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鹰

??江南的春雨，象塞北冬天的小轻雪一样，滴滴答答，飘飘洒洒地下着。泥泞的路，湿漉漉的衣服，使人感到腻味。??我和公安处长陈铁刚从沿线检查工作回来，不曾喘息片刻，又被抛到开往沿线的技术勘察车上。??今日凌晨五时，九站派出所报告：凌晨四时二十分，派出所民警李锋刚送走109次旅客列车，就开始清理站台上的闲散人员，当他走到站台北侧，突然从厕所内窜出一人，抢去了他的枪支。在搏斗中，罪犯将李锋打死，逃之夭夭。??粉碎“四人邦“后，这是洪城铁路局近年来发生一起重大抢枪凶杀案。尤其严重的是：罪犯抢走公安人员的枪又杀死公安人员。凡是重大案件，陈铁总是亲临现场勘察，亲自指挥侦破，既是指挥员又是战斗员。??汽车在泥泞路上，象离弦的箭一样飞弛，雨水冲刷着车窗，使车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显得迷离而模糊。陈铁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上，微闭着双眼，默默地沉思着。??陈铁处长今年五十余岁。身材魁武，体态粗扩，长方面庞，鼻直口方，宽宽的前额上刻着几道艰辛的皱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时常眯缝着，让黑而长的睫毛遮住锐利的目光。而一时双眼圆睁时，瞪你一眼，就有入骨三分的感觉。??虽然他对人关怀备致，谈话幽默风趣，但对工作要求严谨，甚至近似苛刻，因而人们都对他肃然起敬。他在无形战线上和形形色色的敌人搏斗三十余年。虽说不象小说中描绘的那种飞檐走壁的剑侠人物，但也确实有些使人钦佩的硬苏夫，论枪法百发百中，还会几路少林拳，论掰手腕谁也别想赢他。??我是孤儿，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流浪街头，被八路军收容在部队里。陈铁既是我的首长，也是我的史长。他从部队调到铁路公安处任处长，我一直没离开过他，如今在他手下当刑侦科科长。??上星期二，我们刚刚捕获了五个罪犯，侦查了整整三个月的扒车盗窃集团案总算了结了，该可以稍事休息，喘口气了吧？没想到紧接着又闹出了桩枪枪凶杀案，案情较前案更为严重。可是，刚想松一松的脑神经，此刻绷得更紧了。??技术勘察车迎着风雨的侵袭，在泥泞的公路上奔驰。里程和时间竞争着，在蚕里和三小时相对并立了。汽车带着满身泥浆，在上午九时整，直接开到了九站车站月台上。??九站是洪城铁路局管辖的三等车站。它处于轴心地带，浙、闵、粤干线，在此处交叉通过。??站台北侧，草绳圈起了一百米多长的现场保护地界，行人不准通过。一块厚厚的大蓬布，遮盖羞民警李锋的尸体，边上有两名民警守护着，四周远远地站着一些好奇的路人，呆呆地观望，互相探听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承着陈铁和技术员杨帆，侦察员袁方、法医周强、鱼贯走出汽车，直奔出事现场。??天空铅一样阴沉，雨象浴池里的莲蓬头，不停地喷洒着。站台上无遮挡的水泥地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九站派出所所长老张和三位民警急步向我们一行迎过来，距离陈铁二步远停下，行了个举手礼。??陈铁急不可待地问：“现场在那里？”??“那就是现场。”老枨指着草绳圈起的地段。??陈铁走上前走，扫视着这片方圆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这是第一站台北侧，靠近公共厕所。厕所北侧是一片矮树丛，厕所南侧一百米处是货运零担仓库固执己见蚋照明灯炮已损坏，但十米远处有路灯。??遮盖李锋尸体的大蓬布已被掀起。李锋尸体侧身，面向北方，两只手死死的抓着一只四十码旧雨鞋。满身泥浆，留下了和罪犯搏斗的痕迹。头部和脸部有二处刀伤，头部中弹致死。携带的五四式手枪和子弹六发被抢去。右手背上深深印着被罪犯咬出的牙凶。在尸体周围方圆二十多米地方都有血迹，足迹已难辩认。??技术员杨帆细致地检查现场一切细微的迹象。闪光灯不停地闪着，拍下了许多现场照片。李锋手上被咬出的牙痕迹取样。当杨帆从李锋手中取下那只罪犯遗留下的半向旧雨鞋时，他眼里流出眼泪。??陈铁绕过李锋的尸体，用脚步量着尸体和厕所间的距离。距厕所三步远处有一片血迹。地上的脚印很零乱，已难辨认。陈铁略一思考，弯着腰走进厕所。男厕位于南面，北面为女厕。男厕中有五个蹲位。水洗地面湿漉漉的，混杂着水尿。看不清脚迹，门框上未查出手印。而在厕所门前档墙边泥地上，却有一双明显旧雨鞋脚印，一只深，一只浅，陈铁蹲下身子仔细地察看着。??“杨帆，你把那只雨鞋给我。”陈铁吩咐着。??杨帆迅速拿来那只后跟快要磨通，补了几块胶而仍然漏了三个洞的破雨鞋，鞋底上有泥土。??陈铁看看鞋底，又看看脚印，从前后不清晰的鞋纹，到长度宽度都完全一样。??“取下这个脚印，制出模型。”陈铁站起身指着脚印吩咐杨帆。??转过身来又补充了一句：“主要只要它的深度。”??杨帆从车上取来材料和器具，用浇铸法熟练地取下这个鞋样。??陈铁顺着脚印的步子双向前走了一步，再也看不见什么，犯罪份子脚印已被雨水冲刷掉了。他皱起一双剑眉，用相等步伐向前走了三步停下后，又伏下身看地面上零乱的足迹和血迹。地上没有遗留任何其他物品。他又站起，朝着李锋倒下的方向扫视。那边几条股道并排横卧着向前伸延。??我和袁方一直随着陈铁，捕捉着一切可疑的迹象。??“将李锋的枪套拿下来，看看是否有罪犯的手印。”陈铁指指李锋身上的枪套叮嘱我。我立即照办。??现场再没有什么可搜寻的物证了。我们没咩股道向前走搜索了矮树丛和向北向南的铁道两侧，一无所获。??现场勘察完毕，李锋的遗体被移至室内，法医周强开始解剖检查，发现第一刀是从后背捅入的，深达七公分。头部一刀是刀尖向上捅入，从作品呈椭圆形的迹象来看，可认定为双刃刺器所伤。??子弹是从近处打入的，因从枪筒中喷出的爆炸气体，使人弹伤口破裂形成星芒状态。子弹窗入太阳穴，弹头留在头部，经取出检验，是一发五四式手松子弹，用李锋自己的手枪发射的。李锋血型为A型。??李锋紧抓着破雨鞋的双手，已僵硬得难以掰开。他是中弹后不久死亡的，致死不放罪犯的证据——破雨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