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隔窗絮语

闲品声相系列之一

夏日，隔窗絮语

原梦

“莺花无限日高眠。”

略染腿疾，足不出户，暑夏日长。早过贪睡之年，午间小睡之外，白日里几乎睡意全无，何以对《水浒》开篇此句诗境颇增艳羡？

不是甚至有些沉醉于窗外的嘈杂么？

譬如，不远处的小学校的喧嚷。孩子们或课间或放学，从来不可能听到任何一个小孩儿的声音，却有那么成片成群的童音“合响”；永远不可能知道任何一个小孩儿在说什么，却几乎可以想出他们天真的笑脸、晶亮的眼眸，甚至手舞足蹈欢蹦乱跳；或许，还有或喜或嗔的追逐、打闹……

譬如，谁家的妈妈爸爸在楼上打开窗户探出头来，对楼下玩耍嬉戏的孩子，高声喊着：“饭好啦，回家吧~~~”或许孩子还会讨价还价呢——“再玩5分钟啊~~~”心里竟柔柔的，似乎看到了大人望向窗下的慈爱目光，看到了孩子仰望着的、写满快活的红扑扑的面庞……

譬如，窗根儿下，老人悠然闲唠，邻里轻松闲侃，或疏落成群你语我言，或遥相应答此落彼起。不时会有谁家爷爷奶奶忽然高喊起来，差不多是孙子跑远了，少不了夹杂着连笑带恼的责骂……

还有，清晨傍晚那些“原生态”的叫卖。“黄瓜小葱洋柿子——新摘的！”“磨剪子嘞——抢菜刀——”或清脆斩截或悠长婉转，却一如顶花带刺儿的黄瓜，全须带泥儿的小葱，既刚且柔的磨石，又似他们黝黑质朴的笑脸……

即使是回收废品的，只要不是在大家午休的时候前来，那些或高亢或低沉的声调，都不乏抑扬顿挫的韵味。对了，有一个最特殊的，明显是老人，极为沉郁缓弱的重低音，怎么好长时间没有听到过了：“破烂儿的（di）卖~~~”

如此绝非喧嚣的嘈杂，似风动枝叶，其间仍会听到间杂着的鸟鸣——凡鸟叽喳啁啾，何必莺声燕语？

是了，偶有各类声息，隐去了这不甚婉转仍有韵味的鸟鸣——

某家“高邻”“扩音式会话”，从夏日相互流通的窗户传至耳鼓；某位手机业务繁忙的“要人”，针对连线的一人却凭窗面向众多邻里“发表演讲”……

更有“善假于物”的商贩，用那种僵瘪燥硬偏偏既可以扩音又可以重放的喇叭，播发高音频快节奏70分贝以上的“叫卖噪音”。大概正因为省却了自己的唇舌喉嗓和唾液，电池的成本与买卖的利润相关性又很小，故而播发的兴致颇高。

还有行至窗下仍高鸣不止的汽车……

“布谷——布——布谷——布——”鸟儿的鸣啭这时候一定戛然而止，即使是较为粗犷的布谷。

还是下雨吧，最好稍大一点。

昨天下雨了，真不小。听得“刷刷”的雨声，即使间杂些隐隐的雷响，也是那么安静。忍得膝间隐隐作痛，勉强下床，伫立于窗口，看雨线斜织，雨点溅落——

忽听楼上小孩儿悠然欢唱：“天上下雨，地上冒泡，蘑菇出来，戴着草帽……”

原来，孩子也好，大人也罢，既不喜欢几近寂寥的清静，也非奢望“莺花无限”的雅境，喜欢的，只是身边眼下耳畔窗际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