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回忆[KHR同人，6918]

末世回忆

文/堇

零壹

那种等待没有尽头。

六道骸曾经一度感到绝望。他注定背负着那样的宿命，轮回，轮回。每一世，他所经历的爱恨情仇，他全部都记得。它们深深地刻在他的身体上、心灵上，没有办法摆脱，没有办法遗忘，只能等待包容。

他想要停下来，但是他必须要找到那个能够治愈他心灵创伤的人。

零贰

地狱道。

那个时候的六道骸毫无强大可言。他轮回的出发点是地狱道。黑暗潮湿，令人生厌的地方。他憎恶那个地方，却没有想过逃脱。他每天穿梭在没有实体的生物中，忍受它们的袭击，保全自己的性命，不断堆砌着愤怒与怨恨。

他眼神迷离，脚步不停。他知道总有一天他就会离开这个地方，而且那一天触手可及。

他不知道的，从那之后，还有更多的危险与痛苦在守候着他。他必定要经历千锤百炼，来成就自己的强大。

六道骸记得最清楚的，他在那天黄昏击败了地狱道最为强大的魂魄后，看到了通往下一个世界的门。

跨入那扇门的前一刻，他回首俯瞰那片布满他足迹的大地。它们很空旷，已经不存在任何生命的气息。所有的妖魔都倒在了他的三叉戟下，灰飞烟灭。寒风吹过，尘土飞扬。

在大地尽头，他看到一袭黑衣的修长身影。他没有感到惊讶，因为他知道那只是幻觉，并不真实存在。但他不知道发起幻觉的是谁。

听到黑衣男子说话声音的时候，他听到了来自心脏的清晰的加速跳动。他的声音柔和，催人泪下。

对那个时候的六道骸来说，这是多么久违的声音，因为他经历了一世，都没有听到这样孤高倾城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我等你。

六道骸借着狂风吹过，掀起发丝，遮盖了泛红的眼眶。

他当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想哭泣的冲动。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知道还有很多路要走，还有那个人在等他。哭泣不被允许。

零叁

饿鬼道。

六道骸明白，他所经历的轮回正一世比一世加深。困难挡道，他想要止步不前。可他终于没有放弃。他披上出发时黑色的长袍，迎风而站，与飞扬的气流拥抱。

这个世界令人心酸。

他一直觉得一个人的死法，饿死是最糟糕的结局。然而在饿鬼道里，所有存在的人，都是以那样悲伤的姿态存在着。歇斯底里。

六道骸常常在即将入睡的时候听到他们的呼号。像来自山林深处的野兽的嚎叫，集愤懑、悲凉、恐惧于一身的嚎叫。最初他感到心灵很疲倦，难以入睡。但逐渐地他习惯了，他的心灵在一次一次堕入谷底后变得坚不可摧。

这正是想要的效果。必然会发生的，六道骸的蜕变。

他从最初善良温柔到后来的冷酷无情，第一次的转变在这个世界。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学着用魅惑人心的声音讲话，因为他知道能够打动人的只有邪恶。

饿鬼并不是恶鬼。他们不会主动来袭击他，从另一个角度说，饿鬼的世界是他所处的六个世界中最安稳的世界。

但是那安稳之中却透露着可怕的波澜。就像平静的水面下孕育着铺天盖地的海啸。在那种过分安宁的氛围中，六道骸感受到了心灵的空虚与慌张，无能为力。最终他笑了，然后选择了蜕变。

离开时候的他已经与当初大相径庭。举手投足间弥漫着诡异的气息，骇人听闻。在通往下一个世界的门口，他回头，还是看到了那个与当初一样的男子。

他的声音澄澈温和，包罗万象。他说：我等你。

转过身，六道骸听到了下一个世界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零肆

畜生道。

客观角度来说，这一世的轮回是最为艰辛的一世。畜生是没有心灵的。不，它们有心灵，只是它们自己无法控制，才使得它肆虐疯狂，了无人性。

六道骸那个时候意识到，自己或许无法安全度过这一世的轮回。他听到来自遥远地方的哀啭久绝的吼叫时，抑制不住双手的颤抖。

没有理由，那就是理由。正因为那恐惧来得莫名其妙，才真正让人感觉到它的恐怖。六道骸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腿向前走。

这个时候应该是春天。整个世界充满了秋天干燥的气息，风卷尘土，寥落不堪。几朵扬花孤寂地依靠在枝头，摇摇欲坠。树干枯竭，几近剥落。破旧的围墙将他与畜生隔开，而他们依然可以四目相对。他看到它们眼中燃烧着的杀人的欲望，六道骸释然了。

畜生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人类了，亟不可待。六道骸举起三叉戟，这个时候的他，相比起来已经拥有了更强大的能力。

这是一场发生在血红色空气中的厮杀。浓烈的腥气扑鼻而来，令人作呕。六道骸丢下了三叉戟，与野兽们扭打在一起。黄沙漫天，血色遍地。他的脸上被抓开了数道裂口，血滴渗出，满脸模糊。汗水与血水交缠，他们疯狂。

六道骸终于感觉到身体渐渐不听从自己的使唤，体力不支。而野兽们接二连三地涌来，没有截止。他横躺在地上，双眼迷离，头脑张裂。他知道战斗终于可以结束，以他的完败。虽然不甘，但无从改变。

只是那个人，还在等他。

朦胧中六道骸感到自己被轻柔地抚摸。脸上的伤疤渐渐消去了痛楚，力量开始恢复。他惊讶地睁开眼睛。

你是谁。

克劳迪。

我说你的全名。

是。我就叫克劳迪。

为什么你可以存活在畜生道？

因为我是他们的统治者。

你救了我。

是。我救了你。

六道骸感到那声音无比熟悉。孤高澄净，缥缈虚忽。那是他不论经历多少世轮回都不可能忘记的声音。因为那是唯一伴随着他的有生命的东西。

一直在等待他的。就是这个人。是拯救他的人，是包容他的人。只是他知道，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可能拥有第二世的记忆。其实，那个等待着他的人，是不同的人。只是他们存在于互不干扰的平行世界，拥有着相同的灵魂与傲骨。

可是六道骸隐约地觉得，这些拥有相同灵魂的人，他们没有真正触摸到这个灵魂所蕴含的难以言喻的孤高。

六道骸说，我要离开了。

克劳迪抬头看他，你走吧。注意保全性命，不要乱来。

恩。谢谢你。

又是一世的轮回。六道骸迈入通往下一个世界的大门，仍然听到了那句永不变更的话。

我等你。主谓宾齐全，最简单的句子，错落有致的韵律感。就是这三个字，最能达到震撼人心的效果。

零伍

修罗道。

这一世都是彬彬有礼的人。他们眼神空洞，神色张皇。六道骸明白，这些人都是心灵被囚禁的人。他们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自由，而成为行尸走肉。

他们说，自己是心甘情愿为神服务的人。其实，他们是心甘情愿出卖自己的人。

六道骸想要劝诫他们过上自己的生活。他们眼神流转，麻木不仁，只会摇头拒绝。这里紫罗兰遍地，有白色的宫殿和城堡。围墙外站立着笔挺的士兵。他们穿着米色制服，望向45°的天空。神情僵硬。他们存活的目的，就是一次又一次接受不同的人物，不同的夺取别人性命的任务。

六道骸因为不断的反对他们的生活而受到了排斥。六道骸不能明白，这一世的轮回对他有什么意义。

他每天穿梭在人群间，穿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衣服，带着轻蔑的笑容俯瞰众生。因为不断地战斗而造成的心灵的创伤开始逐渐愈合。他开始愿意慢慢淡忘那些战斗的日子。因为处在修罗之中，他所嗅到的只有杀手的气息。

在这个世界，六道骸停留了最长的时间。

他性格中鲜明的棱角开始被磨灭。他接受波澜不惊的日子，每日用丝绸擦拭三叉戟。那个被用于战斗的武器成了装饰品，无法体现其存在的价值。

六道骸甚至以为自己会一直停留在这里不离开。时光惨然，空灵虚无。那夜梦中听到了克劳迪的声音：我等你。

这个声音已经成了提醒他离开的标志物。六道骸猛然从浑浑噩噩的生活中觉醒。还有下一世的轮回。他告诉自己。

后来再没有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零陆

人间道。

六道骸不会忘记，这个六世轮回中最为丑恶的一世。

第一次迈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感到了乌烟瘴气，几近窒息。这无疑是最正常的世界，但又空虚得令人心寒。

肮脏的墙角，刺鼻的臭味。却有孩子赤脚站在其中，双手漆黑，眼神呆滞。有猫走过，暂留了一会儿又立刻厌恶地离开，尾巴高跷。六道骸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快走吧，先生。这里太肮脏了会弄脏你的衣服。

六道骸抬起头，看到了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她拉着那个孩子的手，悲哀充斥着眼眶。一阵对视后，她立刻仓皇离去。

这是六道骸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所见到的风景。最唯美的、令人难忘的永藏在他心中的风景。这个最丑陋的世界后来成了六道骸心中永久的珍藏。当然并不是仅仅因为这份唯美。

习惯了几天几夜不睡。午夜的时候，六道骸依然在街上行走。脱离了白天的喧嚣，他感到心情终于平静。

这种时候出现在校园门口。破坏风纪，咬杀。

六道骸立刻握紧了手中的三叉戟，回身，挡住对方的攻击。在那同时看到了对方的眼神。冰冷的、桀骜的、孤高的。那个眼神他记得，那个声音他也记得。只是它们不似克劳迪的温柔，而更带有攻击的气息。六道骸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微笑，原来只有这个世界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带有着那个灵魂真正的孤高气息的人。是的，那样的躯体，需要的不是那样的温柔，而是这样的冷傲。

你是谁。

云雀恭祢。

是么。你想要打到我么。

当然。破坏风纪者，咬杀。

哼。有趣的人。那就试试看吧。

一个攻击，一个防御。六道骸开始还很轻松地回应着他的招数，但逐渐的，他发觉了云雀的强大。攻击开始一招比一招充满力量。这是许久以来，第一个能够让他使出全力的人。对。是人，而不是妖魔，不是畜生。

六道骸相比云雀应该拥有更丰富的作战经验。有几次他能够击溃他，但是六道骸没有。他不能伤害这个人，他不能。就好像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云一样。

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只是他们拥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啊！云雀前辈。云雀前辈你要淡定啊虽然现在路上没有人可是再这样打下去一定会把周围人家的围墙给打破的！

六道骸和云雀听到了吐槽声，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

弱小的少年。深褐色的瞳仁。他顶着风站在夜色里，看起来楚楚动人。云雀轻蔑地哼了一声，立刻转身离开。风掀起他的衣角，六道骸闻到他身上野性的味道。

啊！那个，对不起。云雀前辈他就是这样的人，你没有受伤吧？

六道骸没有理会少年的话。他沉醉于战斗无法自拔，而这个少年打断了他们的战斗。简直不可原谅。六道骸收起三叉戟，开始向越来越遥远的方向行走。竟然没有留恋，因为他几乎坚信，他们还会相见的。

只是出于命运的故弄玄虚，每一次的相见都只能是战斗。他们是站在离对方最遥远的地方守望对方的人，他们定下的契约就是战斗。正因为如此才要相见。这是理由。

零柒

六道骸没有具体的去处。他想再一次来到并中，但自尊没有驱使他这么做。主动上门找茬，是会被讨厌的。

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所以只能每天躺在城郊的草地上，期待一世轮回的结束。只是这一次，他并不想过早地结束。

风带来了草的腥涩气息。混杂着这股气息，六道骸闻到了云雀身上的味道。是他太过于敏锐了，经历过四世轮回后对于一切事物的敏锐。

他向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草原在风的带动下起伏不定。这就是所谓绿色的波浪。若隐若现，他看到了那个男子的身影。借着草的遮挡而变得好似幻觉。

哦呀。果然是你。六道骸走到他跟前，看到他睁开了眼。

我现在不想打架。

哦呀。我也不想呢。

……

已经战斗了几世，我厌倦了。

六道骸感到心情陡然放松。他本以为自己并不是会放弃战斗的人，但他突然发现还是有这种可能。他放下了三叉戟，重重地躺在了地上。

莫名地依恋这种感觉，难割难舍。

你是谁。

ROKUDOMUKURO.

啊。

我曾经见过很多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云雀。

哼。我就是我自己。

或许是。

我们见过？

对啊，前几天在并中校门口。

不。我不是指那个。我们，在更久之前，有没有见过？

六道骸愣住了。他不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惊讶，瞳孔放大，使他看起来一如既往地迷人。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一种感觉叫做直觉。那真是可怕的东西，可以直接窥探人的心灵。

原来。他们都记得。

不。是他们都觉得。

似曾相识。

零捌

这个城市很令人生厌。到处是群聚的生物，到处是大呼小叫的人。即使因为小婴儿和草食动物的出现，生活开始有了乐趣。云雀恭祢依然感到自己并没有找到真正所追求的东西。

现在这种东西出现了。他却不知道如何珍惜。

云雀恭祢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还会有人出现在学校的门口。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人，穿着与时节不太匹配的黑色长披风。云雀恭祢看到他手中握着的三叉戟的时候，心中顿然波涛汹涌。他想要战斗，想要遇到强大的对手，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相识了。虽然那场战斗后来因为草食动物的破坏而没能继续，云雀恭祢却陶醉于那场战斗。他觉得，他们还能相见。

切。

他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浮萍拐，双手生疼。

在城郊大片的草丛里遇到了那个人。他说，他的名字叫六道骸。很奇特的名字，几乎在刚听到的瞬间，云雀恭祢就明白了它所代表的深刻意义。

六道轮回，残骸殆尽。

云雀恭祢突然没有了想战斗的欲望。六道骸一定倦怠了，那种聊无止境的战斗。即使它们如此充满了乐趣。

突然气氛开始改变。不远的前方有明亮的光传来。

那是通往下一个世界的门。

恩？

我要走了。去下一世的轮回。

这是第几世？

第五。

是么，还剩下最后的了。

我还能够回来的。

恩。再见。

唯独这一次。没有那一句我等你。所有的世界都存在着和云雀恭祢一样却又迥然不同的人。他们都告诉六道骸，我等你。然而六道骸所需要的等待，正是这一次没有誓言的等待。

因为这种约定深刻到，足以让他们疼痛。

他走了。

零玖

天界道。

这个世界充满的都是虚幻的想象。在六道轮回的最后，可以细细回忆前五世的记忆，从而再一次成长。

到处弥漫着雾气。就像六道骸身上所继承的雾的属性。在一片白色雾气的包围中，回忆能够源源不断地涌出。

他沉下心，闭上眼，继而惊讶地睁开。

那些曾经深刻地存在于肉体上的记忆，他以为自己不可能忘记的东西。竟然都无法记起。脑中不断重复着的所有的片段，都和云雀有关。

云雀恭祢。

云雀恭祢。

云雀恭祢。

云雀恭祢。

记忆深刻，浮光掠影却忘却不能。

这是末世回忆。

末世的回忆，繁盛的荒芜。

其实那是爱。他们都没有能够发现的，深刻的爱情。正因为存在于轮回的尽头，才变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