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旅程的痴妄

2011-05-12 08:57 | 作者:颜亦雪 | 散文吧首发

这么些年,我一直是这列火车上的常旅客。

三月,六月,或者九月,我会不定时的在这段旅途来回的穿梭。

不曾想过何时会厌倦了这样的颠簸。

小白。

是我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就像他是那列火车上的一个过客一样。他说他是因为善心大发,把用来坐飞机的白银如数的用来接济宿舍里那个玩游戏的小子了,然后用剩下来的几十块钱买了这张半价火车票。我立马冲动的翻着标准的白眼对着一脸无辜的夏小白说:你丫怎么这么白目啊。

于是,他的瞳孔放大了,嘴也紧闭了,一脸惊恐。

夏小白其实不叫夏小白。他只是一个过客,我漫长生命里的一个路人甲,所以我怎么会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就像他怎么会记得我这样一个长相平凡,身材普通,一扎进人堆儿里就难以寻觅的陌生女子;怎么会知道他曾在他生命里一段被自己遗忘的暂旅途里,留下了足以改变别人命运的力量。

六月,艳阳高照,在挥汗如的晴空下,我茫然而悲怆的拿着手中已被汗渍浸润的火车票,背着大包小包,被如潮水般汹涌的人群半推半就的搡进了我陌生又熟悉的火车厢,那叫一个悲壮。

7车56座,是个让人焦灼的位置。不在前面,不在后面,它就在中间,我在拥挤的人群中使劲儿的穿梭,大汗淋漓才到达目的地。我放好行李,很不斯文的抹过满脸的汗滴,还没来得及坐下舒口气,夏小白那么一高大的身体就被人群推搡了过来,他那双穿着特步的大脚扎扎实实的踩在我的脚背上,真的是非一般的感觉。我终究是没能憋回那一声让人震耳欲聋的尖叫。

所有能够看得着的目光齐刷刷的映入我的眼帘,当然,还有夏小白那万分歉疚的表情。

他像鸡啄米似地不断点头说对不起,那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随之飘逸,有些涨红的白净皮肤下不断渗出细密汗珠,看在他那一脸善良的歉疚份儿上,我活生生的憋回了险些爆发的怒气。

面部抽筋似的微笑着说没关系。

他就坐在我的旁边,靠窗,是旅途中看风景的好位置,更重要的是打盹时有得依靠,不用酸脖子僵腿儿的直坐着,像我这样,夹在中间,像极了汉堡间萎蔫的生菜。

我开始悲壮的苦思着这落魄的旅程。

夏小白一坐下来就开始没完没了,热情高涨过这个炎热的夏季,口若悬河。原来是A大的学生,我们那座城市最好的大学,也是全国著名大学之一。

我还没开口讲话就已经窘迫了,我只是一个专科生。我没有从倒数第一到顺数第一的奇迹历史;我没有那种觉得走进A大是高考失误的的荒诞怪谈;我也没有一个宏伟的想让我为之昼不分的拼命;我更没有一个可以准确描摹的未来。总之,我没有很多他所拥有的。

听着他那标准普通话滔滔不绝的演说,看着他眉飞色舞的富裕表情,所有邻座都融进他的情理之中;而我却开始心神恍惚,不由自主的抽离了望向他的目光。我看着窗外,那些疾驰退后的风景,在来不及眨眼的瞬间变成硝烟,混沌一片;我看不见的蓝天,或许也已黯然;树影摇晃间,风声漫过了人群的喧嚣。突然很希望退后时间,到遇见他之前,或者在他无暇顾及的瞬间找个可以躲藏的空间。

时间像是点滴瓶里透明的液体,一点一滴的渗入我们潮湿的脉络,然后在阳光充足的午后扩散开来,直到天空里那硕大的火球开始慢慢映入我们的眼帘,晃得我们睁不开眼,夏小白才安静下来。

然后转过身翕张着水灵的双眸,一副口干舌燥的样子微笑着对我说,你也说说你学校里的新鲜事儿吧?

我阴阳怪气儿地说:你不口渴吗?要不你喝完水接着讲。

夏小白仍然在抿嘴微笑,像个温顺的小白兔一样。心虚之际,突然有种尴尬而歉疚的感觉由大脑皮层传达到我火热的心脏,最终在我的脸上渲染出朵朵红云。

夏小白终于自觉安静的注目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火车里的午后出奇的安静,或许大家都感受到旅途的劳顿,闭目养神。只剩下窗外火车扭动着的轰隆隆的嘈杂声,回荡在碧青壮阔的山川里;偶尔钻进漆黑的隧道,呼啸而过的风声漫过了夏小白匀称的呼吸声,夏日的午后在沉寂中无声的蔓延开去。

不知不觉,窗外的玻璃上开始缓缓地流淌着晶莹的雨滴,以为触手可及的,却只是隔着玻璃的浅影。

里流转的情感是这个夏日里突如其来的雷雨,带给我无限清凉的舒适,一个夜晚过去,或者一个午后,阳光便重新攀上蔚蓝的天空,那些晶莹透彻的雨珠在我们没来得及伸手触及的瞬间便在火热斑驳的阳光里消失殆尽。于是,整个夏季都充斥着哀怨的叹息。

火车轰隆隆的声响开始渐渐地消失;窗外的阳光开始黯淡,所有的风景像是旋转的风车,一点一点的模糊在我的视线。

我感觉我的腿像灌了铅,脖子酸痛得像是被人牵扯着,难以动弹。恍惚间有一双柔软而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放下我的头,在清馨柔软的枕头上。舒适的感觉让我下意识的将头靠得更紧。

突然间,刺耳的鸣笛声刺破我的梦膜,睁开干涩的双眼,我居然靠在夏小白的肩上。而他卷缩着,为了让我靠的舒适,放低了肩膀。天黑了,窗上的玻璃成了一面镜子,囊括了车厢的一切,我看见我和夏小白的影子突兀的靠在一起。在这沉寂的夜里,没人看见的滚烫双颊羞涩的埋下。借着车厢里昏黄的灯光,夏小白模糊的轮廓悄悄的从这夏夜里贴进我悸动的心房。

夏小白说,这年代,没什么等级之分,你别一副张口怕被枪击,开口又刻薄的保守样儿,咱要一直保持绝佳的微笑,巨大的勇气,才能更好的展示自己。姑娘,以后可得多锻炼锻炼自己,青春是不可多得的另一个生命。

我只是红着脸微笑着说谢谢。我无法将自己苍白的大脑在夏小白面前显露无疑。

夏小白到站了,他微笑着跟我说再见。走之前,他还礼貌的谢谢我给他的旅程增添了欣喜;他说这世界其实忒小,说不定某个季节我们就会再见。

于是,我坐在他坐过的位置上安静的望着窗外,看着他微笑着挥挥手,离开我的视线,结束这段不长不短的旅程,结束我心中起伏未定的悸动。我不懂我心中暗自汹涌的不舍,只是一个不知姓名的过客而已。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记下了这座滞留片刻的城市,有夏小白的城市。

只是一个季节里短暂的时日,我的心悸动又黯然。

成片的告别了多雨的故乡,我在这段旅途上来来回回的游荡,却再也没有一场惊喜出现在我熟悉的剧场。

我只能用那个季节来作他的姓氏,用我心里喜爱的颜色来作他的名字,夏小白由此而生。

千万次的思念模糊了我的视线,以至于,渐渐地看不清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深深地凝视着蔚蓝的海岸,时光流转,然后就是一个五年。

我用了这些短暂却又漫长的光阴去寻找一个释义,青春是不可多得另一个生命,夏小白那年夏天貌似认真的对我说过的。

今夜的雨,淅淅沥沥,还未到夏季,春日这不可多得的美丽显露无疑,即使是在漆黑的夜里,那些久违的窸窣声,无法触及却是能够感受到的欣喜。

凝视着镜子里白净的面容,深深的笑靥像是盛开的花卉,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以为抱着那些无法释怀的回忆和期盼停驻在那年,却才发现已被时间推移着前行,不知不觉,长成了他们都难以辨认的熟稔模样。

如今,我终于来到了这里,这座滞留不过片刻的城市,这座在我心里长驻了五年的城市。

辗转难眠。

对夏小白的期许是一场漫无目的等待。我明明白白,却无法放开。

我只是想见见他,见到他一如那年般目光柔软的对着我微笑,轻轻的微风拂过,我的心便欢呼雀跃起来;我还想问问他,他的心是否也如我一样,在那段旅途里开始盛放,每每夜阑人静的时候,心里明明白白的想着,这是不可能的事,却还是充盈着难以遏制的奢望;我更想捧着有我亲笔签名的《盛夏里的初》,微笑着放进他的手里,然后看着他与所有书迷们一样,如获至宝的欢喜得像个孩子,忍不住想要来个深深的拥抱。

夏小白应该不会记得我的;也许不能再遇见夏小白了;夏小白其实根本不存在,……

我像是古时候那些失去丈夫的遗孀,莫名其妙的在这深夜里哀愁着接下来没有夏小白的人生,自己都觉得没劲。

我,许颜,告别了曾经单调稚嫩的生命,因为这场偶然的际遇。

青春的激情在我偶遇夏小白后开始悄然迸发。在那以后,我忘记了懒惰;我丢弃了任性,我远离了市井的刻薄,我把夏小白放在最深的心里。这样,我便也拥有了一个我能昼夜不分的努力的方向,我期盼着有一天能在这个小小的世界的某个转角再次遇见,遇见夏小白,然后望着他一脸惊喜又哀伤的与我拥抱。于是,成片成片辗转的飞鸟也在这无声的欢悦中啭鸣飞翔。

缓缓地拉开米蓝色的落地窗帘,我看见了这个城市三月美丽的晨曦,阳光如碎屑般星星点点的落在一尘不染的窗柩上。一夜过去,乍暖还寒,一丝丝微风惊锊过窗外娇柔的柳丝,顿时起舞翩跹。

这五年,习惯了在每一个清晨听一首暖暖流淌的曲子,容许自己陷入短暂的沉思,躲进内心装着强大的样子,给自己鼓励和拥抱。有时候,我特不害臊的想着自己是在替夏小白完成本该他来完成的任务。

青春几多痴迷,几多荒谬。可是,如果没有遇见夏小白,就没有今天的知名新锐作家许颜,更没有今天的新书签售会,是住着夏小白城市的签售会。

我悄然的对着窗外清晰明朗的远方微笑。

“你还好吗?好久不见。又来这里,这个老店,后来的你,爱上了谁?……”薛凯琪淡淡而深情的声音回荡在早晨安静的屋子里,在看不见的空气里来回旋绕,空灵而哀伤。不一样的故事却泛着同样柔软的愁绪。我关掉了音乐,整理行装,去迎接我以为的未完待续。

日落西山了,或许因为是春季,黄昏来得更加仓促。

我寻遍了广场上成千上万张陌生或者熟悉的脸,我对着所有人微笑,却怎么也没能看见记忆里那双熟悉的双眼,那么多泛滥的拥抱却不能让我温暖;那么多腻人的蜜语却不能让我勇敢,我像是孤单翱翔的飞鸟般落寞的张望,多想在天黑的时候觅到我能停驻的枝桠。

签售会结束了,期许也落尽了。没有预期里的大喜大悲,淡淡的落寞在这座城池的黄昏里悄然游离。

我让他们为我买了回家的火车票,与那年一样的那一趟。我想去结束这段讥讽的遐想,带着无法言说的哀伤,还有那些等待后的释然去祭奠那些曾经在我青春里辗转流淌的短暂回忆;他只是过客,却像天使一样激起我奋力奔跑的力量,填补着我曾认为空荡的青春里所有的空缺,虽然没有再见,我却不再孤单。

太过苍白的偶然,和太多的期许注定了这样无望的结局,我不能做自己的囚犯。

五年了,那个不叫夏小白的夏小白或许早已长成我不认识的熟稔模样;也或许他就在离我不远的转角里一闪而过,只是我没发现罢了。我不再去思量他的模样,缓缓地散尽那些虚无的错过。

谁谁谁说过:人这一生,总要为了一个人忘记自己。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那么,就让我淡淡的面朝三月的蓝天,对着心里的夏小白,深深地说:谢谢;浅浅地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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