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随笔：这些年，那些事

这些年，草青了又黄，花谢了又开。满天的月色，幸福就在瞬间。那些事，抬起头，就能看见，向前走，爱就在身边。成长的历程，已失去太多的记忆。饥饿的年代，儿时哭闹着吃红薯的童话般故事和着泪水也注满了永久的爱，一直留存到现在。感知着叔祖父的提醒和关怀，如今，思念如海。父亲曾告诉我一件家事，牙牙学语的我，被我黝黑的阿哥领着不慎将头撞到渔船做饭的锅沿，至今留有印记。听母亲说父亲生平从未和人动手，更不忍动手教训子女，只因这一次，打了小阿哥一巴掌，这一巴掌成了父亲日后长年的痛楚，耿耿于心，因为黝黑的阿哥没有过多少时日因病弃我们远去。父亲每每说起，我总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历经这一件事，父亲和我们一起生活的那许多年，总与母亲千方百计地爱着我们，温暖着我们健康成长。

一年的夏季，我和姓张的表哥在水边捡幼小的蚌壳，那时还没上岸读书。我被放闸的水冲下浅滩，在湍急的水流中他将我拉向河岸。孩子的纯真使他忘记了危险。一年的春季，也是姓张的一位表亲，叫毛女，这个名字一直让我好奇，多少年没见着她了，现在想起这名字，总往美好的那方面去想，一个很诗意的小名，可以想像她年轻时的青春气息。我帮她种豆，她用手中的锹把土掀开，我放豆苗。眼见着就要快结束的时候，她的锹一下子扎在了我的脚面上。她慌了神，宝贝似的哄着我，连她十分惊恐的样子都感觉是美的。

邻家有一位女孩，姓王，早年丧父，由她母亲照顾她的一家人，她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王家女孩纯净美丽，然而天生病疾，受着不谙世事的“少年王”的欺负，想必她的心里承受了极强烈的委屈吧。两年后，她们搬迁到古城镇江，从此音信全无。在这一群人里，也有我的影子，不知道会不会永远留在她的记忆中，但这件事一直埋在我的心里。那时我记得我已过了十岁，二哥也还没有缀学。我时常以最美的方式来思念她祝福她。

入了小学，是全新的样子，轰轰烈烈的文革运动也接近结束，但文革期间的副作用仍未根除。文革期间受影响最大的，整个渔村，恐是只有我的一家。在那一片骨肉相亲的土地上居住的人们，几代亲连着亲，却被现实无情地割裂了。家境前后的变化，使家中总弥漫着低落的情绪。我受着的影响小些，只是养成了独处的性格，也添了一点叛逆的性格。父亲本来有十个同胞弟妹，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命运是如此脆弱，亦是如此坚韧！小学的时光，过得穷困又充实。穷困来自家境，穷困助长了不屈的动力。充实来自于家庭，关爱使心灵依然阳光。

夏天来临时，桑葚挂满枝头。现时居住的城市街头巷尾还常常见到，让人喟叹不已。那个时候，家庭殷实的孩子不会为食物犯愁，或许还有体面的一层考虑吧。体面这个词，我小的时候就很梦想能降临到我们的家庭里，长大了以后，才知道体面，也是复杂的事。原先，我仅偷偷地到我们家老宅后面去采，后来也到别人的屋后去采，吃得也渐渐大方起来。到最后增加了新成员，家庭殷实的孩子，还有相仿年龄的女孩也加入进来。自然的恩赐，孩子们是没有私心更不会体面地去拒绝。这真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印象最深的是我一次从枝头落到地上，划破了膝盖，是孩提时代成长过程中经历最严重的伤害。一个叫成的男孩，对我帮助最大。对我帮助最大的还有村里的姓施的赤脚医生，是他成全了我受伤的膝盖重新健康，至今仍旧健步如飞。为了照顾我，受累的还有我的大哥和姐姐，他们的关心呵护，永生不忘。

入了中学，家境仍然不好，学费总是临近开学时才勉强凑齐。三年级的时候父母不知从那弄来了一辆十分破旧的自行车，满心的欢喜，当作宝贝，只用了两三天的功夫就自己学会骑了，居然能在上学放学的途中带上一个人。中学缀学后，本来要转学，放弃了，和哥哥一起在渔村的果园学了两年徒，也学会了做一点事。两年里，写过两封长信，一封给镇长，责问出路，村领导受批评，却不知是谁，以为我的二哥。那个信，成是知道的，当时知道了自己还有一点上进的思想。一封给对岸和我相亲的姑娘，谢绝爱情。水乡到处都有爱情，没有爱情，也没有缘分的，不是水乡人。满怀的对爱情的憧憬，满怀的深刻的爱着一个梦，并带着这个梦，穿上了一身绿军装，爱情没有果实，一点花也没有芬芳。

如今的故园，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人天各一方，二十年间从不聚首的人却情感依旧。这世间，本就离离合合，飘飘荡荡。而泛在心头的，一样都不少，一样也丢弃不掉。不曾挽留的，一样都不多，一样也追忆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