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槐花香

从太行脚下、黄河水畔的小小乡村，到珠江水绕、炎热多雨的岭南花城。愈近五月，我便愈加想念故乡的一切。花城没有春天，五月时分已是盛夏气味。在每个热风吹袭的傍晚，我总是会想念家乡五月那槐花飘香的境况与意味。

因了这槐花，便总是以为，家乡的五月才有那“最是一年春好处”之精妙。

春光明媚的近乎绚烂，空气清新的近乎纯粹，轻着装的舒适里洋溢着暖洋洋的惬意。仰首看新树是嫩得近乎撩人的浅绿，低眉至脚下处又是满地令人心碎的浅草野花。温暖的春风又总是适时拂过，抚摸着新景也抚摸着你。这个时节的景致，美的清新脱俗，美的洁净细腻。

而槐花，便在这清新脱俗中再纯净一层。白的赏心悦目，美的目不暇接。满山遍野，满树满树肆意的盛开，以为是喧嚣的张扬，但看去却又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冰清玉洁，令人不敢有半分杂念。遥望去，在隐隐的绿叶中云蒸霞蔚一般袅袅娉婷，仙境似的梦幻缭绕。细看来，却又是粒粒花瓣分明，一颗颗小花朵娇羞的比肩而立，最终又大大方方地组成了一串串的玲珑，任人赞赏品析。

每年五月，槐花一开，整个乡间弥漫的便都是这淡淡的槐花香。花香无处不在，室内室外、田间地头，如影随形。闻香识花，也会醉倒在这花香中。槐花吃起来是甜的，却也连带着空气也是甜的，这种纯净的甜甜花香，令你忍不住的想要多深呼吸几下，好让它香甜到心肺去。早起的空气清新甜美，鸟语花香的春晓图便是这般光景；午后的阳光明亮疏散，花香正浓，困酣娇眼，似睡非睡间是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飘忽迷恍；傍晚时分，花意收敛，但花香却是还是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伴随黄昏的暖风直吹入千家万户的灯火阑珊处。我们每天就在这甜甜的槐花香里吃饭睡觉、洗衣耕田。晨兴园蔬、带月荷锄的春季农活，相见语依依的朴实乡情，再掺杂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屑，都在这淡淡的槐花香里溶成了我年少时对家乡最美的记忆。

仿佛从有记忆起便有槐花的存在。小时候喜欢槐花的香、美，常常和邻居小朋友不辞辛苦地爬树、用钩子摘槐花，摘下来除了狠狠地嗅嗅槐花的香甜外，便是毫不顾忌地往嘴里塞。生吃槐花，直接便是满口的香甜，一口一口心满意足地不知道吃了多少。吃完之后，再捡几枝，剔剔叶子，和小朋友互相帮助把这花插到头上、辫子上，然后美美地戴着一头小槐花跑来跑去。多年后，读到杜牧的诗句“菊花须插满头归”，一下子就想到了儿时的这个场面。至现在，我的小侄女在每个槐花盛开的季节也还是会这样做。可想而知，年年岁岁，这雅致的槐花为多少孩子的童年增添了这份纯真的记忆。

香甜的槐花除了让孩子们直接生吃外，更多的时候是被巧手的母亲们用来做菜。一篮篮的槐花捋回家，便可蒸、可炒、可凉拌，不管怎样做出来都是美味可口的，令人食罢齿颊留香，回味无穷。我最喜欢的是母亲做的蒸槐花。和上面热气腾腾地蒸出来已是满屋生香，待撒上细盐，浇上酱油、香油，调拌一番，其美味自不必言。尝一口便是软嫩爽口，舌齿生津，今日想起遂有对“天下第一美食”之向往。

春夏更迭，年复一年，蓦然又到五月槐花开。回首不觉槐花在记忆中已开开落落二十五载，当年一起嬉戏的邻家小伙伴早已嫁夫生子、海角天涯；昔日年轻的双亲也已年过半百，鬓发斑白。我居岭南离家万里，风土迥异而思乡日甚，然想起槐花，却顿觉淡香袭来，满心清爽。

所属专题：我和春天有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