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福音

2008-06-19 23:34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一)

在反复往来的通信中,我得知她的花容月貌,她也听闻我的玉树临风。我与她相处得很好,彼此间也进展的顺当。(二)

我已习惯读她的来信了,不论看过没有或读过多少遍,起先只为淡却蚊虫的“萦萦”和叮咬,可以长时间而心平气和地坐在屋里,面对四壁的家什——我的同伴!而今在我是一种幸福,一种享受,一种牵挂,一种嗜好——不见信(任何她的一点东西,尤是瑰丽的笑),反倒觉得有旋着灯罩的嗡嗡的大青蝇,扬着尖芒的长吸头,要呼呼地搅晕了我来趁伙抽我的血,叫我燥得两眼发黑,飞旋的神经因子撞出灼亮的金花来,却找不出半点因缘,更何况是可以说服的理由。

然我终究如何还要坐在屋里——时下仍没有很大的光亮;四下的外围并我的屋子确凿是黑得成片,如同被裹在一个发烂的臭牛粪里——但在其外表不觉得,因为它的外皮已被天地日月风华之流乳化,僵化,将味气全都压在底里,钻不出来。我自是不安于此的;而在于得意或悲愤的蚊蝇之流,倒是理得乐道天地。

“嗤--嗡--!”几个家伙撞过我的窗户闯进来。

……我手中没有远来的信。……呜呼!两眼发黑……精神因子撞出灼亮的金花!……

(三)

我睁眼时,才发觉天的光亮已普照——辉煌的芒剑直通窗纸上的破洞,径逼我的眼珠,而灯芯熄灭时挣扎的黑烟的余气还在罩子里打转;蚊蝇早销匿得不见踪影了,只是在我身上零星地锈出几个殷红的小点,算是如何得意或悲愤的见证,彼此间万确得动过手。

我一面爬将起来,一面拿不透亮的衣衫,从上至下的劈头罩下,便阔步逃出我的小屋,钻过一条小巷,从大理石柱间的玻璃门下踱出——此系政府的牌楼,是我唯一的通道,算是我的门面——去混饭了。

日光铺在大路上,挥洒在整个世界的上空,透着橙红的晕色,叫我暖得闭了眼,如在瑰色的光气下洗澡,而嚼起嘴唇还觉存有喝蜜余下的甜沫。街上及街外的一切,都是辉煌的一片,连影子也不显出来。总之是明朗得喜人,沁心的,好比浸在温和。昌荣。肥美。富贵交织的瑞霭里。

我也不觉蚊蝇所叮疙瘩的痛痒,承蒙摘去了且搔且痒的尴尬,撸起袖襟,则并细弱的斑也消散了,仍是一体完肤!我便打起口哨来“呜呜”的自鸣得意。

这些虫豸们!……犯贱的家伙!

(四)

间。我埋在屋里,没有点灯,四周依是黑的盛朝;而壁下的家什竟竭力凸现其几尽焦烂的形骸,表征与我同行至今的维艰,倒令我不安起来----似乎突然的要让我如实的头顶朝天的走在世上。我原以为暗地里可遮蔽如许的横来的是非,让我觉出万类都一色的安好,而今确知我心境的不胜高远;只怕他们于我的两道喷射的眼光也要有所惊畏,如在白日里见着黑的骷髅的裂口。如此,还是闭眼的好。

我只道蚊虫的趋光,容不得半点耀眼的光华,以至不起灯火,蔽其耳目。殊不知,这厮们有这般的嗅鼻,敏感的秋毫不漏,只不脱于口罢了——心底尽知!

嗖——!一枚利芒钉在小腿上,即刻又无知觉了。我叉开手掌扑过去,啪,一面收住抬起手来,一面点亮灯芯,凑近看,只一点红迹八面射散血污,其中横着一芥平薄的坍塌的黑皮,外加几段细丝……

哈,打破你的肚,流出我的血!

嚯,嚯,嚯!似乎有一匹更大的青蝇在打圈子。

他定是寻仇来的,且火暴的可以!……

(五)

我俯身下去,就着才叮出的疙瘩且搔且挠,一面本能的床头抓出新来的信,就配合的抽出瘙痒的手,精神地启出,摊开便读:

轩,三时不见,心坎慌;三日不见,愁充肠。饭也怅,也怅,断魂不逢君郎;早凭窗,晚凭窗,孤影独处陈酿。

相信我直觉和情感的天良,我铸备强实的翅膀,正期待你召唤的方向。

但愿树一杆高大的檐梁,让我可以依帘回望!

孕苞的百合

啃着这些越空而来的音符,虽口角上嫌有陈套,却怎奈心底冲出的鲜腻诱情的会意,叫我安乐于心,于世!如攀着射光的圣经,骑在超度的灵光上。

我念完一遍,又重读一次;间或间,每福笑于面,拘然可亲。每复一回,情意尤切,如吻着红的花,抱着粉的香,且看出我已遍身金辉,而我身外的天空,路径及以外的一切都是煌亮祥和的糅合。

大青蝇不再嗡转,竟消得不知去向。想必他已预知我虔诚的悔意,而颂福音来吊慰他亲朋的亡魂,以阐明我的悲悯,甚或他本是仁义之士,抬举我的自白是圣贤之道;固然,他们深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或者他只于面皮关系,姑且当头压一压本家的怨气,缓一缓敌手的凶气,于是再三,便可作个交代---算是了结!

……这斯!……犯贱的家伙!

勿思这些杂货……明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搂一纸温祥的音符,枕一枚横空的信封,蒸一曲安稳的梦。

(六)

“吱——吱吱——”有家伙在撬我的老底!

扯开眼皮。哦!一根金丝上系一个周身长脚的家伙,一时落下几寸,忽又倒着肚子脚舞足蹈地挣回去几分;如此颠颠的飘荡着上下,而冲落的最低处怕距我鼻尖不足寸。真是丧胆!像要扎在我的喉里,非得断了我性命才不接其快意。然他只临空自将仍下,尽那丝所及,而后又懒懒地挣扎回去。起先跳下的还多,爬上去的也少,所以可以磨蹭地滑下来;却快近着我时,又不见再有进展,只费大力气地爬上去,又摔在前一回的起爬线上……

我疑心,这家伙是套在这丝索上的石子,远远的放来攻我的病患,试我的脾胃;其所以要退缩回去,断是被迫的——放线者惧怕我的残忍,自然他也畏,那是一定的!但我又确信,他便是要仇杀我的主顾——毕竟他出手不利,或生怜悯,回头交一个妥善的推辞,谢他的本家去了。其所以要滑下来,便不想放足了后线,一脑地劈下来;倘若半路偏了方位,或要撞在地砖上,道做了无谓的牺牲而无济于事未可知;只一步步溜探下来,慎微不漏,才可以成就!

这厮又要跳了,且爬的比先前都要高。稳住后,颤颤而下,“扑通”,之后便左右歪斜地坠,像示意这是蓄谋的最后猛攻的,狠心下坠!将要近贴时,我便一巴掌扇去,甩开了,恰从窗户的破洞上滚了出去!

但我还生虑:这家伙莫不是又如此上吊的寻死来挟持我情感的天良,叫我愧负天下?为聊得心安起见,便要追究他死的如何。则对了破洞挤出眼珠去,却撞着一箍藏刺的芒光,直射进来……

呜呼哀哉!……两眼发黑!……撞出金光……

(七)

我又被没在黑幕里,耳边只有蚊的吟唱。

我虽知这唱词的真切,且夹着愤发的情;更甚那壁下的桌椅柜厨们已有几十年的日月,也与我同处二十余许的秋。固然,他了解我的桌椅橱柜们的冷暖情愫,也指掌行走至今的言止;我却正因此而愈生对其冥冥不止的怨恨,而他们的悲鸣也只处于侠义的相照,叫我不得抛了同伙,弃了大体!然我还有要感激他们的,因为其并未指点我“多行不义”,也不曾在白日里出来揭示,佐证我的造化,翻我的老底。

为慰劳起见,且请他们一点血,润润喉,以免大家都火暴起来围着吃我的肉;但不要太自恃,吸得过火,只要沾一点便去歇息吧。

于是,一大群麻密紧贴地围住我的破手指,一刻间便风水不泄。“嗤,嗤,嗤!”全不见再有唱的,都换作吸管的抽拉声。

“咄!”我忽一想,便将手指抖一下。他们竟嗡地一拥全散了,似有什么害命的东西追着;接着又吟叫起来,如喷着更大的悲愤,且自感的也颇为普及。

“这等腌喳,我自光了皮面又不曾抹了如被的汝辈的脸。“一人得道,鸡狗升仙”,既是各有利益的事,却要做悲愤于我的老底的勾当,赚我的血吃,且捞个响的音名!呸,还道老子不知!快隐退了回去,各寻睡处,休来聒噪;莫教老子甩巴掌,赚儿等的魂灵!”

于是他们也真的隐没在远近的黑角落里,仍是萦萦地干嚎,依旧唱他们的歌,吟他们的诗。

我一面嚼其中的滋味,一面心花怒放;却背上飞来一个警戒的偷袭,直刺透我的思绪,破碎得一丝不存。

我依是扑了手掌过去。啪!抬起来,依是一张射着圆红迹的黑皮。

唏!犯贱的家伙!

(八)

我摊在信件铺就的床上,凑着零动的灯火,读一封远来的信,一封逸着清香的信。

轩,你是闯破我的梦,并永驻我心间的野狼!

我已品出你的阔达,你的坦荡,你的矜持,你的混朗;我已触着玲珑的脸庞,触着你热烈的心荡。请伸开你雄健的臂膀,搭一个葡萄园下的故乡。

我已觉出你墙壁的堂皇,你格窗的芬芳,你地板的澄亮,你铺盖的馨香;快吹响你的腮邦,让我久已漂旋的痴心避进你安乐的海港,度入永久天堂

敞开你的大门吧,迎接一双可以伴你同行的翅膀!

振翅的白鸽

我一面嚼其中的滋味,一面心花怒放;却背上飞来一个警戒的偷袭,直刺透我的思绪,破碎得一丝不存。

我依是扑了手掌过去。啪!抬起来,依是一张射着圆红迹的黑皮。

唏!犯贱的家伙!

(九)

于是我确乎真的死了,我的眼珠照见了“阎罗殿”的牌匾。

于是一个黑的毛发四射的仁君问我话:

“你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么?”

“不知。”

“‘必自毖’。”

“多行不义?……!”

于是他们抬来一个大的幕证给我看:一个通黑的屋里,一个着圣白长群的女郎晕倒在一张用信笺铺就的地铺上,嘴边还淌着一口血,其周身是一群疯集的蚊蝇,嗡一些掉泪的悲鸣——断然,他们尽知是我诱杀了那圣女,抹杀她的感情,而正中他们仁的刀口。

“你改悔吧!”……

(十)

我断言这梦的决非必然,只是先托给我知道的属实;而天帝所知我的诱杀,只缘那冥冥不止之声的可恶之甚,之至,以便不得不勾我的魂灵到别处,来安慰他们的悲愤,哄他们得意;融合之中,则又不得不印证世事之昌,及其大治的盛效,必然还要凭添几炷洪福的香火。那么,这孽根的所在,便是如许的悲鸣!倘使我摁住着发声的咽喉,则不得有悲愤外扬,自然天帝也听不得,更何况村夫野老的耳朵;于是乎,我可以独享我的女郎,且赚了“效治”的圣经。

……

于是乎,我非得扼制住这冥吟的源头,才不可安歇!

于是我将手掌炙在灯的火焰上,烤醺得喷香,招揽各处望风知肉且可在进食前大侃其辞的家伙们。待诸位冲撞在我屋里,层层地挤满时,我便封了门,堵了窗,叫他百缝不透,百气不通;之后,便是一把火……

哈哈,……咄!这些犯贱的家伙!……

之后,便可以宽慰地躺下……

(十一)

窗外撂着一个挣扎而不得入的家伙,对着窗纸撞了一夜。

之后,便大发起嗡嗡的悲愤,作一曲萦萦的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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