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那才是路的尽头

2011-03-10 21:08 | 作者:秋曳 | 散文吧首发

什么时候才是最幸福的时候?不知道。——题记

【黄昏路,夕阳斜。我的手执在你的手里,一步一步,走向家路。突发奇想,我问:要是我走丢了那该怎么办?】

男子很早就去镇里的幼儿园接孩子了。

走小路,这一路起码要走一小时才可以到。走大路,要是打车去,不到二十分钟就到镇上了。可是家里的条件不够富裕,只要他每天提早一个小时去接孩子就好了,只要他的脚可以多走很多步就好了。

这是条黄泥铺的羊肠小道,好长好长。天来了,这条通往镇上的羊肠小道边开满了像星星般的野花。有白色的,有黄色的,有红色的,有很多很多颜色五彩缤纷的装饰了这条原本很单调的小路。

男子今年三十四,单身,姓冷。没有结过婚,可是没有结过婚何来的孩子呢?在村里的人就无不赞扬这样一个的男子。有一年天下着很大的,他在屋内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好像听到有小孩子的哭泣声。然后他就起来披上衣服,随着那一阵哭声寻去。走到去小镇的羊肠小道上,便看见一个篮子被雪盖了一大半在小路中央,里面还有个雪白雪白的婴儿。孩子小得就像一个布丁一样,他没有做丝毫犹豫,抱起婴儿就回家了。孩子也与他挺投缘,看见他便不哭了。眼睛就那么盯着他,一直看着,像是很久以前就认识似的。

他便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布丁,小布丁。有了这样一个孩子过后,他的生活里开始多了很多欢笑,所以就没打算再娶妻了。后来说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村上的人都说根本就没有听到什么哭泣声,就连住在那条小道边的人家也说没听到。这就奇了,概是这个孩子跟他是前世注定的缘分罢。

前不久,小布丁才开始上学。是春,当这条路上的花儿草儿还是芽的时候,她就去了学校,跟很多很多的小朋友听老师的话,做好玩的游戏,认简单的一二三。她很喜欢上学,每天爸来接她的时候,她都用她的小手,手舞足蹈兴奋极了。她告诉爸爸,她会写到八了。她告诉爸爸,她会唱新年歌了。她告诉爸爸,今天玩了老鹰捉小鸡。她告诉爸爸好多好多,多到她不知道怎么说。

他看着他的丫头开心得不知所云的模样,心里也像吃了糖一样蜜。

这回去的路在这一阵一阵的欢乐中变得了,一下子就走了一半。小布丁不让爸爸抱着她走,她说因为老师说,爸爸很辛苦,布丁会走,所以爸爸就不用辛苦了。听到这里,他惊了一下。老师真的对她说这些了么?还是她自己这么感觉的?他对她笑着,夸布丁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布丁笑呵呵的看着他,把手放在他的手里,踩着这小道的黄泥土,真的一点也不累。

可是,小布丁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她说:爸爸,如果有一天我走远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该怎么办呢,你会不会来找我?他说:我的丫头,无论你走多远,爸爸都会在路的尽头等你

乡间的小道,被火红的夕阳照射着,多了色彩。小女孩拉着大人的手,大人紧握丫头的手,一高一矮,他们朝那家的方向走,黄泥路发出一种自然的味道,带着暖暖的香味飘在他们的脸上。从路头到路尽,路上每一处都印过他们的影子。

【旧草鞋,新筒靴。上学的孩子们,都有五彩斑斓的靴子。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布丁却没有呢?】

布丁开始问,妈妈在哪儿?

妈妈在很遥远的地方。

有多遥远,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等我们布丁长大了,她就回来了。

布丁已经上二年级了,二年级下学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就开始嚷嚷着要妈妈了。半惊醒,眼泪汪汪的哭着要妈妈,冷亮花了好大的劲才又把她哄睡着了。每每如此,他就难以入睡了。眼睛凝望在窗外那条通向羊肠小道的路,也就是在这条路的尽头,连着羊肠小道的路上曾有一个小篮,篮里有个雪白的婴儿。他的丫头啊,开始想妈妈了。他却不知如何,究竟该怎么办才可以把这股想念埋回八年以前。

到了天快吐白的时候,他才微微小憩一会儿。鸡一叫,他便又起来煮饭,做活了。屋外面正在无声无息的下着小,布丁自己就起床刷了牙,也不说昨晚的事。爸爸看见布丁今日没有懒床,开心的笑了。就走过去准备给她扎辫子的时候,她把头偏得远远的,还说,布丁自己会扎辫子了。他的手就那么僵滞在半空,想起她在梦中的呓语:妈妈的手好巧。可以穿打花的毛衣,可以有编在一起的四股辫,可以。。。

可以有好多好多爸爸不会注意到的细节妈妈都看得到,有妈妈真好。他看着他的丫头自己扎的辫子,有点乱有点歪歪扭扭,心里竟然比针扎得还要疼。

吃完早饭,带着雨衣,穿着筒靴,布丁就一个人去上学了。他在家门外望着丫头的背影,单单清清,瘦瘦小小,晨间的第一阵早风抚过脸庞,竟感觉有种很长不去的寒冷。

雨在这一天下得越来越大,下得越来越多。路上的干黄泥都成了稀黄泥了,就像麦田里的泥一样软。很多人都不走这条路,可小布丁却天天走。她穿着小筒靴,小小脚会被泥黏着走不动,肯定会摔倒的,她还那么小。冷亮开始担心了,在家里又是着急又是没有办法。他舍不得给自己买筒靴因为那要花很多钱,他更舍不得他的丫头因为这场大雨会受到一点一滴的伤害。他抬眼,看见屋外那棵柏树周围码了好高的稻草,灵机一动就抓了一大把来,做成了两只稻草鞋,戴上斗篷就忙忙的出去了。

小布丁迈着艰难的步子在与这黏人的泥抗衡,脸上的水不知是斜飘的雨形成的还是害怕流下的眼泪。冷亮隔着老远看见那个弱小的身影在前面,就知道是他可怜的丫头。于是咬咬牙,即便是这稻草鞋已经快烂了,即便是泥进了鞋里浸在皮肤里很冷,他也要快点到丫头面前好抱着他的丫头走。当他看见她脸上的水后,他知道,那是她的眼泪,心里也像在滴血一般在嘤嘤抽泣。

小布丁看见爸爸脚下的几乎成了很旧的草鞋,逼回眼中的泪,笑着说:我知道了,爸爸。因为爸爸穿的是那个鞋,所以小布丁才不可以那么自私的还想要穿花筒靴。

他听着小布丁说的话莫名其妙,于是就刮着她的小鼻子,也笑着说:什么那个鞋,什么花筒靴?

小布丁摇摇头,又迈着步子往前走,走了一小段才说:这是个秘密。

他又追上去,抱起小布丁,小布丁就在怀里乱动,呀呀的不肯他抱,她说:爸爸不该是在这条路的尽头等我么?不该是在那条路的尽头等布丁么?不该是在家里等你的丫头么?同学们说我今天扎的辫子很难看,所以我要快点回去要爸爸帮布丁重新扎一下,这才可以见人。

他听出了布丁说话的潜意识,她明白的,爸爸很辛苦,而布丁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回家。她明白的,爸爸这么好,而那个妈妈却什么也没做,不值得她再去想。他愣在原地,布丁走在前面,他们的眼睛里竟一下子涌出一种感动的眼泪。

【十五岁的孩子,都会任性。那是,因为有爸爸可以包容布丁的一切。可如果,任性过头了,结果上任性了,你为何还要那么包容呢。】

听说,镇上有户人家要盖房子,花了好多钱雇人帮忙盖呢。

听说,他们盖得是小洋楼,我们同学听了都特别羡慕。

我的,你真的真的可不可以不要每天都来学校接我了么?

好,我的丫头,爹不去接你了。

每每如此的说着,可到了布丁放学的时候,他都会食言的依然在校门外痴痴的等候。他的丫头又如何知道,他最近有种莫名的欲望,就是希望可以早点见到她。好像若是晚了,就有种再也见不到的恐惧了。

春,每每都是布丁要升学的季节。从一年级到二年级,从八年级到九年级,从九年级将到高中一年级,布丁已经要步入高中的殿堂了,他的丫头从童孩,活脱脱的变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大姑娘开始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开始有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她会很早很早的就起床,摆弄究竟哪件衣服穿起来才合适。今天阳光灿烂,要穿那件花色的外套,花色的裤子。她会在打扮好了之后,站在爸爸的跟前,转一圈,再转一圈,又转一圈,才问:爸爸,你看我好不好看?

爸爸不知道她口中所谓的好不好看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的丫头如此究竟是为了什么,便说:我的丫头本来就好看。

可是这样的答案并不能够让布丁感到高兴,她只会在听到他这样的回答之后,气冲冲的背着书包跑出家门,连早饭都不吃就去上学了。

爸爸就是这么没创意每次都这么说,一点诚意都看不到。她这么想。

这日上午大晴,下午却下雨了。布丁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苍老的身影在校外,他手里握着伞,还是新的。而打在他头上的,就是一把用了很多年的旧伞。她顿住脚步,定在原地,不想过去。同学说:那是谁啊,怎么那么像你爸?就这么一瞬间,她感觉无地自容,他怎么可以不遵守他所说过的话呢?怎么可以说过不来接她,最后还是来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她没有迎上去,而是绕道走开。他不知道,她已经长大了么?其实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一个她瞧不起爸爸的原因,只是因为她那点卑微的自尊心罢了。她怕同学说他,怎么会有个这么丑的爸爸。她怕,别人家的爸爸那么好,而他···

冷亮追上,看见她鄙夷的眼光,愣了一下,还是笑嘻嘻的说,雨下得大了。正好路过这里,就给你送来了。他什么也不说,还是那么的爱他的丫头。好也好,坏也罢,因为听很多人说女儿到了这个年龄都会与父母有极大的代沟,怎么样他都可以无条件的包容。毕竟也是自己食言在先。

她说,我已经不是小小布丁了。我的爹,你可以叫我冷拾雪么?

好,我的丫头姓冷,名拾雪。

那,为什么丫头会叫拾雪呢?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说在冬天雪地里捡到的?可说了,她会怎么想他这个爸爸却不是她的亲爸爸。是说她是在下雪的日子出生的?可说了,她会不会又像七年前那样,整天嚷嚷着要妈妈?

实在没有实际的意义,只是觉得好听而已,我的丫头。

【若是时光可以冲淡所有的甜蜜,连同那个天真的约定。他宁可,自己承受,也不愿她想起自己曾有过的誓言竟,违背了。】

我爸说,冷拾雪的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只是觉得好听而已。

可,听人说名字里有个“拾”字的都是捡来的孩子。不然,你怎么没有妈妈?不然,你爸爸怎么一直都是一个人养你?

也是哦,拾雪这么想。好友一望校外,见爸爸妈妈都来接她了,便跑着出去了。拾雪走在后面,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刚张口就又合下了。她再抬眼一看,竟发现这回没有爸爸的身影,心里复杂的滋味不知是甜还是苦,是开心还是失望。假若,她真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那爸爸···

拾雪闷闷的回到家后,爸爸却不在家。又是无聊,看了一会儿书便出去走了走。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那条羊肠小道,今日是个晴,黄泥巴干干的散发出好闻的泥味。又看小道那边有户人家,便起了想去坐坐的念头

那家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个年近八十的老奶奶。奶奶眼睛似乎有点不中用,只感觉眼前有点黑影便问:谁?是谁来了?

拾雪只是简略的答了下,过路人,就来看看奶奶。

老奶奶不知是老了说话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是上天这么安排的。她就就在拾雪面前开始讲起十五年前的一件奇事。也就是在这条羊肠小道的头,曾有过一个被遗弃的小摇篮,里面还躺着着个雪白的娃娃。有个男的睡在梦中,忽然就惊醒了。随着这小孩的啼哭声摸寻到了这里,便把这个婴儿给抱回家养去了。

拾雪听着也道是,真真是件奇事。就问:那男子是谁?奶奶摇摇头,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人的名字。

这么说着说着天就黑了,拾雪告别了奶奶。又走在羊肠小道上,心里想着偏偏就不是个滋味。任她怎么安慰自己,竟还是徒劳。在羊肠小道的尽头,有灯光一亮一亮的。微微听见爸爸的声音,他说:丫头回来了?

她不答,只是在心中想着奶奶说得那个男子。她问过,是否是奶奶记错他的名了?可奶奶说她记得很清楚,这个人姓冷,名亮。可真真是个孔雀乡的大好人。

拾雪走到冷亮跟前,突然就问:我的爹,可真是叫亮,姓冷?我的爹,可当真在这条路这个地方曾捡到一个雪白的婴儿?这个婴儿后来是否被取名为拾雪,亦姓冷?

冷亮在他的丫头面前,突然就说不出话来。夜晚的风刮着,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冷亮与拾雪的呼吸,仿佛都那么凝重。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被风吹歪了火苗,要熄不熄,生命微弱般,有点像此时冷亮的心。他的丫头,终是如何得知的?

我的丫头,爹在路的尽头等你。冷亮把油灯放在拾雪的手里,转过身往回家的路走,到另一条路的尽头去等她的丫头,直到丫头到家。

他如此,便是默认了么?他怎么可以,欺骗她?他凭什么,还可以说路的尽头?那,她的亲生父母呢?不,她不可以原谅他。不,她要去找她的爸爸妈妈。

此夜,冷亮在家门口的那条路等了好久。再到羊肠小道那里,地上只见了一盏洒了油的油灯。风吹得越来越裂,吹了一夜。他便在外面,他们之间的路的尽头等了一夜。

【我的爹,你在做什么?我的爹,你还在路的尽头么?我的爹,请原谅我的任性。我的爹,对不起,丫头错了。】

她不肯见他。

他的丫头,真的生气了。他的丫头,真的很生气。

黄昏路,每每在累得心很疼的时候,冷亮走到那条黄泥铺的羊肠小道时,就仿佛会有千千万万的幸福向他袭来。泥路上面不仅照满了黄黄的落日光,还溢满了丫头的欢声笑语。从捡到这个丫头的时候开始,再在接丫头放学的时候手舞足蹈的比划在学校里的故事,最后到那双烂的不成样的稻草鞋,一切都还那么如旧温馨的。

今日他去学校接丫头的时候,又是一场无功而返。丫头在看见他的时候,拉着一个女朋友走了另一边,他还没有来得及去追,就正好遇见丫头的班主任走出校门。班主任拉着他的手,与他语重心长的讲,最近拾雪上课不是开小差就是走神。前几天一场集体测试,她一直很好的语文竟然只得了五十三分。数学也差点不及格。问他,拾雪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

冷亮无力的摇摇头,满心愧疚不知从何说起。都怪他,都怪他啊。一直认为那个秘密就那么藏着捏着就会这样一直好好的过下去。可这世界哪有不透风的墙呢?班主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好似看懂了什么,有点荒凉,有点背负的太多的东西般。

又是一日。拾雪都在同学家听说过得很好。今日是个晴日,和朋友在外面吃饭。拾雪和好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那户修小洋楼的人家,听说小洋楼雇了很多农村里来的人,一日三十块钱的工资却不包吃。而现在有点空闲的时间,她们便携手而去了。

就在镇上的东街,从东街头行百数十步,便到了。这修洋楼的人家该是何其大富大贵,仅看这请的人数方可知道。在好友在呀呀的发呆赞扬的时候,拾雪却被一个熟悉的背影给吸引住目光。

那双已经粗糙得不成模样的手,如何比以前还要粗糙了?那孤单的背影究竟是什么原因才变得这么荒凉的?那顺着额头滴下的汗水带着点点墨色,怎都没有人给他擦拭呢?他,究竟是在做什么?为了什么才会这么辛苦的在这里只挣那没有饭吃的汗水钱?不,那不可能是爸爸···绝不可能。

她摇着头,不可思议的跑开。眼睛里冒出不知道为什么会溃堤的泪,她渐渐听见自己的内心的呼喊。那不可能是爸爸,爸爸很高很高,而不是像现在这么驼背。爸爸很帅很帅,而不是现在满脸褶子满脸皱纹。爸爸很···爸爸有很多很多她说不出来的好,而现在都在这么一个背影中显得更加清晰了。

她该是回家的时候了,是么?是的吧。她打算今日就回去了的,真的已经原谅爸爸了。下午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听见很多的老师说东街那边修小洋楼的人家请的工人,因为在修二楼的时候吊上的石板而不慎跌落,不巧正砸在了一个男子的身上。男子的面容看似五十有余,姓什么的来着?哦,就是姓冷。

她拿在手中的语文作业就在此时哐的一下洒落在地上,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跑出来看这一阵动静是什么原因惹的,只是看见一个穿着花衣裳的女生慌忙跑下楼的背影。

那个男子是否是叫做冷亮?

是的。

那个男子,是否姓冷,冷热的冷。名亮,明亮的亮?

是的。

那个男子···

是的,是的。小姑娘,你就不要再问了,就是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那他人呢?

在西街那边的医院里。

【我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才是我最幸福的时候了。求你,不要再问了,好么?】

有人问,什么时候才是你最幸福的时候?

她说,她不知道。

他,在她准备回家的那日就那么永远的躺在一家医院里了。那是全世界最烂的医院,没有医术反而说病人在送来的过程中已经死了。那个人,给她留了很多很多的钱,足够她上完大学,能够自食其力。她毅然学医学,为的是谁呢?为的那个人她该叫什么呢?她疯狂的摇着头,说她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但是,它知道。

孔雀乡有一条通往镇上的小路,它叫羊肠小道。它记得,她是这么说的:爸爸,如果有一天我走远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该怎么办呢,你会不会来找我?他说:我的丫头,无论你走多远,爸爸都会在路的尽头等你。可是现在路的尽头在哪儿呢?谁才是她的路的尽头呢?谁才是她无论犯了什么错,都还那么包容的人呢?

它知道,曾有双小筒靴和一双稻草鞋曾携手踏在它的身上,他们都曾滴下过感动幸福与伤心泪水。它吃过他们的眼泪,有甜有酸有苦。它也记得,曾有一盏打翻的油灯落在它的身上烧得它浑身是伤,也烧得他浑身是伤。它还记得,那是个阳光万里的下午,有个穿着花色衣裳的姑娘一个人走在它的身上。小姑娘的花衣裳染满了鲜红的血,它闻出是他的味道了。小姑娘滴着如泉涌的泪水,后悔害怕与,伤心。

再是,小姑娘便再也没走过这条叫羊肠小道的路了。

很多年后的一个晴天,傍晚。夕阳西下,发出辉红的光照在这条泥铺的羊肠小道上,只一阵风,便吹得一个黑衣女子的头发随风轻扬。女子忽的就闻见一股好闻的黄泥味,带着点沧桑的味道。这个味道好久都没有闻到了呢。

羊肠小道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子便是当年的她,她边走着边滴着泪,好酸好酸好熟悉的味道。女子好像做了一个梦般,总是觉得在往前走些,走到路的尽头就会有他的背影。因为他说过,无论何时何地,时光一去不复返也好,自此阴阳相隔也罢,他依然会在丫头路的尽头等她。他所指的路,不只是这条羊肠小道。还有丫头生命里的路,即使他在天堂里,他也会在路的尽头等他的丫头,指引她做对的事情,走对的路。

对,那个人叫做冷亮。姓冷,冷热的冷,名亮,明亮的亮。她唤作他,爹。

她的爹,她的爹,她的爹,多么好的称呼啊。

当她走到羊肠小道的尽头,也就是曾经有个雪白的婴儿躺在小篮子里的那个地方,拾雪停下脚步,蹲下来,与黄泥路说所有人都听不见的话,她说:黄泥路啊,我又看见我的爹在路的尽头等我了。

有人问,什么时候才是最幸福的时候?

她说,不知道。

她不愿意想起,因为那都是最让人难以忘怀的过往

她记得,乡下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羊肠小道,全是黄泥铺的路,最终通向一间瓦砾房子。日间,初升的太阳发出红光万丈,洒在路上,她和他的影子叠在一起,在左边。夜间,初升的明月发出银银清色,印在路上,她和他的影子依然叠在一起,却在右边。

全文完

所属专题:我和春天有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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