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我会来!

2011-04-23 00:17 | 作者:芥子 | 散文吧首发

这天真是多变,前两日还风轻日暖,语花香,暂的功夫,天就阴阴的沉了下来。再不见一丝一朵的云,更不见鸟雀划过的痕,一宇的寂静低沉下,匆匆的人们脸上都带着几分肃穆、几丝哀戚。风也变了,吹成袭身的寒意。我的身体在这冷风里微蜷着,悲苦没过心头,瑟瑟地抖落眼里的凄冷。

穿行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陌生的、熟悉的、流逝的、经过的,都凝成我眼里心里的一张张清晰或模糊的照片。久远和左近的往事都已在时光里静默成缠绕的回忆。挤压在人群的夹缝里,我成了一只被扯破的影子。一片片纷乱的碎影与轻舞的柳絮一起随风飘零。

想张开嘴大口的呼吸,冷风一下就涌塞进我的咽喉,我发不出任何的声息。

心突然作痛。

一点、两点,滴开始落下。仰起我眉头紧锁的脸,任雨点滴落在我的脸上。冰凉的雨滴从我的脸颊滑过,就任这雨洗去我面容的绉里藏伏已久的风尘;就任这雨摩挲我干涸已久的世界。飘散的雨丝梭梭的下在这林立的碑群中、下在这四外的山野里,松竹摇曳着凝结在这片静默世界里的悲哀,咽咽成泣。

香烛与冥币燃烧的青烟弥散在墓地,就如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心里萦绕的哀思。日子一如往常,岁月悄悄地流逝,我们只是在每年的今天带来几丝哀伤和几份念想,借着这袅绕的青烟遥寄给天堂的先人们。天堂之上,你们可望到我们哀戚的面容还有哀伤的心?

四围的山,绿色杂陈。暗绿、碧青、浅绿,泼洒在这静谧的世界里,流成跌宕的绿海。绿海里间杂着的一树树粉红、浅紫、灼白的繁花,在这清明时节里燃烧的正浓,正是要祭奠这些飘逝的灵魂吧。

我顺着墓地的台阶,一步一步的向你走来,我的爷爷,你还好吗!?

细雨依然下着,或许只能算是雨雾吧,不溅起一丝的烟尘,却氤氲了满地满心的哀伤。

爷爷你已走了二十一年了。这二十一年里,我每年的这个时节都会向你走来,我要看看你,看看你墓碑上嵌着的瓷像中的愁容。我想看看这瓷像上的面容和我心里装着的爷爷是不是还一样。爷爷,我还想在我来的今天,看看您、陪陪您!我知道,你睡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应该很冷、很寂寞、很孤单。虽然如奶奶所说,在这一片冰冷的世界里有你的老朋友、老邻居和你的亲人,但我知道,你走的时候,最放不下、最不舍的人是我,你的孙子。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你的全部!

爷爷与我没有血浓于水的血脉亲缘,但我知道,再没有比您更疼孙儿的爷爷。你当年抱养妈妈,后来招了爸这个女婿,及至有了两个姐姐和我,你和奶奶的心思都扑在了我们姐弟三人的身上,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们拉扯大。哪怕有一点好吃的总给我们留着,你和奶奶舍不得尝一口,奶奶也曾经跟你半开玩笑地说,她在你眼里都不如我们这三个小鬼,你总是笑眯眯的说,那怎么弄呢?可以这么说,爸爸妈妈生养了我们,而真正将我们拉扯大的是您和奶奶。

当年你和奶奶顶着被批斗的风险、顶着被从矿山开除的风险,咬着牙硬是让妈妈又生了我。知道是个男孩,是我,你和奶奶欣喜若狂,在那样的年代里,硬是托人称了好几斤的糖果,挨家去散。

其实有了我又怎么样呢?你和奶奶都想着望孙成龙,可我偏偏不争气,学没有好好的上,书没有好好的读,我辜负了爷爷您对我的期望,我让您失望了。

从小,你就教我做人要诚实,这一点我记住了,我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从小,你也教我不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再好再诱惑的东西,只要不是自己的,都不可以要,更不可以拿。这,我也记住了,我打小到现在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这些,爷爷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年我在城里学徒,真的很苦。你也正在南京的一家疗养院里进行每年一次的休养,你总是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拎着一个大号的饭盒来看我,那里装着满满一饭盒喷香的泛着诱人光泽的烤鹅。你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我吃,我吃的那样香,你总笑得那么醉。

记得,你在的那些年,我在马鞍山开店。每晚我都回来,不管天有多黑,也不管是酷暑还是寒,你总是在堂屋留一盏灯,和衣靠在床上,,细听着窗外的声响。当我自行车的铃铛响起的时候,你就会很快的起床,将门打开,我就会看到你的笑,还有眼里的疼惜。其实在我未进家时,我就已经听到你轻微的嘘气。我知道,只有看到我回来,你才能安心的睡去。你总是在堂屋的壁柜上放一只老大的棉包,那里必定会为我留下我最吃的热乎乎的饭菜。

记得,我第一个月拿到工资,跑去医药公司用全部的钱为你买了许多的保健品,回去以后却被你骂了一顿。我知道,你嘴上骂我,心里却甜。我更知道,你是不舍得这钱,你是想给我留下的尽量多一些,想给孙子多攒些钱好娶媳妇。

记得,你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多年的井下工作给你留下了致命的病根——矽肺病。你开始吐血,我的心也跟着出血,我害怕你突然之间就会离开,我小心翼翼的用车拖着你往医院赶,我每一步都小心再小心,我害怕一个小小的颠簸就会让你受伤的肺更加的受伤。我总在路上轻声的问你怎样,你总是说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你不想让尚未成家的我有太多的压力,你知道你把我从小惯坏了,经不起风雨

也还记得,那天,你在医院,奶奶刚刚给你吃过饭后走去洗碗,我们也正在家中吃晚饭,你一口血喷出后再没醒来,再没醒来。在医院里,我扒在你的病床上不停的哭,我使劲地摇着你,却没有一丝的回应。就这样,你走了,带着许多的遗憾走了。你经常说,要是看见我娶了媳妇后再走就心满意足了,可你没见着。爷爷,你若真的在天有灵的话,你也应该看到了,孙儿其实活得挺好,你的重孙儿都要上初中了,学习挺不错。奶奶也好,身体还好着呢,我们都很敬她老人家,日子都滋润着呢。

我在你的瓷像上呵口气,用面纸轻轻地擦去上面的浮尘。我、姐姐、姐夫,还有三个小家伙也来了,两个外甥都是大姑娘和大小伙了。奶奶也来看你来了。你可看见了吗?

柳条与鲜花敬献在你的碑前,我们轮着给你鞠躬。鞭炮声响起,远远近近所有的鞭炮声好像同时响起,冲霄的烟尘里,所有的这些先人们于天堂之上可否看见我们这些哀戚的面容还有哀伤的心?

雨丝依然在下,我轻轻地抹一下额角,抬头望望,细雨飘过的山更青,那一树树的繁花开得更火,天上的阴沉已在消褪,阳光就要透过,风柔了……

明年,我还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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