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红颜（十七）：血溅垓下之虞姬

虞姬的故事，史料记载实在是微乎其微，只是在《史记》的“项羽本纪”里，司马迁对她略有所述，还是为了衬托项王的儿女柔情。

有关虞姬的身世有两种说法：

一说虞姬乃古越绍兴塔石村人。塔石村位于美女山下，这里有很多虞姓人家，比邻西施故里诸暨和书法胜地兰亭，这里流传着一代名爰虞姬的传说，还有虞姬庙，可惜原来的虞姬庙已毁于战火。

另一种说法，虞姬是秦末人，名虞妙弋，人称“虞美人”，西楚霸王项羽的爱姬，今沭阳县颜集乡人。该乡境内有虞姬沟蜿蜒半境，此沟因虞姬而得名，沟畔有胭脂井、霸王桥、九龙口、点将台、项宅等史迹。该说被大多数人接受。

虞姬的真正流名后世，是因为司马迁在《史记》里记述的“霸王别姬”的故事。据史料记载，虞姬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她不仅娇颜如花，舞姿优美，她的剑也挥舞得轻盈如水。

按《史记》、《资治通鉴》记载，项梁杀人避祸携项羽由下相奔吴中(今日苏州)。项梁叔侄在此结交江东子弟。

虞氏为吴中会稽郡望族，虞姬为虞氏美女。公元前209年，项羽帮助叔父项梁起义反秦，虞子期是项羽军中的一名战将，虞子期的妹妹虞姬十分爱慕年轻勇猛的项羽，愿嫁给他为妾。后来项梁战死，项羽升为上将军，经过巨鹿一战，项羽声名远播。不久项羽便进入关中，自立为西楚霸王，在连年的征战中，虞姬经常随项羽出征，始终与项羽形影不离，两人感情甚好。

他有英雄豪气，她有美貌武功。自古以来，英雄美人两相欢，一见面，便会擦出电光石火般的爱情。想来，项羽和虞姬也是这么的相识相爱的吧。无论是一见钟情也吧，还是由他人牵线也吧，英雄美人的故事，才是亮人眼球的。

至于虞姬和项羽如何相识相携，如何随他征战南北，史书上极少提及，我也不敢多言。只知道，她和他的爱情，在垓下被围时，被演绎得倾国倾城。

多少次，虞姬随项王出征，她亲眼目睹了项王叱咤风云、所向披靡的盖世豪气。每当项王征战归来，她时而在他的身边温柔软语，时而翩翩起舞。她用一腔柔情，滋养着项王那颗劳顿疲惫的心。她为夫君自豪，也为他心忧。她害怕失去他，她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那一天真的来了。

那是公元前202年，在垓下，项羽兵少粮尽。韩信用计，十面埋伏，将项羽军层层包围，并在楚军的营帐外唱起楚地的歌谣。楚军听了，思念家乡，人人悲泣，纷纷逃亡。项王知道大势已去，脸上写满了悲伤和无奈，他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乌骓马，又看着随军东征西战的美人虞姬，在营帐中慷慨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声苍凉悲壮，久久在营帐里，在虞姬的耳边回旋。项王歌罢，止不住的流泪。此时，他不再是一个横扫三军、不可一世的盖世英雄，而是有着万缕柔肠的深情男儿。

虞姬环顾四周，看到士兵无不落泪，她怆然和歌：“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歌罢，她横剑一刎，立即鲜血如注。她微笑着倒在项王怀里，嘴里的最后一声呼喊竟是“项王”！

另据《情史•情贞类》“美人虞”一文记载：当项羽听到四面楚歌时，泣数行下，对身旁的虞姬说：“善事汉王!”虞姬哭着说：“妾闻忠巨不二君，贞妇不二夫。请先君死。”虞姬以好女不嫁二男为由，拒绝侍奉汉王。

项羽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美人，肝肠寸断，他抱着虞姬，紧紧地，紧紧地拥吻着她，一遍又一遍。

虞姬，生是项王的人，死是项王的鬼。在人生蒙难时，她像一朵纯美芳香的荼靡花，要流下一份清白、一份自尊、一份痴情，她是那么的决绝，没有遗憾，没有埋怨，给项王留下的只是一颗坦荡荡的忠贞的心。尽管愿望的最深处，不希望看到悲伤的彼岸花，可她还是选择了死亡，让那鲜红的彼岸花灿烂的绽放。只是因为她爱项王，不愿成为他突围路上一根缠绕的藤蔓。

她要以死来证明自己的爱情，以断项羽后顾之私情，激项羽奋战的斗志，希冀胜利突围。这样大义凛然、忠于爱情的女子，多像那纯白的荼靡花，花事已尽，她毅然决然的选择逝去。

一个能为男人而死的女人，一定对这个男人爱到骨子里。当需要她死的时候，她才会义无反顾。绿珠的纵身一跳，唐婉的忧郁而死，尤三姐的横剑一吻，不都说明爱情的无私无畏吗？

如果爱了，生和死都是天堂。在那绝望的时刻里，爱简单到血溅如花，只为深爱的那个人炽烈的绽放。

死怕什么？只要有利所爱之人，即使是万丈深渊，也会往下跳；即使是饿狼虎口，也会往里钻。这是一种极致的爱，也是一种决绝的爱，这种爱感天动地，千年泣歌。

如果不爱，虞姬可以不死。她可以重新选择人生道路，像项羽说的那样侍奉汉王，只是，她不愿落入他人之手，让爱留下几许污点。

千古艰难惟一死。死生之间，有人不惜有人不舍。大把挥霍掉生命中最丰盛时光的人，却可能在只剩下一个皮囊时，以一罐氧气或一瓶点滴来延续已经毫无意义的一口气。而虞姬却死的悲壮，死的义无反顾。

清朝诗人何溥的《虞美人》诗云：“遗恨江东应未消，芳魂零乱任风飘，八千子弟同归汉，不负君恩是楚腰（指虞姬）。”认为八千楚军被迫投降刘邦，没有一人像虞姬那样的坚贞。

是的，坚贞！

霸王别姬，虞姬自刎，对于历史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项羽末路英雄的无奈和柔情，虞姬的凄艳绝美，感动了无数人。所以，在戏剧舞台上，霸王别姬的故事久演不衰。

虞姬横刀，将一朵挚爱真情绽放成绚烂的彼岸花。在那一瞬，我看到鲜红的血流过虞姬雪白的脖颈。壮士掩面，项王泣血，乌骓悲鸣。

死亡算什么？死亡是一场华丽的表演，被虞姬演绎的凄艳绝美。宁愿横刀一死，也不愿苟且偷生。宁愿以节烈流传后世，也不愿被他人所不耻。

这就是虞姬！

命运无常，人生如梦，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虞姬，这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愿意用她的生命换取项羽曾经的意气风发和英勇豪气。成功和失败，对她而言，都不再重要，只有项王是她心中的爱神。她要成就他的事业和称霸天下的雄心。

只是项王的路数已尽，他再也无回天之力。

虞姬死了，为项王而死，为忠贞而死，为爱情而死。那血染的色彩如一道亮丽的彩虹，闪烁在项王的心里，他伤心欲绝的看着血泊中的爱妾，不忍将她掩埋，但外面刀光剑影，战马嘶鸣，他又不得不将虞姬安葬。

有关霸王别姬的传说，在我的家乡安徽泗县，至今还有霸王别姬留下的几处历史遗迹。

据史料记载，汉军围上来后，项羽带上虞姬的尸体，哭哭啼啼向东走了八、九里路还不肯上马，可是后面追兵正紧，直到汉军迫近时他才跨上战马。泗县城西长沟镇境内的上马铺的地名因此而来，据说当年的那块上马石还留有霸王踩下的脚印，可惜这块石头在文革中被破坏了。

项羽带着虞姬的尸体，边走边战，当走到灵璧县城东时，迫不得已将虞姬安葬。这块安装地就是后来的虞姬墓。

项羽带上姬首，又往东北跑了上百里，到了泗县东北的一条干河边，下马看姬首，只见虞姬双眼深情的向他眨动。见此情景，项羽跪对姬首嚎啕大哭，“哭活头”的地名由此而来，这就是一直延用到现在的泗县枯河村（到隋朝改叫“枯河头”）。然后折向正南，夜渡淮河，跑到今天定远县东南30公里处的东城，又被汉军重重包围，恶战一场以后，项羽被迫退回山顶。为了不使爱姬首级落入敌手，项羽匆忙用剑挖出个小坑，割下袍襟，缠好姬首，边哭泣边埋葬虞姬头颅。

这座虞姬墓就在安徽定远张桥镇二龙乡谭村(当地人称虞姬墩)，遗憾的是当年埋葬虞姬头颅的高土堆被开挖通济渠和新濉河时被挖掉了大部。后来虞姬墓长成三角状的坟，墓上生长一种不知名的草，叶子一出来就是红色，娇媚可爱，茎软叶长，无风自动，好似美人翩翩起舞，煞是好看。当地传言，这是虞姬精诚所化，给它起个美丽的名字，叫虞美人。虞美人的花多彩多姿、非常美观。

《虞美人》也是著名词牌之一，此调原为唐教坊曲，初咏项羽宠姬虞美人，因此为名。宋代词人为了悼念这位美人，还专写了《虞美人》的词牌以示祭奠，最为著名的诗词是南唐李煜的《虞美人》。这个词牌后来一直沿用，为历史文人雅客所喜爱。

霸王别姬的故事流传了两千多年，为了纪念忠诚侠义的美人虞姬，人们修建了虞姬墓，表达后人的爱戴之情。现在，安徽省灵璧县城东的虞姬墓，被列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墓侧曾建有虞姬庙，庙内塑有项羽、虞姬像，人物造型极为生动。在唐宋年间，灵璧作为京师通往东南地区的必经之道，文人墨客往往三五成群到虞姬墓前凭吊揽胜，然后吟诗填词以发思古之幽情。

园内有陈列室，室内陈列着垓下和虞姬墓中出土的文物、有关的史料和诗词歌赋。园内还有一幅令人伤感的对联：

虞姬奈何，自古红颜多薄命；姬矣安在，独留青冢向黄昏。

横幅“巾帼春秋”。

红颜薄命，这并不是虞姬的错，在那四面被围、兵戎相见的古战场，死亡也许是虞姬的唯一选择，不死不足以证明她对项王的肝胆与情真，不足以说明她的自尊与节烈。她用一腔热血，染红了垓下的土地；她用亮剑一刎，留下了千古传颂的美名。

独流青冢向黄昏，巾帼春秋传佳话。历史上获得这样声誉的女子能有几个？若虞姬地下有知，也该欣然微笑了吧。

虞姬徇情之后，项羽当夜率八百壮士突围南下，只剩下二十八骑。最后，他逃到乌江，乌江亭长把船停在岸边等他，对他说：江东虽小，地方也有千里，足以让你做王。但项羽以“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为由，拒绝渡江，最后自刎而死。项羽虽没有赢得天下，但他虽死犹荣，他的气节，他的操守，他的自尊，都在横剑一刎中，表现的大气磅礴、淋漓尽致。

这是何等的蔑视！这是多么崇高的死之壮歌！有几人面对死亡时，能有这样的胆识和勇气？有这样的决绝和无悔？

江山没了，美人没了，随战的江东父兄没了，他活着还有多大意义。他横剑一刎，足以感天动地，足以树立大丈夫的英雄形象！

宋代的女词人逃亡到乌江时，面对滔滔江水，她慷慨吟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女词人追思项羽的楚霸枭雄，追随项羽的精神和气节，痛恨宋朝当权者苟且偷安的腐败弊政。

项羽，无愧七尺男儿之身，无愧江东父老所托，他以死殉节。这是何等的英雄豪气！

不以成败论英雄，刘邦赢得了天下，成了一国之君，而项羽虽死吴江，却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为我们树立起一座至高的人格标杆，让美人倾心，让后人仰视。所以，他永远活在后世的文艺作品中，成为文学艺术家们表现不衰的高大形象。

在飘雪楼主著的《汉朝那些事儿》一书里，楼主分析项羽在逃跑的路线上，有两大选择：

第一，是乘韩信和彭越、英布等人还没有赶来之际，带兵火速往自己的老窝彭城撤军。那样一来，自己就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第二，先到垓下，然后再绕道灵璧县回彭城，这样要走好多的弯路，就要耽搁较长时间。

如果按常理，项羽定会直接撤军，火速退回彭城。但在这个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却选择了第二条道路，先到垓下，再绕道灵璧回彭城。原来，他最为心爱的女人虞姬此时正被汉军围困在垓下。

戎马半生，征战南北，眼看到手的江山就要拱手他人，却为了一个女人而逗留，在常人看来，项羽太儿女情长，天下美人有的是，何必为了虞姬一人自寻灭亡？而这恰恰是项羽的钟情和可贵之处，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想项羽一定是深爱虞姬的。她是他心头一颗鲜红的朱砂痣，伤一点都让他痛。他舍不得她啊！

项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拒渡乌江，除了无言见江东父老的自尊和气节外，虞姬的死去，是否也是促使他自刎的原因呢？

死不足惜，但愿和美人相伴！

有些时候，英雄豪杰不是败给了凶猛强悍的敌人，而是被心底那份不舍的柔情所击倒，被那份铮铮铁骨的气节所击败。

因为花柔，所以愿意舍弃，愿意停留。因为节操，所以不愿意苟活，不愿意偷生。

虞姬和项羽，这对美人英雄，一个自刎于垓下，一个遗恨于乌江。曾经的垓下刎别，曾经的楚汉之争，都淹没在历史的云烟中，只有英雄美人的故事，千古流传。

项羽，为了心爱的女人，无视江山和生命；虞姬，为了深爱的英雄，挥剑一刎，含笑而死。纵观历史，有几个红颜能以生命报答男人的宠爱？有多少红颜能以自己的美丽光照历史？又有几个女子有如此英雄用江山、生命作为回报？

201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