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碑

小村东边的地头上

是一个搭着简易彩板的家具店

门前两棵树

一棵是杨树

另一棵还是杨树

树中间系了一条宽宽的布条

就成了童年时光里的秋千

在无数个思乡的梦里

摇成故乡秋收后

小村里袅袅的炊烟

平整田野里升起的圆月

清明时

我们从这尘世里的各个角落

回到故乡

给爹娘立一个碑

路还是旧时的路

只是我牵肠挂肚的地方

已没有了我挚爱的亲人

只有故乡青青麦田里那一方

黄土堆成的矮矮的坟墓

连着与生命剩余时光里等长的神伤

很多次

一个人的行走

思绪都会随了夜风

飘向那阴阳相隔的地方

我多想匍匐在地

长跪不起

任由热泪千行

在离村二里外的后街

请人刻了碑

老大开了他的手扶拖机

把蒙了红布的石碑

拉往爹娘的墓前

一路上

唢呐响起鞭炮声声烟花升腾

我跟在拖拉机的后面

呆呆地望着鞭炮炸响后

一团一团的轻烟

还有地上细碎得十分均匀的红色的碎片

头顶上是湛蓝的天

一如我儿时的宁静深远

没有风也没有云

天空是一块清水流过后温润的碧玉

烟花升上了晴空

随着闪光一声脆响

然后伴随着一缕青烟

消失在无边的深蓝

碑立上了

两棵柏树栽上了

鞭炮绕坟一周

我跑在爹娘的坟前

烧着黄纸

望着那明灭的火苗出神

我远行时万千的话语

从今后

除了这块土地

是否还有地方让我倾诉

几十年里

我们一家人共同走过的时光

都消融在了故乡的土地上

回到我所寄居的城市

我时常地清晨的微光里

走一条山间的小路

那条小路

早已荒芜

野草肆意地生长和蔓延

只有花悄悄开

叶悄悄落

那里沉淀的时光

只是让我强烈地回想起童年的时光

我站在西风里

望向小路的远处

目力所及

小路消失在了转弯的地方

我再也看不到它向前的远方

西天里

晚霞在如血的残阳里燃烧

只有我这样的坚贞

才敢于踏上暮霭中的远路

去追逐那无边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