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相忘烟水寒

2011-04-13 20:51 | 作者:唯影 | 散文吧首发

秋风起的时候,我独自一人登上剥落朱漆的金陵城楼,斑驳的城门前,江水悠悠向东流去。轻烟淡雾笼罩着寒冷的江水,回首间,我蓦然所见,风里那一袭天青色的山河锦,衣袂翩翩,不染一丝尘埃,如红尘尽处,天外谪仙人。从此,我记住了那个名字,那个背负着一生枷锁的名字——李煜。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世人皆知,你是含着金汤匙降世的天之骄子,你是工书法善音律的伟大词人,可是纵观南国三千里地山河,几人知晓,你的理想是这样简单,你想要的生活单纯的这般透明。没有夺嫡之刀光血影,没有争宠之机关算尽,你是一个只想要快乐孩子。你亦是金丝笼中的雄鹰,在一方小小的土地上,抬起头,呈45°仰望着,憧憬自由的天空。在一棹风一叶舟处,从一纶茧缕一轻钩间,你深深羡慕着同为词人却拥有比你幸福的自由的柳永。杨柳岸,晓风残月,此般良辰美景,也许只能在里千百次地辗转呼唤着,无语凝噎。若有来世,我相信你定会选择生在寻常百姓家,即使粗茶淡饭也别有滋味。只叹宫门深似海,此生,最恨生在帝王家,天教心愿与身违。

时间不会停止,也不会逆流,我无法改变任何人,任何事,只能默默地看着你一步步走向人生的巅峰,走向一个无人企及的位置。怅然在寂静的午里,徘徊在梦境与真实之间,最初的李从嘉已经悄然远去,你留给世人的,是一位名字叫做李煜的无力回天的亡国之君,一位命途多舛的千古词帝。千年后,夜色如醉人不寐的夜晚,在橘黄色的柔和的灯光下,我轻轻翻开有些破损的泛黄的古老史册,上面的墨迹早已干涸。赫然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篇篇传世佳作,一首首太过于沉重的诗词——秦楼不见吹箫女,空余上苑风光,是你对逝去的娥皇的怀念之情;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是你对十四弟从善的思念之情;炉香闲袅凤凰儿,回首恨依依,是你对小周后的怜惜之情;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是你对故地旧国的依恋之情……我不懂,你为何要背负着这么多的苦难和情感?我不懂,你为何不能像高原雄鹰那样自由的翱翔?

月满西楼,倚栏远望,故都金陵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你已经不再是曾今无忧无虑,沉迷于诗词和音乐的少年了,改尽朱颜,流年苍白了回忆已成殇。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在这个寂静深沉的夜里,你可曾记得年少轻狂的岁月,可曾记得教坊犹奏离别歌?春花秋月本是美不胜收,但是它在离人眼里却如此悲凉凄婉,触景生情,你是否后悔没有认真的治理国家,而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神灵身上?当年几曾识干戈,如今垂泪对宫娥。仓皇辞庙之后,沈腰潘鬓消磨,锦衣玉食的生活渐行渐远,从高高在上的君王沦落为阶下之囚,人生的大起大落为什么全部都要加诸在你的身上,无法承受,却又不能卸却……

三十一年的生命犹是走到了终点站,君依旧如月,我却不是那颗守望的星辰,在那个花明月黯的七夕之夜,汴京的一所小楼里,传出了阵阵凄然的乐声,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一江愁水,凋零了你的梦。你坦直的性格冥冥中注定了你的早逝,本是愁肠百转,只想以一杆朱笔诉尽心里的伤痛,但这短的一首《虞美人》却使得有心之人对你动了杀机。饮下火辣的牵机酒,你是否后悔在五代十国这样一个混乱的年代走一遭?当腹中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时,你是否觉得就此解脱了?当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之后,也许离开才是最好的归宿。或者,有些人和事,有些恩和怨,对你,不再是羁绊,不再是牵挂,那些过往,该忘记了……

你带着历史的遗憾,走进时间的深处。在摇摇欲坠的金陵城上,我回首,看见江南朦胧烟中那抹明艳的天青色,仙袂飘飘,离歌洋洋。江水悠悠东到海,载不动多少离愁别恨,载不动多少儿女情长。带着一首首千古绝唱的诗作,你走出红尘尽头,走向一个只属于你的天地,没有丝毫犹豫,不再回眸,不再对这个世界有任何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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