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姥姥

光阴荏苒，冬去春来，在这美丽的季节里，我一再地想念我的姥姥……

从我记事起家里便有姥姥，当年年轻的妈妈毅然跟着刚从学校毕业的爸爸远离故土，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创新生活，不久后大姐二姐相继呱呱坠地，妈妈是姥姥唯一的宝贝女儿，姥姥心疼女儿，便来到我们家照料孩子，谁知这一来便是三十多年！

姥姥高高的个头清秀的面庞，大大的眼睛，总是梳着干净整洁的发髻。虽然我不曾目睹她青春的容颜，但依然可以想见她老人家年轻时姣好的模样。姥姥很好地继承了中华民族妇女的传统美德，记得我小的时候吃面要自己磨，衣服鞋子都要自己做来穿，我们姐妹五个，是个大家庭，人多嘴多吃得多穿得也多，单的棉的，大的小的，衣服鞋子，糊鞋帮，纳鞋底，大多要姥姥一针一线亲手做来，每每夜半小解，睡眼朦胧中姥姥一定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飞针走线的，第二天早起上早课时，锅里早已烧好了热气腾腾的红薯饭，我惊叹于在儿时的记忆里她老人家好像就没有睡过觉！凭着姥姥的辛勤劳作和节俭，在那众所周知的艰苦岁月里我们才不至于忍饥挨饿！

爸妈每天忙于工作，幼年时姥姥给我的温暖慈爱好像更多些，记得那时夏天的傍晚，一家人在院子里铺上凉席围坐在一起，姥姥便给我们摇着蒲扇，教我们唱儿歌给我们讲故事：诸如曹操的奸诈，关羽的忠勇，伍子胥如何一夜愁白了头啊，屈原为何投江自尽啊，还有牛郎七仙女的浪漫爱情等等等等……那时躺在凉席上，遥望璀璨夜空，小小心灵里便有无尽的幻想，姥姥不仅肚子里有无穷无尽好听的故事，而且还能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能完整的背诵三字经百姓弟子规之类，还有很多古诗词，听她老人家说这些都是偷学来的，那时候女子无才便是德，家的私塾只允许她的弟弟们去读，姥姥便躲在隔壁用心听，等先生下课后再偷偷拿起弟弟们的书本去核对温习。至于写字就更奇了，姥姥说是用手指头沾了水来练的！

姥姥是裹小脚的，有时姥姥洗脚时我会在旁边吃惊于那畸形的脚趾，想象那非人的苦痛，姥姥好像早已忘了曾经受的折磨，甚至有些小自豪的说：“那时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才能裹脚，贫寒人家的女孩儿要干活才不会这样裹，新娘子接回家不掀盖头先看脚，三寸金莲，越小越漂亮”！难以想象男权社会里男人的审美竟会这般畸形！

听妈妈说姥姥当年结婚时迎亲的队伍很长很长，抬嫁妆的人前面已经到了婆家，后面的还没离开村庄。小学语文书里地主恶霸令人痛恨，周扒皮，黄世仁恶毒形象深入我心。姥姥告诉我们：事实不全如此，她们家虽是地主，可也是祖辈勤俭持家所得，每逢过年和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都有三口粥锅在大门口施粥。那时我很诧异：地主竟然还能有这般好的？……哎！此时的我忆起这些想说的话太多太多，也只能莞尔一笑罢了！

一转眼女儿比当年的我还要大许多，看着女儿如花的笑脸，不觉遥想当年明媚阳光下，欢乐的人群，大红喜轿里娇媚的新娘，姥姥的青春岁月里该会有几多纷飞梦想，几多动人的情怀？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一切的一切都早已随风而去了！唉！说什么粉正浓脂正香？说什么红灯帐底卧鸳鸯我道是：黄土陇头葬白骨，几十年生死两茫茫……

恍惚间，泪水已滑落，恍惚间，我犹如那个在圣诞夜里划亮火柴的小女孩，看到姥姥正在向我来，又眨眼间无影踪！……在这如水的静夜里，我只相信姥姥的离去是另一种永生，相信天上的星星定有一双是姥姥的眼睛，祝愿姥姥在遥远的天之尽头能不再操劳，能永享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