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手背上的玫瑰

2011-04-30 19:18 | 作者:郭韵 | 散文吧首发

他曾跟她说,不喜欢刺青,现在却迈进了这家刺青店。右臂是火辣辣的刺痛,皮肤还残余着刺青时的血痕,上面有着一朵盛开的玫瑰,他哭了,眼泪滴在刺青上,化开了那朵娇艳的红玫瑰,也化开了20年的恋……

她住在山上,不爱说话,自从父母双双离世之后。因为病,她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样,她的脚跑不了,医生说是生了个瘤子,所以,没人愿意和她玩,她还被人冠上了外号“小瘸女”,她也不生气,只是背地里哭。

他是被城里的父母送到乡下和外婆住的,那次外婆叫他上山采药,也因为那次,他认识了她。当他邀请她去玩时,她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他说:“你整天坐着,不闷吗”她哭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她哭着告诉他所有的事情,包括她的病,她的外号。突然她打断了自己,问他:“你还愿意和我玩吗?”他笑笑,点了点头。他第一个陪她玩,第一个用几角钱换来的冰棒分给她,第一个背着她趟过小河,第一个教她识字,有一天,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天真的说:“你喜欢我叫什么名字。”“小龙女。”她脸红了,笑了笑,轻轻的在他耳边说:“那你叫杨过。”“为什么?”他问,她只是痴痴地笑着。

那年他15岁,她13岁。

两年过去了,他要回城里了,临别的前一个晚上,她摘了一朵玫瑰放到他手上,告诉他:“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吧,我最喜欢玫瑰了。”他写下了城里的住址,还有电话号码,说:“这给你,你可以时时来找我。”那天晚上他们一起上山看星星,看了好久,她突然挽住他的手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杨过吗?”他摇摇头。“因为小龙女要嫁给杨过,等我腿治好了,我嫁给你好吗?”他痴痴地笑着,点了点头。

七年过去了。他24岁,她22岁。

她说她要去找他。很巧的是,他走的那年,政府说什么要给农村经济补贴,刚好碰见了她,给她治好了腿,并给她上了学,她一直很发奋的读书,她说一定要到城里去,她要找他。七年了,她始终没有忘记他。因为她成绩的优异,她成了全村唯一的推荐生到城里去读大学,她从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下,拿出了一张用纸巾包着的纸,纸张已经泛黄了,那是他给她的,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写着他在城里的住址,写着他的电话号码。她哭了,那天晚上她重复着他的名字:杨晓受。

她终于来到这座城市了,她惊喜地看着这一切,其实,她期待的不是这座城市的风景,而是这座城市的他。几个月之后,她找到了一份工作,月薪有6000多。她觉得是时候找他了。她沿着他给她写的地址找到了他家,当她真真正正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她忐忑不安,不知所措,不知道怎样开口,她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开门的不是他,是一个差不多40岁的女人,她失望了,她想他一定是搬家了。当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女人叫住了她:“姑娘,你是不是要找杨晓受啊。”他的名字,对,是他的名字。她惊喜地点了点头。她们聊了很久,从谈话中她得知,眼前这位已有一丝白发的女人叫戴冷轩,是杨晓受的继母,据说杨晓受的生母在4年前遇车祸不幸去世,父亲又找了个老婆,也就是眼前这个叫戴冷轩的女人。戴冷轩是位生意人,生意做得挺大的。戴冷轩告诉她,他在11号街上开了个甜品店,并且把地址写给了她,她谢过戴冷轩之后,就去找甜品店了。

店面是她最喜欢的粉红色,墙纸有贴着她最喜欢的红玫瑰,她心里甜滋滋的,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呢!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店门,挂在门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几声,“欢迎光临,小姐,请问几位?”是位很可爱的女生,棕色卷发,身上还涂了茉莉味的香水,“一位。”她回答,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叫来了刚刚那位可爱的服务生,问道:“你们老板呢!”“他在后面,我叫他出来吧,请稍等。”服务生去叫他了,她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七年间,他变得怎么样呢。“您好小姐,我是这的老板,有什么事吗?”她愣住了,慢慢的抬头,只见眼前的他穿着西装,打着蓝色的领带,他还染了头发,瘦了,她看着他,一时激动地不知道要说什么,眼泪就这么不争气的滑了下来,她叫了叫他的名字,他也愣住了,问:“您怎么知道我是谁!”“我是小龙女啊。”她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他摇摇头,笑笑说:“你是小龙女,我还是杨过呢。”“你就是杨过”她抱着他,死死不肯放手,嘴里还念叨:“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放开他。”一个尖锐的怒吼声,使她放开了她的手,她一看,是那个可爱的服务生。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刚想斥责那个女生的多管闲事,却被一句话彻彻底底地打醒了“老公,你没事吧!”那个女生竟然是杨晓受的老婆,杨晓受有老婆了,他的老婆不应该是自己吗,他曾答应过自己,等自己的腿治好了,她就嫁给他,现在,他有别人了,他食言了。那墙壁上的玫瑰图案,粉红色的墙纸又是什么呢!她拖着沉重的背影和两行未干的泪痕离开了这里,离开这间甜品店,离开这个曾经带给她兴奋和绝望之地。

她在这座城市安然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两年过去了。她25岁,他27岁。

这一天,她接到了一通电话,是领导的,领导说:“我的一位朋友做保姆的,她病了,我看你挺细心的,就替她一下,工资照付。这是她家的地址,你记号好,等会就去吧,她在等着你。”她疲倦地挂了电话。自从那天起,她就不知道为谁而活,甚至想过去死。

这是一幢很华丽的房子,5层楼高。她小心翼翼地按了门铃,开门的人穿得也很华丽,她刚抬头,手中的行李就这样垂直地掉落了,戴冷轩。她们就好像老朋友相见一样,但她的心里却很不好受,所谓的照顾她的儿子,其实就是杨晓受啊,戴冷轩说,这幢房子是他生母先前留下的,旧房子要拆迁,嫌麻烦,就搬过来了。她不想留在这,可是戴冷轩急急忙忙跑去上班了。这桩空空荡荡但又华丽的房子,现在就属于他和她的。

她来到他的房间,深吸一口气,空气也是沉沉的,“杨晓受。”他听见有人叫他,转过头,发现是她,他惊讶得只顾得张口,她说她只是他继母叫她过来当保姆,照顾他的而已。他便也没说什么。他们聊了很多,她从他口中得知:去年,他和他老婆离了婚,他父亲逼他去杨氏企业上班(他父亲是董事长),说去甜品店工作没出息,他不肯,他父亲气得发了很大的脾气,动手打他,他逃出去的时候,不小心被车撞了,右腿严重骨折,父亲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继母又要去上班,没时间照顾他,自己又不能出去工作,只好找来几个朋友帮他打理甜品店。

在她照顾他的日子中,早上做好早餐后就去外边看看风景,约约朋友,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做料理。有时他心情不好,任凭他发很大的脾气,她都忍了,听他倾诉,听他发牢骚,替他解闷,有时会带他去花园走走,去外面看看。他渐渐发现,她挺好的。

日子就这么过着,一直这么过着,也没发生什么,直到她27岁那年。

那年她27岁,他29岁。

他的腿已经好了,正好,戴冷轩有位生意上的伙伴,说很看好杨晓受,希望有机会能请他去国外工作。国外深造,杨晓受很欣然的答应了,他告别了她,临走前他说:“你是个好女孩,甜品店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你去打理吧。”“不行,这怎么能。”“工资不是问题。”他说,她还是摇了摇头,“那你帮忙打理行吗?”“好吧。”她终于还是答应了,毕竟这是他的想。

她回到了这个地方,这个曾经让她兴奋和绝望的甜品店。还是粉红色,还是鲜艳的玫瑰,只是,不是属于她的。她每天帮着他的朋友们一起打扫,就这样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这一天,一样清脆的风铃声响起,“欢迎光临。”她说,抬头,是杨晓受,他怎么回来了,他说:“回来看看你呗!”她笑了,像花一样。这次回来是放假的原因,他说过两天就回去了,走之前,他拉着她的手说:“以后,你就是甜品店的老板娘,等我深造完回国,就娶你,好吗!”不等她回答,他就走了。

多熟悉的场景,她趴在桌上感叹,17年前曾有这样的一幕: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上山看星星,看了好久,她突然挽住他的手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杨过吗?”他摇摇头。“因为小龙女要嫁给杨过,等我腿治好了,我嫁给你好吗?”他痴痴地笑着,点了点头。

她哭了,她怎么也没想到,17年这么快就过去了,17年发生了多少事啊,她不停地感叹,感叹……

这年,她29岁,他31岁。

3年过去了,他已经是大老板,他回国后就直奔甜品店,他迫不及待想见她,他推开了甜品店的门,风铃重重的相互敲打着,他左顾右盼,没见到她,“老板娘呢?”他问自己的朋友。“老板娘……去年…。。因劳累过度,去世了”如晴天霹雳,他大发雷霆,开始发疯地砸甜品店的东西,“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他质问道,“老板娘不让我们说,她说,等你回来的时候,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你说罢,他朋友拿着一盒录音带,一封信交给了他,他接过信和录音带,和她当年一样,拖着沉重的背影和两行未干的泪痕离开了这里,离开这间甜品店。

回到家后,他放了录音带,里面录着几句话,很显然,是她的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杨过吗?因为小龙女要嫁给杨过,等我腿治好了,我嫁给你好吗?”他拆开了信封,一张泛黄的纸张掉落在华丽的地板上,他捡起来,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写着他在城里的住址,写着他的电话号码。

什么都清楚了,什么都明白了,他什么都懂了,懂了她口中的小龙女,懂了她口中的杨过,懂了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他怨她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又怨自己为甚么这么笨,连她都认不出,或许只能怨她长得太漂亮了。可惜这一切都太迟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女人,用她的一生说完了这句话。他拼命回想着这一切,数数,都已二十年了。

她死的那年,她32岁,他34岁。

他曾跟她说,不喜欢刺青,现在却迈进了这家刺青店。右臂是火辣辣的刺痛,皮肤还残余着刺青时的血痕,上面有着一朵盛开的玫瑰,他哭了,眼泪滴在刺青上,化开了那朵娇艳的红玫瑰,也化开了20年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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