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陵野老

2008-06-16 13:07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一个平常的人,却在历史的石柱上镌刻下了自己的不朽的灵魂;让在飘渺的动荡中的那一段如烟的岁月有了清晰的影象;让繁华富丽的大唐的历史增加不少的分量。??自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家被经典化了,被教条化就注定其必将失去生命力,必将走向腐朽。便在这走向死亡的胡同的过程中,统治者意外地发现利用这种万世至尊的理论可以培养自己的统治的忠实奴隶。因为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成为知识分子心中永恒不变的真理时,一些被阉割的谬论也就自然而然地披着华丽的外衣进入知识分子的视野与心灵,于是就像中了毒瘾一样,将其作为生命顶礼膜拜的神灵,于是这也便成了灵魂的终极信仰。就像宗教信仰一样,那样令外人觉得不可思议,于已却有使其生命最神奇的灵光。??当传统的“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的思想逐渐蔚然成风时,中国知识分子极力探寻跳出这种既不合理却又有其合理性的循环的奥秘与方法。所幸的是,统治者已经虚伪地注意到了得民者得天下的王者之道,便堂然一副慈善的面孔向社会推广科举考试。自然天意授权的天子此时已经和知识分子心中的终极信仰成功美的衔接融合。??当整个社会都沉浸在看似有序却又十分无理残忍的体制下的时候,中华文明在起起伏伏与弯弯曲曲中走向辉煌又走向没落。但那个社会的天空不再是蓝的,笼罩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糜烂腐朽的大气候下,读书考试直通天子脚下,经天济地,致君尧舜上;经天纬地,再使民风淳……赢得生前身后名便是此生最大的愿望,也不辜负上天期待。知识分子在格物致知的同时却穷毕生精力去追名逐利,在知识真理与利益享受的博弈的过程中灵魂扭曲、鲜血淋漓。??但科举的狭缝里,仍然有世袭的血腥味在飘荡与弥漫,出身贫寒的子弟的出路也随之变得山穷水复了。即便如此,也只有硬着头皮去撞了,即使撞得鲜血淋漓,撞得生命难保,撞得粉身碎骨,他们也在所不惜。因为除了此路外,似乎他们已经被时代逼到悬崖边上却苦恼没有勒马的机会了。惟有放手随僵,或许还能不辜负圣人先师的谆谆教诲;或许还能达到灵魂的终极信仰;或许还有生命存在的意义与可能。??子美也一样,属于那个特定的时代,即使在发现社会像一块腐肉迅速糜烂却感到无能为力而伤彻心脾时,也必将重复那个时代的或悲或伤的挽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向来是中国古代文人倾心向往的模式,子美,博览群书,才华横溢,四书五经无所不通;在吴越之间飘荡游离;在燕赵之间驰骋飞扬。??同样是科举考试的一生糊涂潦倒岁月,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有着相似的可悲可怜的命运。但杜甫在选择的同时,历史也选择了他。时代的波澜壮阔与自身的性格气质相互撞击、相互融合,在历史的长河中笔走龙蛇地挥洒出气势磅礴的诗篇,让整个中华民族的诗坛也为之惊讶万分,绚丽夺目。??美丽的理论总是那么迷人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给生命塑造了一个光辉奇丽的童话,从天上的辰星降临世间,也必将在完成自己的宿命的终结的时刻乘风归去,魂归天国。杜甫是儒家虔诚的信徒,他接受了孔孟之道,也接受了星宿下凡的荒谬但美丽的谎言。他没有半点疑虑,便天真地以为自己在凡世寄生的躯壳就是天下千秋、黎民百姓。他的眼里没有小小的县令,更没有偏远的河西尉。他的虚高的理想造就了他灵魂的虚脱,仿佛成了海市蜃楼空中楼阁一样,虽然美丽但不切实际。脱离实际的灵魂就像风筝一样,一旦现实的和煦暖日变成风凄凄的时候,就失去了控制,一头栽进肮脏泥泞的坑洼里,摔得粉身碎骨。??身为布衣俗民的杜甫,想像着自己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来。看着玄宗招天下贤能,以为自己的一展雄风的机会到了,于是告别的名山大川,兴致勃勃的来到洛阳考试。相传是李林甫为了给玄宗皇帝吹嘘拍马,说天下贤才都已经入皇上彀内,野无遗贤。名落孙山的杜甫在而立之年扑了人生的第一场空。但失意在此时是暂时的,因为衣食无忧,可以潇洒地策马游风,看取祖国大好河山。??但欣赏花木虫鱼兽,瀑流喧虺只是借以掩盖内心的苦闷彷徨,深受孔孟之道影响的杜甫内心深处还是隐隐作痛的,因为已经是而立之年了,却一事无成。虽然自己的怀抱利器,诗文冠绝天下,但空有抱国之心却无抱国之门的苦恼不是外人所能体会的。唯有在山水间放荡自己的灵魂,获取心灵暂时的休憩。在现实与虚幻之间努力寻觅得以喘息的间隙。??朋友是生命的不可分割的部分,可在落后闭塞的时代,“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能在辽阔的疆土上,从稠密的陌生人群中碰到心灵契合的知音就更是不容易的事了。在游荡中,他遇到了人生中的两个知已---李白与高适。他们也许在兴趣好方面不尽相同,但对理想人生的追求却是他们心灵汇合的基点。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正是在生命萎缩谢落的前夕,宛如甘露一样滋润着杜甫的心。尽管在现实中他们没有彼此物质利益的往来,即使他们在现实中没有彼此物质的利益往来,杜甫对他们的是敬佩的,友爱的,他们的友情也是光辉永恒的。??在杜甫生命中,我们不难发现有些对其恩重如山的人,但子美在内心深处却是充斥着反感与鄙视的情愫。尽管这些人在杜甫全家嗷嗷待哺时,中送炭,送来食物衣裳,解决了实实在在的困难,但他们社会地位的分裂与生命的终极信仰的背道而驰导致他们的深深敌意。在生命的膏肓时期,在西南漂泊流浪的时期,严武慷慨解囊,登门造访,问寒问暖。但一个剑南节度使,一个流浪乞丐;一个封疆大吏,一个落魄书生,社会地位的决裂,让杜甫无法从内心深处真正的接受他的施舍。国家处于风雨飘摇中,一个鱼肉百姓,一个体民之苦,精神体验上的决裂,让杜甫无法从内心深处真正的容纳这么一个人。??时间如流水流逝,年近四十却功业不成;祸不单行,父亲的磕然离世断了自己的经济来源,去族孙家去讨些残羹冷炙却受到奚落,生活上的杜甫已经沦落为乞丐了。内心深处的焦虑与隐痛,一点点膨胀起来,让杜甫难以喘息。他高昂的头颅也无奈地低下,向严峻的现实沉重的垂下。科举已经让他成年的心几次三番的受到创伤,已经是鲜血淋漓,疤痕累累了。有时全身的神筋会剧烈的抽搐绞痛。现实的残酷远远超乎他的想像,生活的萧条凄惨让他近乎绝望。??他生活在那个达到鼎盛的体制之下,不幸的是他是凡夫俗子,不幸的是在发现其中的不合理性时却只能在这不合理的制度下苟且。在当时可以号称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里,他看到了贫富分化,看到政府的腐败,看到人民的苦难,看到江山的破碎……??这一切都深深地刺激着他的心灵。他用一支笔记载着这个繁华的帝国背后的腐朽与苦难。一个平常的诗人在此刻显得伟大,显得卓尔不群。他不是讴歌表面繁华的御用文人,他还谨记他的使命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虽然现实的黑暗不能完成他致君尧舜上的人生理想,但他的笔永远不会屈服于腐朽势力,他的笔永远不会臣服于钢铁般的帝国。他的弱小的身躯永远承担着他不凡的使命,他在用自己的文字诗歌记录这一切的时候,历史已经将世间最高的荣耀在无形中赐予他了。??欧阳修《〈梅圣俞诗集〉序》:“世谓诗人少达而多穷,夫岂然哉!盖世所传诗者,多出於古穷人之辞也……盖愈穷则愈工。然则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生活就是这样的令人无奈,但在这无奈中也下正默默地铸就了杜甫的伟大的成就。即使这成就来得非常辛苦,非常苦楚。??在封建时代,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似乎是永恒的真理,于是有很多此起代彼的游戏,于是中国的几千年的历史便成了这些人的粉墨登场的戏剧。所谓人民群众只是其中的作料,是不可少的,但永远只能是游戏的最忠实的看客。??安史之乱爆发,潼关失守,杜甫便放下家人,离开安史叛党,杜甫紧随他所认为的天子皇帝。但是命运就像看山不喜平一样,永远要有一点的波折才会激起灵魂的震荡,才会有刺激。在潜逃的途中却被叛军所俘虏。他苦恼,痛苦,无奈,却在黯然神伤的一刻统统化作无声的泪水。对着一轮明月,和那涛涛的江水,他摇头,他徘徊。看到流水落红,听到子规哀啼,他的那一滴热血化作的一滴冷冷的泪水沉重地落到了浑浊的河水里。他望向远方,在月光的银辉里,他想起了家,尽管那是个没有财富,只有妻儿彷徨无助的眼神的家,但那是他最后的栖身之所,那是他最温暖的根据地。同时,他把眼光投向更遥远更模糊更飘渺的远方,因为那里有他的皇帝。因为这皇帝是神圣的,是上天授权的,是不可被否定的,并且这这也是他事业的根基,尽管这事业有点虚无缥缈。??人才是重要的,这个观点似乎永远是哪个朝代哪个社会形态都无法否定的。封建社会需要人才来作为他们作威作福的奴隶,作为他们江山的看家狗。他们最喜欢的是奴隶看家狗之类的没有丝毫异心的忠实仆人。杜甫这样不远万里的奔波,如此忠实,即便他是庸才,也会受到终节牌坊的彰扬,更何况杜甫这样才冠天下的英才。当然要授予官职给予奖励的了。被授予左拾遗的官职。虽然已经是过了不惑之年,但书生意气丝毫不减当年,杜甫替宰相房琯说情,却无情地被贬华州司功参军,心恢意懒的杜甫已经对皇帝的英明似乎有了新的认识,理想中的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杜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然流落于湖湘之间,最终落魄在湘江的一条破船上长眠,中国一个伟大的诗人的生命至此画上圆满但颇显无奈凄惨的气氛的句号。在离世后的四十多年后才身葬故里,恐怕这应该是中国文化中永远回响的警钟与一个永远值得反思的悲剧性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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