱情,总是感到明朗深沉的温暖。承平盛世,人如蝼蚁,庸庸碌碌,日复一日。有时靠在窗前,望着天空中飘过的云朵,不禁生出卑微的感慨,究竟是怎样的心儿,在怎样的勇气与固执中,才能用尽自己的一生,去守望着自己的爱情。
在那些泛黄的旧事里,最为歆羡先生和广平的长情,先生是中国的微光,而广平则是先生的太阳。或许,总有好事者愿意提及朱安,提及广平是先生的学生,然而,先生与广平又怎是寻常人?在鲁迅家避难的那几天,许广平一直帮他整理书稿,那个她曾经极尽描述的屋子,都在她眼前了。在学校运动复课之后,广平在报上发文《风子是我的爱》,“合法也罢!不合法也罢!这都于我们不相干,于你们无关系,总之,风子是我的爱。”
常有人在再现那个场景,他们说,一定是许广平握住了鲁迅的手,鲁迅一怔,也轻轻的回握了她,又说,你战胜了。
终究是开始了,我想,先生与广平,一定也是这样,站在北平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将手轻轻地握了,一同默默地望向天空。
相濡以沫这十年,心安了,生活起居也有人照料了,鲁迅的创作成果超出过去二十年的总和。在炮火中拖家带口,在白色恐怖中惶惶度日,广平决计不是先生卧室里的家具,而是他共同的工作者。在某些地方还是他的右手。
鲁迅有一首诗给她:
十年携手共艰危,
以沫相濡亦可哀。
聊借画图怡倦眼,
此中甘苦而相知。
我一直在想,如同先生这样严谨少言的性格,或许只有在广平面前,才天真顽皮得像个小孩儿吧。
他们的爱情如同雪一般洁净,纷纷扬扬,惊世骇俗。而我们拥有的一切,却永远多不过等候的过程。用折磨和挣扎,构建起自以为是的甜美。
雪,总是喜欢带给你惊喜,却总是不会信守约定。
人们总说,最令人难过的莫过于,才握时有,一撒手无。
雪花,终究会在我们的手心一丝一丝死去。世间万物,死去后剩下的都是枯萎的尸体,而雪花的尸身,却是纯净清冽的水,一滴一滴,重新回归大地。
长年的积劳,鲁迅的身体愈发不堪,1936年秋季急转直下。朋友前来探望,他也只能在躺椅上喘着,许广平精心准备的食物一口也吃不下。稍有力气的时候,先生在杂文里写下遗嘱,“忘记我,管自己的生活”,许广平是知道的,那句话,是留给自己的。
很多年后,宋庆龄提及往事时对许广平说,自己是因为孙先生的地位和国内外的影响太大而不愿再婚,可是许广平为何不愿打破“从一而终”的传统束缚呢?
许广平没有回答。看过许广平最动人的一句话——“犹如病弱的人曾经输过血的一样,身体里已经渗透了别人的一部分血液,就是想忘记,事实存在着,终于成为不可能的了。”
是呢,这化作清水的雪花,这与生命同源的液体,同样存在于你我的肉身。于是,我想,在一定的温度下,我的血液是否也会结晶成为花朵,开满骨骼和经络间呢?
我想,那1936年的冬天,北平的雪一定会很大。它在等着,那十年前相互轻握双手的人。
想起小时候常看的故事,雪姑娘,结局她冲进火海救出了孩子,自己却融化不见。我总会难过得落泪。对于种种希冀,我不知,究竟该以怎样的姿态去迎接,许多时候,我们总是越期待,越失望。而往往,又恰恰是在那样的一种空无里,闪落了晶莹的雪花,安静了整个苍穹的光亮。
在如白驹过隙的日月,我们可堪固守的,又有多少?陷落于城市的红尘霓虹,你我连对星空的目睹,也成了想像。
充斥着不安与功利的世界,我看见,你们争夺厮杀,不露声色。
只有,在雪花绽放的时刻,只有,在安静洁白的天地,我才从一个晶莹的窗口,窥见一个真实的人间。
北京终于漫天飞雪。
整个冬季,整个世纪,整个公元,
我,所有满怀希冀的人,
都在等待这样美丽的时刻,从天而降。
我回过头,继续和胜兄“咔擦咔擦”踏在雪地里,
转眼便已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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