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上•土家人•美食

2011-04-03 03:46 | 作者:夜郎松 | 散文吧首发

亭子坝,环坝皆山也。

山间草木苍翠,田土落列其间。山是土家农人劳作之地,是诱惑之源。时常给坝中人惊喜。

环绕坝子的山中多金竹和水竹,这两种竹子在天破土而出的新鲜生命就是乡人所谓的竹笋。坝上人家小孩这个时节上山放牛,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去寻找新鲜的竹笋,轻轻的用手把竹笋掰断,用茅草捆成一小捆一小捆的,拿回家中。手巧的农妇将竹笋的嫩壳剥掉,在铁锅中经沸水捞一遍,即可素食。绿幽幽的颜色极是惹人喜,入口清香淡雅。富有人家常称来几斤猪肉,把竹笋切成一截一截的,在微火中慢慢炒熟,置于桌上,就成坝中人家待客的佳肴了。

山是土家人希望所在。每每过天晴,农人都会去山中寻菌。山中菌种类繁多,坝上人家普遍喜采集的只有红奶江和乌奶江菌。红奶江菌外形淡红,常生长在松树下。乌奶江菌外形灰色,易长在柏树众中。山中常回荡坝上小孩寻菌的惊喜声:“我又得了一朵了”,“这儿有几多的”。放牛的小孩每寻得几朵就用青藤串起,捡到最后,每人手中都提几串菌,一溜烟就下山了。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归家,在父母赞许声中把菌洗干净,一朵一朵的撕成小块。用猪油轻炒后掺汤,新鲜菌汤在柴锅中热气腾腾的翻,葱花和蒜苗飘浮其上,清香之气令人垂涎欲滴。入口香脆,汤尤其鲜美。春时节菌特别多,街上每天都有农妇捡来卖,三五元一斤,甚是便宜,外面都市可要几十元一斤呢。

山中还有几种可遇而不可求的菌中珍品。珍品一;野生冻菌,这类菌长在被砍伐的桐籽树,柏杨树的疙兜上。但是能长冻菌的疙兜可是千里挑一了。农人能捡到野生冻菌大约跟人的姻缘一般,靠的是运气。野生冻菌同人工冻菌昧道有天壤之别。珍品二:三堂菌,三堂菌生长在包谷将收获的时节,生长时间仅有一月左右,土中。林中皆有可能,菌外形远远望去像一群美少女在跳芭蕾舞。在青青草地上,在充满希望的田间地头。三堂菌的身材修长,仿佛是白色纤维凝固而成。有经验的农人看到三堂菌,惊喜之余,定会在四周继续寻找。三堂菌之名来缘于有了一处必有二处乃至三处。一般说来三处菌相隔不远。多是结伴而居,农人运气好时可捡到半背兜。三堂菌的汤清香之极,菌入口缠绵,昧之美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这可遇而不可求的世间珍品,居住在坝上人家的我已有两三年没有品尝过了。珍品三:阳雀菌,长在春天农忙时节,阳雀菌身极脆,形颀长,像一把棕色的雨伞立于土中。只不过伞头上呈蜂窝状。阳雀菌长得极少,倘若寻着,也不过是三五朵而已,根本不给人大饱口福的机会。顶多是让人一睹芳容,尝鲜而已。坝上之菌仿佛在生活中告诉人们:生活中有些东西是要随缘的,有些东西不是花钱就能办到的,世上能花钱办到的事都不难,难的是花钱都办不到的事。坝上的野生冻菌,三堂菌,阳雀菌具有佛性,要真正得到,讲究缘份,强求不得。能有幸品尝者如同情人间致命邂逅的浪漫。

坝上人家农妇均是制作饭菜的高手。土家人平常吃的饭名目繁多,有包谷饭,四季豆饭,豇豆饭,洋芋饭。糯米饭,冲菜饭。走南闯北的人在外面的宾馆偶尔也能吃到上述饭,但饭的风昧可大相径庭,宾馆的农家饭是对农民智慧的侮辱。真正的农家乐厨师在民间的炊烟中忙碌。坝上土家人在吃名目众多的饭时,搭配的菜极考究,乡人常说;看菜吃饭。菜能锦上添花,更能烘托饭香。吃黄澄澄的包谷饭时,多半选择煮上一小锅菜豆腐下着吃。富有的人家会用羊肉汤泡着慢慢嚼着,回味余香。现今最常见的是用刨汤肉下着吃,一餐下来,众人脸上微汗,满面红光,用牙签剔着牙,幸福感久长。吃四季豆饭,洋芋饭时最好是素菜,最宜盐菜拌黄瓜了。吃冲菜饭有水豆豉为佳,加上几颗霉豆腐更爽。同一生产队的儿时伙伴姚祥东,教书之余,烧得一手好菜,常邀朋友家中小聚,露露厨艺。吃得最多的是他炒的土家风味腊肉。每年春节前,他都要在农人家精选几十斤坐草墩肉至家中。从山坡上砍来柏香桠,用柏香桠熏成腊肉,然后挂在伙房中。终日烟熏,腊肉一方方的渐渐成古铜色,肉皮上渗满油珠珠。有客人到,从炕上取下一方肉,用清水冲洗干净。切开腊肉,肉片成透明状,肥肉和瘦肉相间的地方有一道明显的红线分开。用铁锅在柴火中煎炒,等待腊肉在锅中收缩成瓦片状,从土坛子中舀来一小勺酒酿子一洒,香气满屋。拌上火葱作陪衬起锅,吃到口中,不油不咸不甜,犹如宋玉描绘的东家之女的美,恰到好处。最妙的是主人再制作半碗糊海椒拌折耳根了。折耳根菜园中随处可寻,制作糊海椒可就累了,主人找来发亮的鲜红海椒,放在炙热的草灰中刨来刨去。海椒由红变暗直至成褐色,身段也由干瘪变成气鼓鼓的。呛人的气味常令人咳嗽不止。海椒在灰中太焦了就成了木炭味,不好吃,不焦又不能搓成粉未,火候刚好时,置于手心用手将海椒一搓,纷纷成面未状撒入碗中。众人边吃边评论,其乐融融。

牛肉汤锅是坝上赶场天的一道风景。街上有五六户人家长期从事卖牛肉汤锅的活路。在街头巷尾支起一口大铁锅,渗上半锅清水,放上原汁牛油,把切成片状的牛肚,牛筋,牛胃,牛肝,牛肉等一齐推向锅中,在柴火中慢慢煎熬。火终日不熄,锅成天都热气腾腾的。牛肉汤锅的香味在不断煎熬中不段扩散,熬的时间越长肉越香。几十米外都能闻到有青草气息的牛肉香味。赶场的男女老少都喜欢吃汤锅。五元钱一碗,舀起来放在木桌上,放上花椒和海椒面,用手拈点葱苗于汤中,吃的人常常是连汤都喝尽才起身离去。牛肉汤锅也是酒友相聚之地,朋友相见殷勤的拉着手相拥到汤锅旁边。打来几杯白酒,靠着桌子一话长,满面红光中微醉道别离去。有轻狂图一醉者,踉踉跄跄归去,沉醉中一洗农人胸中苦楚。

有贵客来临时,坝上人家通常爱炖鸡和猪脚招待。炖在坝上人口中称为煨。用煨巴罐煨东西是一个慢长的过程。主人通常是从早上忙到下午,将所煨之物洗净置于罐中加满清水,在煨巴罐的四周堆满木材,点上火。罐中水煨干后又加水重煨,柴烧尽后又抱来。如此反反复复加水加柴煨多次。直至肉香益浓,肉益脆,汤越清。缕缕芳香弥漫木屋,主人客人俱闻香沉醉。比起城里人用高压锅炖的味道要好上十倍。生活中的美味是需要时间来完成的,速成的东西大多不是好产品。生活中好的待客之道也是需要时间的,时间蕴藏着真挚,感情因时间久而厚重。坝上农人有的是时间。慢慢品尝生活,情感质朴,如同窖中的老土酒越久越醇。都市人时间少,凡事讲效应,讲节奏,论情感难免迂腐。从吃的角度来说,越是农民的越是世界的。

坝上人家可口之物太多,不能一一娓娓道来。余晖脉脉中依稀可见土家木屋中的风萝卜,酸蒜叶,还有哪回味久长的酸骨头。多情又好美食的朋友,请到坝中来,我在土家木楼上的炊烟中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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