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老砚的故事

2010-11-18 09:10 | 作者:边塞风尘 | 散文吧首发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养崽打地洞。” ——题记 老砚,二苗,一哥一弟。我们从小一块玩大的。记忆里最深的还是他俩老是蛮横不讲理,动不动就骂娘的样子,谁要是惹他俩生气了,哪怕他是天王老子也敢骂娘,即便就是骂到自己公奶、父母也不管。什么道道到了他那里就不再是什么道道了。 我们是有共同语言的,因为我们的母亲都是不会讲话的哑巴。寨上人都会拿我们两家作比较:俩哑巴,都生俩崽,都住着木皮夹的棚子。他是瘸子,自学成材的医生,而我爹是病号,长年累月躺在床上度过。这两个爹,都是二婚,他前个妈生有一个哥,病死了,前妈也病死了,于是他老就是冲着这个发狠学医的。我老爸也是自学成材,有了点文化,在村里任职,有一天全寨人在家里开会,散会后不幸失火烧了全寨,背上了骂名,几乎被逼得背井离乡。他们都自知不会娶到能说会道的姑娘成家,干脆取了个不会讲话的,只要有后延续香火就行,没想还真如愿以偿。 我是独家生孩子,远离人家户而住,没有左邻右舍,没有三朋四友,从小从细就自个玩,弟妹大了就跟弟妹玩,从没有别的同龄孩子玩。认识老砚哥弟俩那是读书以后的事去了。因为去学校的路要经过他们家,而且他们也相继上学,一路上学放学,是很好的同路人。我们都不是大寨人,总是给大寨的孩子欺负,我们往往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虽然人少,可遇上老砚这样不讲理的人,想想“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家也不敢随便欺负我们。 记得那次我被学校推荐为新少先队员代表上台前讲话,散会后大寨的孩子便一把将我反手压住,几十个人给我赏顶子,俨然泰山压顶,压得我气都喘不过来,手都要被压断了,俨然反革命、走资派待遇,要不是老师吼了一声“你们怎么能这样打击积极分子!”才是救了我一命。放学后,我便跟大寨的孩子吵了起来,老砚几弟兄和我三姊妹六人硬是把对方给骂跑了,特别是他那劈头盖脸的一顿娘,骂得对方没有招架之功。我们胜利了,老砚说:“贵哥,以后遇到这些杂种欺负你,喊我!” 就是这种兄弟情伴我度过了在家乡念书的岁月,不过我们也有不愉快时候。就如那次在我家屋背放牛,放着放着,几个便学着大人的在坡上挖窑烧起炭来。坡上的草越来越少了,而我们的窑却越烧越大,烧的炭也越来越多,以致要用家里面的撮箕来分了。 这个时候,我们却不将弟兄情分了,你说你一直在看窑火,应该多得一根;我说我一直在整窑,也应该多得一根;他说这窑的一般的柴是他搬来的,也应该多一根;最后是老砚很少,应为他很少参加烧窑,总是在看牛。哪家的麦子被牛吃了、被人喊冤了,他得背起看不好牛的骂名,“是老砚的牛吃的!”因为分得的都是炭头和碎炭,他火了,铺天盖地的一顿娘骂起来。这一下,我们成了冤家。后来我索性搬来岩石,砌了坎子,将过我家的路都给封了,不给他走了,就连大人也不让走了。记得那次他娘挑着苕藤从这里过,踩在坎子上不小心滑倒,哇啦哇啦骂了好久。 没过几天,又忘记了吵架的情景,又要起一路放牛了。这会儿就不在烧窑了,而是在修公路、开场坪、起房子,硬是将我家一团小小菜园给挖成了一个很宽的场坪。在这里,我们起成了最新最温馨家园,煮着最好吃的锅锅菜,点上了电灯,开上了最心的车。没想到,几年过后,新公路还真的修过了我们村子;没想三十年后,一个大千倍万倍的场坪开了起来,那就是南加新集镇;而老砚更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豪华小车;更没想到的是,好事的我也凭着自己的努力争取和耐心发动群众,一条穿寨而过的公路终于与今年年底修通了,儿时的终于如愿以偿。 从来几弟兄中,老砚是最不被看好的,看他那整天一身脏兮兮的样,和那读书老是留级、老是被老师关的样,就知道也会是个连婆娘都找不到的人。想必他本人也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同样的结论。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于是未等念完四年级就当学徒去了。 记得我到初中读书那会,他便在家给寨上请来的瓦匠当学徒。后来瓦匠和寨上的一个寡妇好上之后,借故瓦窑闹鬼便跑了,从此老砚便接下这个窑,自各当起了瓦窑师傅,可就是烧不出瓦,窑挖了一个又一个,挖窑的人请了一个又一个,大概现钱都还没有兑现给人家吧,不过现在应该不存在了。 后来我念了高中,每个周末都要到一个叫下菜园的河坝去给老板出窑,以此找点生活费,发现他也在那里烧瓦,整天就看见他兄弟俩站在泥浆里和着泥,别瓦窑都用水牛练,他请不起水牛,就只有自己幸苦了。 再后来我到州府所在地念大专去了,便没有机会去看他,大约就是这段时间他结了婚,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家,据说先前谈之前他还有个条件,就是“要待得我娘”,结果媳妇赶场上街下街经常拉着婆婆,不怕笑话,一时间称为美谈,羡慕老砚找了个好媳妇。但后来还是分了家,这也是人之常情啊。不像有些人,恋爱之前什么都答应女方,甚至“出卖”老娘,只不过后来又演绎着“从奴隶到将军”的故事,将丢失的“尊严”慢慢找回。 但老砚的做法无疑还是让人大为佩服。记得我参加工作后,老砚已经回到了本寨,这回不再是烧瓦了,而是开拖拉机。每逢赶场他都会拉一大车子客,虽然公路所经之处悬崖峭壁甚多,且路面高低不平,沿路颠簸得厉害,但还是有人哪怕心肝肚肺都被颠出来了也愿意体验,老砚是新手,没经过什么正规学校或培训练出来的,一上车便便赶带人。他相信“是福不是祸,是祸打不脱”这句话,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没想到就在一次上坡时,由于客人太多,车子熄火,连人带车像倒垃圾一样翻下了河,当即死了两抬。 翻倒在河里的拖拉机已经东一块西一块,被别人捡去卖了废铁,连同父母兄弟的那份家产也被便卖光也无法抵账,从此他便携着妻儿开始了逃债生涯。这以后的生活和故事也便不得而知了。只知道现在他在外县包起了给电信、移动、联通等商家铺光缆的活,手下已是百八十号农民工。去年祭谱,老砚也来。遇到我,端着一大碗酒说,贵哥,干。我们寨上这条路就看你了。 这年头,好多大学生都还找不到工作,但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老砚却解决了这么多人的就业问题,想想还是耐人寻味。我想,哪天要是下岗或者是退休了,我可能也会去跟他打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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