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的爱情悲歌(四):相思怨之李季兰

2010-06-02 10:33 | 作者:闲看花落 | 散文吧首发

“至高至明日月,至疏至亲夫妻”“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我是从这几句诗认识李季兰的。我欣赏季兰的才气,但我并不喜欢她这样的女人

李季兰,生于唐玄宗开元初年,名冶,以字行,峡中人,女道士。《唐才子传》上说她:“美姿容,神情萧散。专心翰墨,善弹琴,尤工格律。当时才子颇夸纤丽,殊少荒艳之态。”可见她是才貌双全的女子。我从史料中,没有查寻到有关她家事的记载,但能给她琴艺和诗书方面熏陶教育的,大概是个殷实之家吧。

大凡才女有两类,一类是睿智聪明、知书识礼、感情专一,恪守礼节和妇道,这类的才女流传千古,给历史留下的是美名和赞誉,像卓文君、唐婉和蔡文姬就属于这类;另一类才女自恃才高,娇宠放荡,行为不羁,给后人的留下的是不齿,李季兰应该属于这一类。

据说她六岁时,作《蔷薇诗》:“经时不架却,心绪乱纵横。”“架却”同“嫁却”谐音。这两句诗,显示了季兰的文才,也流露出她思的情怀。小不更事的女童竟然春心萌动,心绪纵横?她的父亲听了非常气恼的说:“此女聪黠非常,恐为失行妇人。”于是,季兰的父亲和母亲商量后,将她送入剡中玉真观出家,让她了却尘缘,静心修行。剡中就是今日的浙江嵊县一带,那里风景秀丽,物产丰饶,气候宜人。自东晋以来,这里就文风鼎盛,骚人名士辈出。

不知是后人杜撰,还是巧合,真是一语成谶!李季兰的一生,正应了“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这10个字。

道观本是道士“修道养德”的地方。道教相信修道可以摆脱尘世的疾苦烦扰,达到生活安乐,这是一种精神修炼。因此道教徒把“修道”放在首位,从而追求“清静无为”“离境坐忘”、不受外界干扰的心灵清净之境。道观所处之地大都是灵山秀水、空气清新、住所幽静,修道者在这样的环境修行,听风声鸣,看日升日落,返璞归真,清心寡欲,时间长了,自然集天地灵气于一身,成就仙风道骨,益寿延年。

李季兰既然是道士,就该修道立德,受到道观里清规戒律的约束。可季兰竟然芳心未泯,心绪乱飞,这一飞不要紧,竟飞出了一世的风流,飞出了一生的孤独和坎坷。

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中,李季兰在清幽的玉真观中已是二八芳龄,她出落的面似芙蓉,肌如凝脂,亭亭玉立,妩媚多姿,她在道观中每日练字、做诗、弹琴,全身自然飘逸出一种萧散的风神。就像词人张先笔下“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的女子,不仅貌美,还有一种飘若游云的神韵。这样的女子,招来一些观光游览的文人雅士,也就不足为奇了。

道观的观主,见李季兰多才多艺,也有心栽培她,为她提供吟诗写字的专门房间,叫她每日研习书法,吟诗作赋,苦练琴技。这样经过了几年的磨练,她在翰墨及音律上有了很高的造诣,她的才名也因此口口相传,成了远近有名的才女。玉真观也因她而人气大增,每天都有许多人前来游赏,想借游观一睹她的芳容,一些文人雅士们则想接近她,和她谈诗论道,切磋诗艺。

哪个少女不怀春呢?玉真观清幽的环境,道教无为的思想,岂能锁住一颗青春驿动的心?

李季兰像三月初露的桃花,绽放自己的美丽,彰显过人的才气。相反,她的心并没有脱离凡尘俗世,她向往着外面的花花世界,想像尘世中的女人一样,享受男人的温暖抚。

就是她这些不该有的念头,使她成为几个男人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也给她的人生蒙上了几许污点。

闯入她生命中的男人比较有名气的有刘长卿、朱放、陆羽、皎然。这几个人在《唐才子传》里都有记载,可见李季兰在当时的知名度,是多么高了。

清幽的玉真观囚禁了李季兰的身体,却锁不住她的心,她长期的缩在玉真观中任芳华虚度,实在太不甘心。她要展露自己的才华,而结交名士则是促她成名的最佳途径。

在一天天寂寞难耐的等待中,她生命中一个重要的男人终于来了。他就是隐居在剡溪、镜湖间,“排青紫之念,结庐云卧,钓水樵山”的朱放。才女遇名士,如他乡遇故知似的相悦相知。想来,季兰第一次见到朱放时,眼波流转间,一定有无限的爱意涟涟,深情款款,是一见倾心吧。试想,她等了16年,她爱的激情,一下子被眼前那个风神散朗的男人点燃,那种春心的浮荡是多么的热烈!

朱放也一定被她燃烧如火的爱所激荡,沉醉,忘了归路。

两人一见如故后,经常在一起谈诗论道,临流高歌,登山揽胜,赋诗抒怀,度过了一段十分快乐时光,可是好景不长,一份游离世俗之外的爱,像海边的沙粒不知不觉间,从指缝里悄悄的溜走了。后来,朱放奉召前往江西为官,两人不得不挥泪告别。季兰的第一次爱暂如烟花,美丽的绽放之后,便是寂寂的凄凉。相爱一场,两人还是分了手,于是,只得靠鸿雁传书,来倾诉相思之苦。

少女的情怀总是诗,更何况季兰已品尝到了相爱相思的苦涩,于是她寄给朱放的一首诗很自然的从笔底下流出:

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

别后相思人似月,云间水上到层城。

这首诗借月写分别后的相思之情,自然真纯,没有斧凿之痕。真实的感情,应该如山间溪流,自然叮咚的流淌,想来季兰的情思该是如此吧。

相思似满月,夜减清辉。那无声的月啊,静静的倾泻一地,夜夜在减着清泠的光华。只有一个多情的女子,在清凉的山风中,寂寞的独坐着,簇拥满怀的月光

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思念美好的,但是,才情万种的季兰啊,你忘了道士的身份!惹火烧身的,也只能是自己了。

和季兰临别时,朱放也写下一首赠李季兰的诗:

古岸新花开一枝,岸傍花下有分离

莫将罗袖拂花落,便是行人肠断时。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分离之时,也是断肠之时,可是肠断后,他却一去不复返了,留下的只有季兰孤独的心,在道观的晚风中,无语问斜阳,独自话凄凉。

她一天天等待着朱放的归来,和她重修就好,欢爱依旧,和他游山玩水,诗词唱答,但远方的朱放忙于官场事务,无暇来剡中看望昔日的美丽情人。她望穿秋水,等不见良人的归来,只得发出“相思无晓夕,相望经年月”的怨叹。

在季兰寂寞的等待中,另一个男人又闯入了她的生活,抚慰了她寂寞的感情。他就是江南有名的“茶仙”陆羽。陆羽不仅精通茶道,同时也饱读经书,是个博学多才的世外高人。《唐才子传》上说陆羽:“工古调歌诗,兴极闲雅。著书甚多。扁舟往来山寺,唯纱巾藤鞋,短褐犊鼻,击林木,弄流水。或行旷野中,诵古诗,裴回至月黑,兴尽恸哭而返。当时以比接舆也。与皎然上人为忘言之交。”从中可以看出,陆羽是个饱读诗书,喜爱游山玩水,性情非常的雅士。

陆羽在龙盖寺中研习茶道,诵诗著书,闲情雅致中,也渴慕异性知己的青睐。清寂的日子,他的感情渴望有一份寄托。这时李季兰的才名隐约传入他的耳中,他很想目睹她的芳容,领略她的才气。于是,他主动到玉真观里,探访了李季兰。想来,两人初次相遇,陆羽以清秀的气质,洒然的风度,随和非凡的谈吐,给季兰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才使他取代了朱放的在季兰心目中的位置。

此后,两人经常私下交往,对坐饮茶,围炉煮,谈诗论道。这样,日久生情,彼此产生了爱慕之心,最终深化为互诉衷肠、心心相依的情侣。季兰本是一颗多情的种子,她哪管什么道观的清规戒律,就像现在思想前卫的女青年,该享乐时就享乐,青春不挥霍,过期就作废。女人的花样年华可是短暂的,就像五月的红草莓,鲜亮诱人,可转眼就发霉变质了。所以,季兰需要男人的爱抚,需要有人抚慰她一颗寂寞难耐的心。

陆羽对季兰还是不错的。一次李季兰身染重病,迁到燕子湖畔调养,陆羽闻讯后,急忙赶往她的病榻边殷勤相伴,日日为她煎药煮饭,护理得悉心周到。李季兰对此十分感激,病愈后特作了一首《湖上卧病喜陆羽至》的诗作答谢:

昔去繁霜月,今来苦雾时;

相逢仍卧病,欲语泪先垂。

强劝陶家酒,还吟谢客诗;

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

病时相逢,季兰欲语泪先流,那娇弱的病态,那美人脸上的点点泪痕,一下子牵动了陆羽的心。他和她必究有鱼水之欢,所以他要尽一个情人知己的责任。“强劝陶家酒,还吟谢客诗”,陆羽用诗酒温暖着病中的季兰,给了她心灵的慰藉。

可见季兰和陆羽是心灵相通的密友、知己、情人,像季兰这样的女子,和他交往的男性不再少数,有的为她的色,有的为她的才,有的两者兼而有之,而她和陆羽该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吸吧。一个道士经常游走在男人的世界里,能得到一人的真心,季兰该珍惜才是,可她偏偏不知好歹,又移情别恋起来。这个男人就是陆羽的好友诗僧皎然。

《唐才子传》记载,皎然,“俗姓谢,宋灵运之十世孙也。初入道,肄业杼山,与灵彻、陆羽同居妙喜寺。”可见,他和陆羽相交深厚。皎然善写文章,常到龙盖寺找陆羽谈诗,有段时间却总找不到陆羽,于是写下了《寻陆羽不遇》一诗:

移家虽带郭,野经入桑麻;

迁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

叩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

报道山中去,归来每日斜。

陆羽每天早出晚归,到山中去与季兰幽会。究竟到山中去作什么呢?经皎然的一再盘问,陆羽才道出是往玉真观探访李季兰去了。从陆羽的口中,皎然得知季兰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所以,出于猎奇心里,她也想见见季兰。后经陆羽介绍,皎然也成了李季兰的诗友,常常是三人围坐,相互诗词酬答。

可季兰毕竟是个多情的女子,在和皎然多次的交往中,她被他出色的诗才,淡然的心境,深深吸引,于是常以目传情,暗送秋波,皎然却是修炼成性、心如止水、不为女色所动的僧人,他就像《西游记》中意志坚定的唐僧,抵制了美色的诱惑,保持了一份干净的节操,这更让季兰敬佩不已。面对季兰的挑逗,皎然曾写下一首《答李季兰》诗表达自己的心意:

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

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

对皎然的沉定之性,李季兰慨叹:“禅心已如沾泥絮,不随东风任意飞。”因而对皎然愈加尊敬,两人仍然是好朋友。读到这首诗时,我也不禁为皎然这样的僧人竖起了大拇指。面对送到手的美色而不上钩,真是个极品男人!

季兰啊季兰,你千不该万不该,见一个爱一个,天下有才有德的好男人多的是,哪能一见就生情呢?这不成了滥情了吗?不是说,好女不嫁二男吗?不是有些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守身如玉吗?而你呢?你是否懂得,谁游戏了感情,谁就要受到感情的惩罚!

所以,季兰的心灵注定是寂寞的。

据说,季兰和唐代有名的诗人刘长卿也有交往。史料上留下的是他们之间的“黄段子”:季兰经常和一些文人名士在乌程开元寺聚会,吟诗作赋。有一次,刘长卿也在场,他知道刘长卿患有阴重之疾,也就是今天所说的疝气,于是,他引用陶渊明一首《饮酒诗》中的一句“山气日夕佳(“山气”同“疝气”谐音)。”刘长卿听后应声说:“众鸟欣有託。”在坐的都大笑不止。

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出李季兰是个肆无忌惮、非常放荡的女子。

虽然说唐代是个非常开放的时代,但是季兰在大众面前,竟然开着那样的荤段子,使千年之后的我实在不能接受。我还是比较喜欢那种沉静内敛、不夸饰不张扬的女子。无论社会发展到什么时候,我们女性应有的自尊、自重、自爱等传统美德,都是不能丢的。

季兰的多情没有错,但她的爱给了那么多的男人,这样的女人怎能得到男人的心呢?再加上她身为道士的特殊身份,孤守一生是必然的。但作为一个女人,她又是多么的渴望获得一份真情真爱,像一个正常的女人一样,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但她却不能够。当经历了岁月的沧桑和情感的风后,她对这份真情真爱就更加的渴慕。

她流传下来的诗篇中,写寂寞相思最为深刻感人,那是她情的凝结,那是她心的诉说。

她的一首七律《感头》诗,书写了她独居观中的寂寞相思之情:

朝云暮雨两相随,去雁来人有归期;

玉枕只知常下泪,银灯空照不眠时。

仰看明月翻含情,俯盼流波欲寄词;

却忆初闻凤楼曲,教人寂寞复相思。

暮雨朝云,人来雁去;玉枕泪下,孤灯不眠;明月有情,顾盼流转,寂寞相思。此心难表,此情难寄。此情此景,读来让人泪下。

有人认为这是李季兰对爱情渴慕而写出的一首诗,我觉得不妥,这首诗像是在怀人。一个“忆”字,“寂寞复相思”的倾诉,流露了季兰那种寂寞的情怀,相思的苦涩。

清静的道观,锁住了季兰美好的青春年华,却锁不住她一颗悠悠的芳心。在无人的暗夜,她独对青灯长卷,在月明之时,她携琴独上高楼。一个又一个男人,从她的生命中来了,又走了,如一个个匆匆的过客,在她的情感码头小憩之后,便转眼没了踪迹。薄情寡义的男人啊,你可知季兰的心,是多么的消瘦?

多少相思的怨怼?多少无奈回忆?多少断肠的离愁?都化作了点点行行的诗章。

一场寂寞凭谁诉?枉叫人断瑶台曲。于是,一首《相思怨》从她的心里汩汩而出: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

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这样的句子是让我过目不忘的。第一次在安意如的《人生若只如初见》里读到了这首诗,一下子记住了道观里的那个黄冠波带的青衣女子——,李季兰。

有时候,一句话让人记住一个才女,一篇诗文让人喜爱上了她的书。

相思是古今文学作品永恒的主题,古人描写相思的诗句不在少数。“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这两句写相思之情的诗,丝毫不亚于“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这些流传千古的名句。

李季兰的情诗中,平白如话又道出深刻感情体验的当属于《八至》: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大唐盛世,诗才辈出,我认为,单凭这首诗,就可以确立李季兰在唐代诗坛的一习之地。读了以后,感觉朴素天成,余味不尽,真可谓:“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

由远近东西、清溪日月,聚焦为亲疏夫妻。从宇宙八荒、自然幻化的绚烂风景,体悟男女情爱的美好凄凉变化,选景精美,情理兼备。二十四个字,朴实无华,无任何雕饰,但却凝聚成一把利剑,将夫妻情爱深深的刺穿,将爱情由盛及衰的花开花落,书写殆尽,道破了人生情感的真相,酷烈,决绝,永远

没有深刻的情爱体验,是绝写不出这样的诗句的。

写到这首诗时,我想到了元代贯云石一首《红绣鞋》的曲子:

挨着靠着云窗同做,偎着抱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四更过情为足,情为足夜如梭。天哪,更闰一更儿妨甚么?

瞧,爱的浓烈时,挨着靠着,偎着抱着,交颈缠足,化骨升仙,还不够,还在数着愁着,嫌夜如梭。如果再有一更天,该多好?

两个人,相好时,欢会愁日短,共枕拥梦长。哪管它红尘纷扰?哪管它天晴雨雪?哪管它功名富贵?两个人,都是彼此新鲜天地里的新鲜人,在一起时,人间一天,胜过瑶池千年,只觉得,心里明晃晃的,都是他,都是她。

但是爱又是脆弱的,曾经海誓山盟,同生共死,可是转眼反目成仇,不共戴天。离了散了,爱,如天上的云,飘远了。即使遇见了,却形同陌路。

这首诗,是季兰饱经人生和情感忧患后的无奈苍凉之叹,是曾经沧海后的心泪泣诉。钟惺《名媛诗归》评此诗:“字字至理,第四句尤是至情”,清黄周星《唐诗快》中又说:“六字出自男人之口,则为薄幸无情,出自妇人之口,则为防微虑患,大抵从老成历练中来,可谓惕然戒惧”。季兰的这首诗,不仅写出了夫妻共同的情感体验,也是对封建社会不平等、不和谐的夫妻关系的有力批判。

我个人认为,在李季兰留存下来的16首诗里,《八至》最好,其次是《相思怨》。

此外,她的写相思愁怨比较好的还有:

《寄朱放》:“相思无晓夕,相望经年月。别后无限情,相逢一时悦。”

《春闺怨》:“百尺井栏上,数株桃已红。念君辽海北,抛妾宋家东”。

但《唐诗鉴赏辞典》里却收录了她的一首《寄校书七兄》:

无事乌程县,蹉跎岁月馀。

不知芸阁吏,寂寞竟何如。

远水浮仙棹,寒星伴使车。

因过大雷岸,莫忘八行书。

这首诗是写寄给一位做校书郎的“七兄”的。诗的开头写百无聊赖的心境,接下来借景抒情,最后巧用典故,被诗家评论为“律诗中别具风格的妙品”。

由于季兰活动范围广,交往的男士多,所以她也写了一些送别诗,如下面的两首借景抒情,写送别时的离情别恨,也算作送别诗中的优秀之作。

《送韩揆之江西》:相看指杨柳,别恨转依依。湓城潮不到,口信应稀。唯有衡阳雁,年年来去飞。

《送阎二十六赴剡县》:离情遍芳草,无处不萋萋。妾梦经吴苑,君行到剡溪。归来重相访,莫学阮郎迷。

这些诗,足已奠定季兰在中国诗坛才女的地位。有了才,也就成了名人。李季兰性格开放,爱好交友,常参加一些诗酒会,即席赋诗,大展才华,出尽了风头。所以,李季兰的诗名越传越远,活动范围也已不限于剡中,而远涉广陵(现在的扬州)。最后,她的大名竟传到了长安唐玄宗的那里。

史载:“天宝间,玄宗闻其诗才,诏赴阙,留宫中月余,优赐甚厚,遣归故山。评者谓上比班姬则不足,下比韩英则有余,不以迟暮,亦一俊媪。”

唐玄宗读了她的诗,顿生爱才之心,于是,一纸诏书让她进京一见。可以想见,在那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季兰一个道姑竟能想如此殊荣,她心中该是何等的喜悦?从后人“不以迟暮,亦一俊媪”的评论中,可知此时的季兰虽徐娘半老,但还是风韵犹存的。

在她西上长安前,留下一首《留别友人》诗:

无才多病分龙钟,不料虚名达九重;

仰愧弹冠上华发,多惭拂镜理衰容。

驰心北阙随芳草,极目南山望归峰;

桂树不能留野客,沙鸥出浦漫相峰。

此次进京,季兰已经40多岁,芳容不再,只能对镜自伤。想来,季兰一定是悲喜参半的,如果早二十年,正是青春花季时,她见到了唐玄宗,又会如何呢?她也许做如是想。可是,岁月悠悠,人生不可重回。

据说,季兰到长安后,爆发了“安史之乱”,战乱中,李季兰不知去向。

“自古美人如名将,人间不许见白头”。晚年的李季兰生活是十分孤苦的,人老色衰,门前冷落,在声声的哀叹中苦度时日。再也没有文人雅士来和他吟诗作对、煮雪饮茶。长夜孤灯,漫漫难挨,晚境凄凉中,诉说她生命最后的孤苦。

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但她偏偏要放纵,要展现自己。我不知道,这是季兰的聪明,还是愚蠢?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男权社会里,一个道士即使有冲天的才气,又能怎样?

最后,李季兰死得非常凄惨。关于她的死,唐人赵元一的《奉天录》中有记载:

“时有风情女子李季兰,上诗,言多悖逆,故阙而不录。皇帝再克京师,召季兰而责之曰:‘汝何不学严巨川有诗曰:手持礼器空垂泪,心忆明君不敢言?’遂令扑杀之。”

这里所说的是唐德宗年间,叛臣朱泚篡位,立国号大秦。而李季兰却给伪帝朱沘献诗称贺,李季兰的“悖逆”行为触怒了德宗,德宗责斥她一点思念明君的感情都没有,于是盛怒之下,命人将李季兰乱棍打死。

就这样,当年颠倒众生的丽妹,演绎了一生的风流,最终却成了乱棍下凄惨的女鬼。

李季兰的一生是多情风流的一生,也是可悲可叹的一生。可以用李后主的两句词来概括:“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一个道士,万千的风情,万千的愁绪,她的心,人间竟然没有一处可以安放?

她像一个戏子,企图上演华美的人生,可浮华的演绎后,只得以凄凉而收场,这到底是季兰的错,还是那个万恶社会的罪过?

季兰虽有才情,但纵观她的一生,我们可以看出,她是失败的,这主要有三:她没有认清自己道士的身份,没有保持一颗清静无为的心;她感情不专,太滥情,这在今天也是要遭到惩罚的;她没有认清世事,没有确定正确的人生走向。

写到这里,我在想:假如李季兰隐居在玉真观里,惟知素琴横月,吟诗研道,短笛吟风,该会有怎样的结果?该会修炼出怎样的仙风道骨?

《菜根潭》里说:“天地中万物,人伦中万情,世界中万物,以俗眼观,纷纷各异,以道眼观,种种是常。”

最后,我想把这几句话送给千年前的道士李季兰,也送给所有的女人们。万物各异,世事有常,只要有一颗超越世俗的眼光、淡定从容的心境,我们就可以宠辱不惊,闲庭信步,活出真我来。

定稿于2010.5.30

评论

  • :在那个时代,只是因为一首诗,就被父母送去做一生的道士,不知道作者你有何感想。想想当时朱放都没有多少时间陪她,那陆羽又有多少时间陪她呢???我能问一下,如果当时陆羽真的很爱她,他为什么没有冲破困难明媒正娶她呢????有时候我们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还是不要妄下定论的好。
    说不定当时她是看透了这些人,想好好的放纵一下,毕竟在那个时代自己是做不了自己的主的。
    很欣赏你的文字,以上仅代表个人的观点,会继续关注你的文字的
    回复2010-07-26 0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