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胆记
羑河纪实之四十
炼胆记
文生
人人都有年少时。当回忆往昔时，少时许多事那怕是无聊的事也涌上心头。
小学时，见过胆大的同学把捉的虫子放进女生的书包里，把女生吓的大叫；或者用纸包一把土，放在教室门上后，把门虚掩着，那个缺心眼的随意开门必然要落上一身土；或者在纸上画个乌龟贴在坐在前面同学的背后，同学让人笑了还不知是什么回事……，当然，也会因此被老师批评，被大人打。我胆子不大，不敢捉弄别人，常是被人捉弄的角色。后来，也就是跟着别人瞎跑。
那时候生活单调。上学是马马虎虎的，下课后是打打草，帮家里做一些杂事，到吃饭时听着大队喇叭反过来覆过去就是播那么老掉牙的节目，也没人爱听。各家被大队按上的小喇叭，只能重复大喇叭的节目，都莫名其妙的坏了……
没事干的小伙伴们成群结队的乱跑，仿佛这样才能消除过剩的精力。当两支队伍相遇时，带队的的头儿中，势力小的、辈份小的、岁数小的就主动打招呼，然后或和和气气的各干各的，或两队合到一块儿去干点什么，比如说去什么地方洗澡，或到什么地方玩儿，或说鬼故事和听鬼故事，甚至是去偷西瓜。如果说不到一块儿，就要用拳头解决问题，谁拳头大就听谁的，我们也因此对好斗的人排了名次。
江哥的拳头大，江哥就有一队小跟班。海弟拳头也不小，也有一班跟屁虫。
一日晚饭后，两队相遇，海弟说：江哥，你们去那呀？
江哥说：还没想好呢。
海弟说：江哥，你干啥就干啥。
江哥说：海弟，没啥事，跑一圈儿就回家睡觉算了。
海弟说：江哥，要不，咱们比比谁胆大？
中。什么个比法？
听人说这天气里有鬼火，看看去？
有小伙伴说：鬼火？好怕人。
马上有人笑话：你这是鬼故事听怕了。
海弟说：江哥，其实也没啥可怕的，听在咱村北学校上学的说，是地下的磷升到地面发出的火星。
嗯？在那儿？
坟地上。
海弟激将：江哥，你还是胆子小。
江哥说：我胆子小？谁怕谁呀？不是我吹，我一个人背着草黑夜里也路过坟地。去那块地上？
一个小伙伴说：去铁路北面吧。
另一个说：要不往南过了河到乱岗坟？
海弟说：大家说呢？
一个小伙伴说：去乱岗坟也不怕那些小鬼把你的魂勾走？
要不，就去不远的官坟？那里有碑，碑上带着帽，戴着高帽的鬼，不用怕。
官鬼、小鬼都是鬼，还是离的远点儿吧，抄小路还得过河。要不，过了铁道去看吧。
江哥海弟一起说：中。
于是我们两队合成一队就出了村，下了沟，再上了一个小山坡，到了石林黑塔村北的汤鹤铁道边后，沿着与铁路十字交叉的土路望去，透边路两边的大树，月隐星朗中看不远处一左一右坟地上的柏树林蒙蒙胧胧的的，象双鬼把门，越看越让人心跳。
有人怕起来，说：回家吧？
一个中学生说：不用怕，晚上我们下了自习课后，路过这地方没事的。
那是你们路过，不是专门去的，离坟还有几米呢，再说你们成群结队路过，咱们还是不要扰乱先人们吧？
你要是胆子小就别来了，以后你也不要跟着我们了!
这么多人我怕什么？听说鬼只找夜行的单身人，咱们人多怕什么？
一行人越过铁路没几米，离坟地还有老远，忽然一声怪叫：哎呀！我看见鬼火了!
快跑呀，别让鬼把魂勾了呀？
于是一干人往回跑，过了铁路下了坡，大家喘着气停下来。
跑在后面的江哥发火：刚才是谁叫的？
一个小孩说：是他。
不是我，是他。
可带头跑的是你。
海弟呢？
在后面走着呢。
大家等海弟。
一列火车正轰隆隆的路过。
海弟走到大家跟前说：这样子就算了，咱们都回家吧，回到家谁也不要多嘴说这事呀。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有人发起烧来，大人询问，就说昨天夜里江哥带着去坟地见了鬼……
那家人就去江哥家。江哥的老子一听，不分青红皂白把正睡觉的江哥拖下坑就打，一边打一边说：看你还敢不敢了，坟地是你们乱去的？以后不许这么做了，那里躺的是你的先人……
江哥忍着痛说：也不知和咱家出了几服了。咱们家的坟地不是在……
不要管是几服的？都是一个姓的，以后不许这样了。说，都有谁去了？
江哥说：我们只是过了铁路，没到坟地上就回来了呀。听上学的人说，他们天天路过……
那是人家心思放在学习上，鬼不找学生，鬼不找干活的人，就找你们不学习不干活的混帐。要是人家找上门来咋办？少不得花钱祭祖请先人的原谅。你真是害死老子的货……
江哥说：又不是我一个去，你打我这么狠干呀呀？
不狠心打你人家能答应吗？谁让你出这个主意？
不是我出的。
那你说是谁出的主意？
江哥不说。
江哥的一个小兄弟不知趣的过来，江哥的老子抓住恶狠狠地说：你要是不说，我就说是你让去的，看你老子打不死你。
那小兄弟被逼不过，说是海弟说的。
于是海弟被人找上门来。
海弟正在睡觉，闻讯醒来已来不及跑，但是他脑子快，听说有人病了，忙说：那会儿我们跑着玩，刚过了铁路就返回来了，铁路离坟多远大家都知道。他不过是跑的快了，出了汗，被风一吹，感冒了，叫他盖上几层被子睡上一觉就好了。
江哥的老子说：真的？我看你小子嘴里没好话。
真的。你难道非要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吗？非的承认是鬼把魂儿勾走吧？
真的？要是这样倒好了。咱也不用怕人家找上门来了。
就是。海弟又脸不红心不跳的又说：其实我们是去看火车车轮压的火花，不是看什么鬼火，是说话咬舌头说不清话、胆子又小的人在胡说八道。谁没事跑到人家坟前找晦气？不信，你问问他们是不是火车走了后才回家的？
围观的几个小孩子说：确实是火车轰隆隆过了后才回家的。
大人们将信将疑，考虑了一会，就要求孩子们按海弟的说法说，于是这件事儿化为夜里去看火车车轮压的火花。
事后江哥找海弟说：我服了你了。以后谁要再说你的坏话，我就和谁急。
海弟笑了笑，说：你爸把你打的这么狠你都不说实话才有这戏。只要你把话一说，这事就圆不住了。你真是个当哥的。
江哥说：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海弟说：咱们能真话全说吗？说了咱顶多让大人打一回，可你那个生病的小兄弟就会真认为是被鬼缠了身……
江哥说：你呀，真是把胆子炼坏了。
海弟一脸坏笑。
多年后，“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火了一阵子，带头大哥也不是好当的，也就想起了昔年练胆的往事，觉着那时真是遇上了猪一样的队友，也觉着“说话咬舌头、胆子又小”的话仿佛是在说自己。
想起当年的糗事，对“带着高帽的鬼怕人”、“鬼不找学生”“鬼不找干活的人”的话感到有趣，意思带着高帽的鬼心里有事，学生将来可能是文曲星，干活的人是供养鬼的人，鬼不会找这样人的麻烦。一笑之后，觉着当年无聊的事也构成了自己岁月的一部分。
羑河纪实系列均为原创
2017年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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