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鞋

2010-06-25 12:01 | 作者:晔子 | 散文吧首发

江南巷,到了每年的梅雨季节,总是湿漉漉一片,长长的青石小巷,一眼望不到边,左右两旁的窗口上长满了青苔,人们不喜欢把它打扫掉,说它可以为屋内遮挡阳光,所谓的屋,都是湿答答的青石垒成的小小房子。

阿元也是其中一户,对于阿元来说那年的梅雨季节仿佛过的特别快。也许只有在认真的对待一件事情的时候,才会感觉到时间流逝的飞速,让无人无法去捕捉。

记得那年.隔壁的窗户白天总是紧闭的,只有在晚才会敞开,仿佛是为了迎接黑暗。敞开的那一刻伴随着高跟鞋远远离去的回音…………….每天都是,那是刚刚入梅的时节,青石小巷住进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很少有人见到过她,只是靠近的几户偶尔有人看到过,听人说,那女人高高的个子,修长的身材,喜欢穿一身黑色的旗袍,浓妆艳抹,走路像个小妖精,不难想象,不远处的一个浴室里,肯定有她的身影。

打工仔们总是望梅止渴般等待着高跟鞋的响起,这声音也如大家的期望般,响起的时间越来越早了,从前几天的八九点,提前到六七点,梅雨季节的江南,六七点天还未黑,远远走来一个穿着黑色旗袍的女子,手中打着一把紫色的伞,无疑,外面还在下着毛毛细雨,黑色旗袍的下面是一对洁白细嫩的小腿,很有节奏地伴随着红色高跟鞋的声音慢慢向前挪动着脚步,人们看不到她的脸,被那紫色雨伞深深得挡住了,两旁的窗户一个接着一个打开,趴在窗口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有人喊“喂,下班啦?”有人说“那边的,你急啊?迫不及待想搭讪啊?晚上去她屋啊……….”还有人懒洋洋地哼哼着“去她屋?也不怕染病?”

阿元静静地趴在窗口看着那由远及近的身形,听着那节奏非常规律的高跟鞋声音,想着她经过身边的时候是否有机会和她说上一句话呢??阿元回过神,一阵风吹了过来,撩起了女人的伞,女人便下意识收了伞,正欲转身,却和阿元的眼神撞到了一起,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里只看到黑呜呜的眼珠子,仿佛里面藏了很多的故事,这更加映衬了女人白皙无暇的脸庞,高高的鼻梁下面一张樱桃般的小口,这女人不失为一个绝色美女啊,阿元的眼神开始迷离了,女人似乎看出了阿元的尴尬,微微冲阿元笑了笑“有烟吗?”女人的声音很小,却如夜莺般细甜绕耳,“哦,有有有,有”阿元慌慌张张地掏出烟盒,紧张地抽了几次才抽出一根烟,递给了女人,愣愣地看着她那纤细白嫩的指头缓缓夹起烟,老练地递进香唇,阿元顺着女人的脖子瞟见了她那微显微漏的酥胸,白嫩嫩,仿佛有透明的水珠快要从那半裸的胸口滴出,女人再次瓢了一眼失态的阿元“有火吗?”“啊??”“哦哦。有有”阿元红着脸为女人点着了烟,女人抬起头,很熟练得用自己的食指轻点了阿元为她燃烟的手,在那个地方这是一种礼貌,被服务点烟的人用食指轻点为服务点烟人的手。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烟,刚欲打开自己的房门,便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微微迟疑了一下,缓缓转过头,对着还在发愣的阿元说“谢谢,我叫雨茜”

眼光一直跟随着女人闪进屋后才收回的阿元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才好,这个时候,听见其他窗口的男人们一起起哄了起来“哦哦,阿元小子有戏咯,晚上去哦,哈哈哈哈”

阿元被起哄的声音羞得啪一声紧紧关上了长满青苔的窗户

阿元24岁了,还没有交过女朋友,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自己那不到九个平方大的屋子里,面对自己的一张仅够翻身的床,还有就是一张仅仅能坐下来吃饭的凳子,辗转难眠,脑子里全是雨茜那张诱人的脸…………….“噗通”正在阿元无法平静入睡的时候,他听见隔壁屋里一声很响的声音,显然,这声音是从雨茜的房中传来的,仿佛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阿元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有种冲动,想要过去那边看看。

想到这里,阿元的脚便不作主地跺到了雨茜的门口,阿元四处张望,每扇窗户都是紧闭的,唯独面前这间屋的窗户是打开的,可是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阿元抬起手,想要敲打跟前的门,可是抬起又放下,来回好几次都没能敲响这道阻隔了他和雨茜的门,阿元低下头想着这一切都不可能,自己一个穷打工仔,怎们能够配上这么个天仙美女呢??在阿元的内心里,从来没想过雨茜是什么样的工作,他只是喜欢她,喜欢这种每天咯噔咯噔的声音,阿元想着便欲转身离去,正在这个时候,屋里传出了雨茜的声音“进来吧…………”

阿元瑟瑟得推开雨茜的门,原来雨茜不锁门的,“你……..你没事吧?”在黑暗中,阿元看不到雨茜的位置,只能愣愣地站在那对着黑暗挤出了几个字。“哦,我没事,我生病了,有点难受…”“你生病了?”阿元突然间不顾一切四处摸索着希望能触碰到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阿元碰到一双湿嫩嫩的手,阿元不容分说一把握住了,好久,屋里不再有任何声音,只是那扇打开的窗户微微关上了,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粗粗的喘息声,一个女人微微的呻吟声……………………

雨茜躺在阿元的怀里,没有作声,天快亮了,阿元起身准备离开,雨茜却拉住了阿元的衣角“你………..还没给钱呢?”“钱???”阿元转过身很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共度缠绵的女人,雨茜显然没有在意阿元的惊讶,缓缓坐起身,拉起被子将她裸露在外面的胸脯挡了起来,点上一支烟,连看也没看懒散地对阿元说“是啊,钱,你舒服过了,难道想不给钱??”阿元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脸,突然间觉得她好丑陋,丑陋到自己想要吐,难道自己跟这样一个女人过了一夜??阿元的脑子里一片轰鸣,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钞票,有百元的有五十的,连十块二十都在内,那可是阿元这一个月所有的生活费了,阿元什么都没有说,狠狠扔在了女人的脸上,匆忙穿上两只鞋,顾不得脚上两只鞋的不同,头也没有回地冲出了这间自己再也不想进来的房间,阿元狠狠在心里辱骂着这个女人,却不知道此刻的雨茜泪流满面。

阿元病了,躺在床上整整十天,那是阿元20几年来的第一次,他所有的第一次全部给了那个肮脏的女人,阿元恨自己,原来真的如他们所说,她不是好女人,她是窑子里的贱货,她就是一个只为钱而活着的废人,她夺走了自己的心,却狠狠在心上洒了盐,这个痴情的男人,每天以泪洗面,直到有一天,隔壁房门口堆了好多好多的人,阿元觉得奇怪,才坐起身,可虚弱的身体让他无法起身去看个究竟。

门口很吵,很闹,吵吵闹闹了许久才有很多人用布裹着一个什么很大的物体从他的屋前离去,阿元的心忐忑不安,仿佛在担心着什么又在好奇着什么,这个时候,有个男人,那是和阿元关系不错的男人,进了阿元的屋,递给阿元一封厚厚的信,信上愕然写道:阿元收。阿元接过信,信封没有封口,阿元轻轻一抖,散下了好多的钱,阿元定睛一看,才认出,那是自己扔在雨茜脸上的钱,有百元的有五十的还有十块二十的,更惊讶的是,除了这些居然还有很多百元钞票,那不是自己的,拿起来数数,足足有上万…………………..

阿元放下钱,看着信封的里面是否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发现?果然不出所料,阿元发现了一张信纸,阿元迫不及待地抽了出来,打开:

阿元:

对不起,我走了,我累了,你们都认为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是的,我是在那些地方上班,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父母在我和弟弟很小就死去了,留下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弟弟,我只能到处忙钱给他治病,他一个月要做三次血透,每一次都是几千,我的钱都被他用光了,我好累,一个月前弟弟永远离开了我,我也没什么可留恋了,这些是我唯一的财产,我将它留给你,你去找个地方做点小生意吧,找个好女孩,好好过一辈子,你是个好男人。

丁雨茜绝笔

阿元的眼泪像瀑布般倾泻而下,阿元找到了雨茜上班的地方,那里所有人都哭着对阿元说:“雨茜是个好姑娘,她从来不做那些事,她只在这里端茶倒水,帮忙收拾屋子”阿元的泪再也无法打住了。

阿元回到自己的小屋,收拾好那天匆忙之下穿错的一只鞋,将那只雨茜的鞋收藏在盒子里,抱着那只盒子和雨茜給他的遗产定定地站在雨茜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的门口,一丝太阳刺痛了阿元的眼睛,看来梅雨季节过去了,阿元拍拍装着雨茜那只鞋的盒子,转过身永远离开了那个江南雨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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