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金时代》:突围与重构的表演

2008-06-16 13:06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知青文学虽然表象各呈纷纭,但它们面对的无疑是一个集体的记忆文化大革命。因此无论是“伤痕”,“反思”,还是“寻根”都难逃这个特定的历史场的影响。这构成了“知青”的群体意识。而这群体意识体现或暗合着主流意识形态话语。这样明显有个后果:群体意识的强化把个体挤在一隅,成为了一个符号,而丧失了其真实的自我。王小波的《黄金时代》(文本中的《黄金时代》指整本集子,《黄金时代》指同名三部曲,《时代》特指同名中篇小说)是一次成功的突围。前知青文学的既成模式在此已荡然无存,而个人写作的强烈色彩也使主流意识话语无处立足。这样在王小波的文学世界里,一个真实的大写的“人”就突现出来了。??一、英雄??英雄崇拜情结一直植根于我们民族古老的记忆深处。因此不仅重权在握的政治家以治国平天下的大救星自居,连手无寸铁的知识分子也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动辄愤世嫉俗,以一种居高临下的道德、精神优越感指手划脚企图匡正世道人心。而以身抗暴,以身殉道,为理想献身的英雄壮举,一直是千古佳话,被人们推崇备至。作为直接面对“文革”这段历史的知青文学历历在目的更是一群群抗暴,抵抗投降,殉身的英雄形象。王小波显然拒绝这种主流意识话语创作。他己下定决心不做圣人门下。他说道:“所谓文学,在我看来就是:先把文章写好再说,别的管他妈的。”这里我们不难看出他的“别的”指向哪里,显然他断然拒绝了以道德伦理说教作为文学创作的宗旨。“负道义责任不是艺术标准;尤其不是小说艺术的标准。”王小波认清了知识分子的本职工作,如果文学、艺术都以道德伦理为准则,那我们活着就毫无生趣可言。同时王小波对英雄并无好感,在他看来“抗暴不仅是暴力、权力游戏的必要组成部分,而且间或有一份古老的‘媚雅’。”因此他的文学世界里已放逐了英雄、圣贤等壁立千秋的形象。他的文学是反英雄、反圣贤的。??《似水流年》中贺先生跳楼而死是非常有意味的一个情节。年轻的主人公王二对贺先生之死表示出了惊人的热情,投入了数倍的精力去考证贺先生的遗言。以他的想法贺先生死得如此壮烈肯定会喊一些豪言壮语,但他最终得到的答案是“小孩,走开!"(那时贺先生所在的楼下正好有一小孩)。但王二死也不相信这会是正确答案。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追问当时的目击者,但答案无疑是唯一的。王二这样执着地追问贺先生的遗言,显然是出于他并未死去的英雄。这追问的过程,就是找寻英雄的过程,但是“小孩,走开!”这一戏剧性的答案把这一过程的意义全部消解掉了。小孩子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美好的想象;对成人世界更是无限向往、无限崇拜。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小孩子”与理想、英雄等深具梦幻性质的概念有一种对应。在王二身上就体现出了这一点。如果以这点去观照贺先生的遗言,我们会有新的发现。贺先生历经磨难,在自杀前他终于明白了理想的苍白,英雄的虚幻,所以他才会大喊“小孩,走开!”这一句无疑是对英雄、对理想的拒绝,是来自心灵深处的呐喊,是一句反英雄的宣言。这样我们就会发现:王二执着地追求英雄,得到的却是反英雄。这样《黄金时一代》就从根本上否定了英雄主义。??《黄金时代》的反英雄是多角度的。虽然它写的不是英雄抗暴的故事,但文本对一般意义上的英雄还是有所触及的,如刘先生、“我”的父亲等。但他们己失去我们通常接触到的那种高山仰止的伟岸形象。刘先生胆小如鼠,嗜吃如命,而且口臭;“我”的父亲,书中是这样写的“比方说我爸吧,作为一个搞文史的教授,他的后半辈子总是中些小彩;不是学术观遭到批判,就是差点儿被打成右派。没有一次中彩后他不干点怪事的,不是痛哭流涕地说自己思想没改造好,就是恬着老脸跑到党支部交上入党申请书。”王小波这里的讥讽之意是昭然若揭的。他剥夺了这些英雄原型人物身上的传奇色彩,不食人间烟火的孤高,而且还予以戏谑的调侃。显然如果把国家兴亡的大任交给他们,我们谁也不放心。他们与前知青文学中肩负重任、大义凛然的文化精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使《黄金时代》成功地突围了英雄写作模式。对英雄主义进行了干净、彻底的颠覆。??放逐了英雄,《黄金时代》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是王二这样的边缘人物。《黄金时代》的主人公都叫王二。所有的王二都有一个相同的品质:智力超群,想象力丰富,渴望神奇;同时又吊儿郎当,不务正义。《时代》中有一幅王二较经典的肖像描写:“那时我面色焦黄,嘴唇干裂,上面沾了碎纸和烟丝,头发乱如败棕,身穿一件破军衣,上面好多破洞都是橡皮膏粘上的,跷着二郎腿。”与王二的流氓尊容相似,他的言行也无理可喻,有点儿周星驰式的“无厘头”味道。如《时代》中王二被捆在人保组,一个小孩趁机向他抛石块。事后王二专门赶到小孩的家中去告状,小孩的父亲当场就揪住儿子狠揍,王二看完了才施施然地离开。王二就是这样一幅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恶声恶气的模样。但面对他的无理,我们又不会反感,只会报之以会心一笑。与王二的高智力不相符合的是,王二们都是不通世务的人,或者换言之,有点不识时务,显得有点疯。在现实生活中碰了一鼻子的灰。??以这样的边缘人物作主角,首先带来的效果是阅读的趣味性,对小说来说这点是重要的。但更大的冲击来自于王二身上体现出来的平民精神。民间性的突起无疑对主流话语起着瓦解性的冲击。前知青文学所有关于英雄、理想的煽情在王小波平静的叙述中归于无形。看了这样的小说我们不会再问自己“他真有这么好吗?”而是“他真有这么坏吗?”显然在王二身上突出流氓性,是蓄意地对道德地后置。道德评价的二元对立好/坏己经被无限期的搁置,乃至取缔。而王二身上表现出来的创造力、想象力被推上了首席。这样我们可以看出王小波的基本立场:作为人之存在的根本―创造、革新,显然比道德的好/坏更有生命力,更值得言说。或者说在那样的年代,压抑的年代,作为牺牲品的个人意识有强烈的抬头欲望。同时王小波对王二生存经验缺乏的强调,也隐约能体现出在王二骨子里头的真正的道德,谁都知道在那样的年代如果要自保就得揭发,检举他人,以使自己立于不败。因此说王二的生存困境是他身上真正的道德的体现。但王小波拒绝代圣人立言,因此他的表达是委婉的,但这何尝不是更大的优雅。??在《希腊古典神话》里,诗人希里阿讲述人类经历的世代是这样的:众神创造的第一批人称作“黄金的一代”。这时代地肥水美,他们过着无忧无虑神仙般的生活。这代人消失以后,灵魂飘浮在天空,成为法律和正义的守护神。希腊神话有其自己严肃的寓意,显然不能直接同《黄金时代》相联系。但也可以为我们的解读文本提供一个想象的契机。王小波从英雄主义中突围而出,那他重构的是什么呢?我想他重构的就是没有长枪大戟,慷慨悲歌而像王二那样具有平民精神,而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的“黄金一代”。??二、乌托邦??“文化大革命”具有浓郁的乌托邦色彩。正是这乌托邦使整个时代的人具有了狂热的理想主义,英雄主义气质。这样的社会主流意识同样深深地影响了知青一代。“知青文学的一个特点就是激扬的理想主义,英雄主义气质,在不少人的心目中,严格的知青文学,典型的“知青一代’,就必须具有理想主义的操守,英雄品格的风范,这构成了所谓‘知青情结’的基本内涵之一。”作为这种意识的显性层面是理想―献身,它强调的是个人对理想的无条件献身关系。这点在梁晓声、张承志等人的作品中反映得较为明显。一批批年轻人如飞蛾扑火般地投向这个绝对权威的理想,即使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王小波对此明显置疑。 [1] [2] [3] [4] 下一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