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明忽见溪流急

2008-06-16 18:02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黑玫瑰和他一起走上了光辉的五七道路,在小木屋里意倍增,一起上山、下地,一起上街、串门,真乃“洞天福地”!

大喜日子里,一老哥写了副对联贴在新房唧嘎响的木门上:“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我不卿卿,谁当卿卿。”房里则是:“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塑一个你,塑一个我,将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捻一个你,再捻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形容他们新婚燕尔的“份”,有不及而无过之。

农村的人对于文字不十分在意,关心的是抽喜烟、吃喜糖、喝喜酒。后来“五七办”的干部下乡视察,看后煞有介事的蹙眉瘪嘴,一定是很不满意。那是个北方人,一脸拉杂胡子,眉毛倒挂,开会时喜欢蹲在长板凳上,一边啪嗒着那把芭蕉扇。

后来换成了老套子“听共产党的话;读毛主席的书”。房里则是大队供销社买来的领袖像,领袖不分日的瞪着新房。

公社和“五七办”设在一个大祠堂里,前后三进。前面是条小街,挨着滔滔奔腾的大河,后面傍山。他们常步行许多路,渡船过来买些香喷喷的包子、酥脆脆的油条、甜丝丝的糖果回去。

甜蜜太多了也会嫌单调乏味,她便常作起“游戏”来。刚在田埂边亲亲热热,一段路是他背着;来到公社门口,她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又想出花花点子:“我们去公社离婚!”他哈哈笑着说:“看你敢!”

没等他拉住手,她咕嘎一声推开了公社的厚重木门。他在门口若无其事的笑着。等了许久还不见她出来。

他进去寻,一进又一进,东厢房、西厢房,上房、下房,竟没妻子的影子。天空已经发灰了才听人说,后面还有个小门。待摸黑回家,妻子在鸳鸯被里等他呢。

类似的恶作剧常有。一次潇潇风夜,那是虎狼和野猪出没的地方。为了几句口角,丈夫等了一夜她没回来。

门外风声、雨声、树叶撞击声、溪水激流声、虫鸣声、夜莺啼叫声……令人心惊胆颤的。不是诗意,是一个夜晚的着急和惊恐呀!

第二天清晨,她笑眯眯的和一同学一起来了。她就是喜欢恶作剧,常常的逗他、急他、气他、吓他。

回城后还常想花样逗他。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是一日不逗三天无味,或者总要找点架吵。儿子懂事后嫌烦,要他们“拜拜”算了。一次,她叫人从公园来电话说脚崴了。他赶去把她背出公园,结果却是逗他玩的。

他想起儿时背小桃花,好玩;中学时蕹菜花背他,感激;乡下的僻静处妻子要他背,圆嘟嘟的脸上突然一个热吻,甜蜜。

这次背是让她作弄了,说不出是甜?苦?酸?辣?

她有次值夜班,说沿路有许多坟地,要他陪。可一路上她还尽是讲鬼的故事,活灵活现的,吓得他魂魄出窍。后来她告诉人家说,是有意吓吓他。

自从“野玫瑰”出现后,她开始着急了。甚至常常象是十几只兔子,在胸前上窜下跳。先发现他不在乎怎么逗他,冷冷的,不高兴也不生气。有时干脆出去散步,去偏僻的江边看热闹。实在看得乏味了,便漫无目的地散步,然后拖着两只脚回家。

后来她发现丈夫常常和那人一同出去,陪她去买东西,参观,甚至是一起参加别人家的婚礼和追悼会。难道他也“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人家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她也不好说什么。可难免私下里捉摸,怎么就那么巧?

也怪他,谁叫他初恋时老宠着自己,总说她是工人阶级,心甘情愿接受她的“一元化”领导,还处处夸她能干。又说从前的对象嫌他出身不好,就她好。她也后悔自己太蛮横了些,怕会不会“船到江心补漏迟”。

当年,她是美丽的,虽然皮肤不那么白,高挑匀称。他常学戏曲小生,拉长腔调唱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常常保证不会亏待她,“你投之以桃,我报之以李。”有次喝了点酒,竟把“李”错念成了“鱼”,和自己的姓一个音了。

这天怕是假戏真做了,他很晚都没有回家。天上沥沥下着雨。她想起了乡下的日子,体会到了丈夫在那次“潇潇风雨倍伤情”中的苦衷。她想,丈夫会不会是有意的报复自己?

怀念那小屋,虽然不宽敞,没有大理石地面,没有豪华大吊灯,连转身也不容易,顶上漏下来的水简直像“老抽”。又和北房一步之隔,一点声息都历历可闻,常常犹如“小偷”。可是那里温馨呀!

她胡思乱想起来,她知道丈夫并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看着墙上那把藏刀,难免沉入了思索,“平明忽见溪流急,应是他山落雨来”;好好的天,怎么便突然溪水湍急?

她不愿意再往下想,这“落雨”“溪流急”,不知是不是和墙上的刀有关。人家是“天下三分明月月,无赖二分在扬州”。

她出生在“二七大罢工”光荣传统的地方,那里的人喜欢吃辣子,哪来的“盈盈如水一秋波”,奶声奶气的吴侬软语哪学得来的,资产阶级!

想起农村日子一起上山砍柴,她砍得比他快,挑得比他多,老乡们都赞扬说,真是“娘子人”里的一把好柴刀。后来便常有人逗着,叫她“柴刀”。当时还喜欢这称呼,现在想想“柴刀”的称呼,心里一阵不快!想起密林恍惚中的浪漫。

她很早就起来洗漱。拿起电话又放下,放下电话又拿起,不断的望望房门,望望窗外。

都打算上班去了,突然听到钥匙孔里响。她紧张又高兴,想一进来就把他抱住,永远不再丢失。可是,看见他进来她没那样做,甚至也没有问问他为什么昨晚没有回来。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心突然冷了下来,不乐意问他,巴不得狠狠的说声:“死你的去!”她忍住没说,不就逗了他一句,叫他找秦淮河来的人去嘛。

该上班去了,真正是“冷冽风一柴刀”,门“砰”的一声关上,咔,咔,咔的跑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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