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坟茔远

2010-10-05 22:40 | 作者:9号 | 散文吧首发

树树秋声,山山寒色。 去机场的路上,正应了北周·庾信的这两句话。时而落敲打着车窗,间或残阳透过云层,萧瑟中夹杂着苍白的光,照着树,土地,机场。 送走了小毛去南京的航班,挥手间强颜欢笑,嘲笑自己,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如此庄重?继续沿途西行,到老家时又飘起了细雨,泥泞的巷道上布满了时大时小的雨窝,墙角,枯树,标语倒映其中,雨滴激起的涟漪,使雨中的村庄增添了几分寒意,几分恬美。车到门口,尕妈闻声已到门口迎接,依然是紧张的措手,敦厚的笑。坐在爷爷的炕边,泡上妹妹送来的龙井,看着热气的升腾,片片茶叶悠然落下,一切都安静得出奇,若不是爷爷拭擦泪水的声音,我的思绪还在从前。 一直忙碌着,自打过了清明,就再也没有回老家。老家的样子慢慢在思绪中渐行渐远,偶尔想起,一股伤感之气油然而生,更多的时候不愿提及,因为一个人的逝去。 五年前的三月十二日,天降大,当我和同学们奔波在就业的征途中时,奶奶喘着粗气,突然一口气出来,再也没有回去。事后据母亲讲,奶奶走的很安详,没有一声嘱咐。 生命的距离,就在顷刻之间。前一天我还冒雪看过的,当第二天我站在二中试讲时,我们已天各一方,我站在此岸哭,她站在彼岸笑。在奔丧的路上,奶奶的音容笑貌如幻灯般挥之不去。想到儿时回大涝池,每去一次,奶奶总是要在门前的灰坡前瞭望数日,我都要在老远处跳下爸的自行车,呼唤着,奔跑向奶奶,那是幸福的感觉;每回离别,奶奶总要站在灰坡头,哭声伴着自行车一路,我哭是因为要离开奶奶,奶奶哭是因为要离开我,这也是幸福的感觉。回想以前过年,那是奶奶最高兴的时候,炕上的父辈们打着小小的牛九(一种扑克牌的玩法),我和弟妹们围在奶奶的身旁,蹭着,闹着,等到锅里的肉炖好,我们抢着吃的肉,奶奶总要喝上几杯酒,时不时唱几句生产队时的歌,笑声充斥着整个堂屋。 奶奶是个特别要强的女人,要强到生个小病都感觉是自己不争气。记得她给我讲生产队时的事情,为了不耽误挣工分,她总是整整夜的做针线活,缝缝补补完爷爷、爸爸、二叔、三叔姑姑们的衣鞋,吹灭了灯,照常下地干活。一次下雨,为了保护小羊羔,她在羊圈里摔倒,手掌直接掰了过去,她硬是忍着巨痛,自己掰了过来。 奶奶是个智慧的女人。困难时期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听爸爸讲起,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过年很多家都吃不上白面,而我们家大年三十总会吃上白面饺子,孩子们总会分上一两个白面馒头。奶奶不识字,但她明事理,善交人,年前做栀子(一种很好吃的干面),只要谁家人少,她总会早早去帮忙,奶奶去世后,那么多人整夜去给她点灯守灵,诉说着身前的点滴,无不为之动容。中秋回爸妈的家,偶尔看见挂在门后的小拖布,那是奶奶的发明,既可以把炉子擦干净,又可以不罢手弄脏,可惜物是人非,空悲切。 跪在奶奶的灵前,无声的眼泪顺势而下,她的手已凉,我的心更凉。跪在准备下葬的墓前,我甚至期盼着无法实现的奇迹,那种内心的纠结,真正让我感受到了自我的无奈与渺小。在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奶奶一次都没有出现在我的中,似乎她的现在已彻底与我无关。直到一年后的至节,那晚我和奶奶在梦中长时间的相遇,她笑着给我打电话,问候我经常问候的问题,告诉我她现在不咳嗽了,走路腿子也不疼了,我惊醒,泪湿枕巾,难道这就是奶奶托给我的梦吗? 下午天色稍好一些,与爷爷唠了唠家常,与尕聊了聊秋收,可依然没有找到回老家的感觉。五点多吃完饭准备回西固的时候,我的心明显的躁动起来,那种想去看看奶奶的感觉从头热到脚,速速准备了祭祀品,由二叔开车前往坟茔。坟院里长满了杂草,坟堆也因牲畜的路过而坍塌了不少,随着烧纸的点燃,杂草顺风燃烧,我绕着坟堆默默一圈,似乎在找回当年围坐在奶奶身旁的感觉。一瓶酒奠去了大半,我仰起头喝光了剩余。 酒,六块,老村长,我喝的痛快淋漓。 磕头,离开,雨不知为何又要光临,寒风伴着秋雨,眼泪伴着暮色。 不再回头,我大步地往前走,这突然漂泊的大雨,莫不是奶奶在天的回应? ...... 谨以此,写给我亲爱的奶奶,张兆莲。 9号,中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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