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草心】纸飞机

（一）

天空很蓝很蓝，白云悠悠地浮着，彩色的飞机漫天飞行。女孩看着漫天的纸飞机快乐得手舞足蹈，脸上绽放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美丽得如同草地上开得灿烂的小白花。忽然，乌云赶走了白云，蓝天被吞噬，纸飞机纷纷跌落。女孩的眼神刹那空洞成无底深潭，笑容僵成抽曲的面孔。她看到一只脚踩住了她的纸飞机，那些写满她的梦想的纸飞机。她哭喊着，试着去挪动它，却怎么也搬不开。女孩哭得厉害，凄厉的喊声撼动了天地。

我忽地醒来，夜，漆黑一片。眼角湿湿的，有两行泪。

又是这个梦，做了很多年的梦。

（二）

透明的玻璃柜里安静地躺着十只粉色的纸飞机，每一只颜色都不同，有着暖暖的色调。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静止了一个世纪。没有人知道，每只纸飞机里都有一行歪歪斜斜的字，那是我和哥哥儿时的梦想。

哥哥说过，只要把梦想写在纸上，叠成飞机放飞，梦想就会成真了。那年我六岁，哥哥八岁。

那年，碧色的天空忽然变得黑暗，我和哥哥从此别离。

那年，我把飞机全部锁进玻璃盒子里，抱着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城市。

（三）

春天，后山谷一片寂静。天气和暖和暖，天空蔚蓝蔚蓝。深深浅浅的绿叶，清清淡淡的花朵，小鸟忽地划过天空，一串花朵飘落。

哥哥拿了一支笔和几张纸，牵着我的手便往外跑。

“去哪？”

“后山谷。”

我从不多问哥哥问题。在他眼里，我聪明乖巧。所以他总是带我去很多地方，做很多有趣的事。

两对鞋子飞快地在草地上踏过，压弯了的野草重新竖直，跑过的痕迹很快消失。哥拉着我跑到山顶，停下。

“来这儿干什么？妈妈说很危险，不许来的哦。掉下去就没命了。”

“你这张小嘴，说什么呢？”哥哥捏我的下巴，我一副痛苦壮。

“说真的哦，掉下去你就再见不到我了。我这么乖巧，你舍得吗？”

“舍不得啊，所以不会掉下去啊”哥哥的笑，像纯花一样灿烂，淡淡的香气，缭绕一身。他伸手，轻轻拍我的头。

哥哥拿出十张纸，粉色的，每一张颜色都不同，有着暖暖的色调。

“这些纸用来干什么？”

“叠飞机啊。”

“笔呢？”

“写字。”

“写什么？”

“梦想。”

“……？”

“你不知道吗，只要把梦想写在纸上，叠成飞机，放飞到高阔的天空里，梦想就会成真了。你看，这儿的天空好高好阔好蓝好美，不是吗？”

我快乐地点头。

“所以我们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哥哥笑了。他的笑好比花坛外独自生长的不死花，自信，美丽。

“可是我不会写啊。”

“不要紧，我教你。”

哥哥虽然只大我两年，但他所掌握的知识远远超过我和跟他同龄的孩子。从来没有告诉哥哥，聪明自信的他，一直是我最崇拜的偶像。和他在一起，即使面对的是悬崖绝壁，我也毫不畏惧。

“要写什么？”

“……我们一家幸福快乐。”

“好。”哥哥握起我的手沙沙地写着。纸上的字虽然看不懂，但歪歪的，很好看。

“还有呢？”

“……哥哥要带我去很多很好玩的地方。”

“一定一定。”哥哥一边快乐地笑，一边握我的手去写。

“还有？”

“……哥哥不可以欺负我。”

刚说完，哥哥就一笔敲到我的头上。我捂着头，装出一副委屈状。

“你不是说会实现的吗？”

“对啊，可是还未呢。”他笑，好奸诈。我咕隆着。

“还有呢？”

“哥哥要让我欺负！”

“啊？”他惊愕地张着嘴巴，然后嘻嘻地笑，“好了，好你欺负了。”我哈哈大笑。

“然后呢？”

“……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哥哥握着我的手，幸福地笑。一串串花瓣快乐地飘飞。

哥哥把五张纸叠成飞机，然后拿另外的五张背着我写起来。

我拉他的衣袖，说：“让我看嘛。”

他看着我，皮笑肉不笑，“不可以。”

我打他一下，“你好奸诈。”

写好，哥哥都把纸都叠成飞机。来到最高的地方，顺着风向，我把一只纸飞机放了出去。风将飞机吹得很远，仿佛不会停下来。我的梦想也跟着飞机飞扬，会飞到天上么，再也不下来了？下一刻，飞机便因风停，直直地掉到地上。我把剩余的飞机一只只放了出去，哥哥也一样。于是，天空里，九只彩色的飞机自由的飞行着，转弯，继续飞。

那些带着我们的梦想的飞机啊，请你高飞吧，飞到天空，将我们的梦想带给天使。

几只飞机向我们这儿飞来。又一阵风起，飞机飞高，准备向身后飞去。我忽然想起，后面是山崖，飞过去，就捡不到了。

那只紫色的飞机，上面写着“永远和哥哥在一起”的飞机啊，不可以丢了！

我立刻伸手去抓，哥哥拉着我，自己跑了过去。

前面是崖边啊，我惊呆，大声喊：“哥，别捡了！”

他回过头看我，手已经抓到那只飞机，他快乐地笑。可是，速度太快了，根本无法停下来。我看着他，手高举着飞机，面带笑容，跌落山崖。

一百只鸟飞过，天空漆黑一片；一万朵花飘落，周围白茫茫。

我看不见哥哥的脸。

天地，忽然失色。

（四）

有个好友问过我，为什么九只飞机都那样笔直尖挺，而另一只却邹得紧要。

我笑笑，不答。

我静静地蜷缩在小房子里，怀里紧紧地抱着九只纸飞机，生怕一松手就会消失，就像哥哥消失在我面前一样。

有人跑来告诉我，哥哥已经找到了，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一只飞机，紫色的。

我飞快地拉着他跑去。

医院里，我看到很多面孔，带着我看不懂的表情。痛心？无奈？疑惑？厌恶？还是憎恨？我看不懂。我只是看到哥哥安静地躺在床上，面上有一丝痛苦。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来，一定很痛了吧。

哥哥的手紧紧握着那只飞机，仿佛也像我一样，害怕一松手就不见了。

我握起哥哥的手，他们说，哥哥已经死了。什么是死啊？哥哥还躺在这儿呢，只

编者按内容

是不说话罢了，是睡着了吧。他的手里还握着我的梦想呢。

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五）

我抹干两行泪，重新躺到床上。温柔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里轻轻的洒进来，冰冰凉凉的，我再次进入了梦乡。

女孩凄厉地哭喊着，忽然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女孩抬起头，看到一张脸，带着自信美丽的笑。

“不要管这些飞机了，我带你飞翔，把梦想告诉天使，好吗？”

女孩开心的笑了，点头。

“你的梦想是什么？”

“永远和哥哥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