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殇

2008-06-07 09:42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这是一个花开的季节,而我却看到那个花调的年代。

——题记

〈一〉

(1935年)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天,我,一棵富士山脚下的幼樱,开始了客居他乡的生活。已是三月末,我却看到各色的纸鸢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就像这个风中颤抖的国家。记忆里,人们已经没有了笑颜,那匆匆的脚步,那麻木或愁苦的容颜,那寒风中凌乱得白发……,寂寞而冷清的春天!一切都似乎在暗示我的离开,自从那还不满18岁的小主人穿着军装意气风发的从这个小木屋走后,一个一个生命在这里凋谢了,只剩下一白发的主人,还有深夜窗前的烛影摇曳。

身边尘土飞扬,跌碎了初春的薄,凌乱、狼狈。那泥土之中的破灭叫我知道,我也将要离去,去追随我的命运。

〈二〉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漂洋过海,几路奔波,重新站起,已是万水千山,再也回不去了。深夜,借着清冷的月光,我打量着这片陌生的土地,据说我们来自这“圣朝”,祖先魂牵绕的地方,我却是在这般落魄的田地下来的。宁静的夜色中,只有远方时而闪动的流光提醒着我他的不宁和动荡,我忽然不安,这莫名的静,背后那青砖瓦墙把月光压下来,阴冷、沉重,空气中实在有太多的压抑分子,强装的冷静霎时间崩溃,初来的恐惧一下子袭上来……

月下,树徘徊,花落尽。

〈三〉

我的异乡生活就在那个晚上开始了。

身后是医院,军区医院,无数次盼着小主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又无数次害怕那样的场面,梦中时常是主人飘散的白发……

惨叫声无数次的从背后传来,猩红的血从墙角渗出来,从窗内溅出来,缓慢的、固执的、不可逆转的流过来,没到地里,渗透到根部,那肮脏又无比珍贵的血,我害怕,却是无处可逃,我甚至听到体内的血液汩汩的流动声,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那样静静的站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做,我聚拢我的枝叶,尽量的包围我弱小的身体,那是一个春天,日渐暖和的春天,我却看到我的花在还是花苞的时候就已经枯萎调零。面前是来去匆匆的行人,却没有人看我一眼,在这个被遗忘的天地,我固执的冷漠着,也冷清着。慢慢吞噬着心中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我的漫长的寂静。

〈四〉

(1944年)

空气是愈发的紧张起来,天空时常有战机的轰鸣。不断有大批的医生赶赴前线,这里安静了许多。偶尔,远处的墙头,会出现年轻的脸,又着星星般明亮的眼睛,满是倦恋。可目光一旦落到我身后的医院,就变得凶狠而好斗,那是仇恨,从美国人踏入江户的那一天起,我就从国人眼里再也熟悉不过的仇恨,要用鲜血来熄灭的,恨的火焰。那么彻底,那么绝望。就像冰封的火种,忽然那天就燃烧起来。

天渐渐的暖了,细柔的枝条上已经结满了粉红的花苞,等待那瞬间的爆发……

〈五〉

路上的脚步越来越急促,甚至有战机从头顶掠过,刺耳的机鸣生撕破蓝色的天空,撒落灰蒙蒙的雾。墙外,悲凄的哭声越来越近,开始还是零星的几点,渐呈燎原之势,一路摧枝拉朽的烧过来,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伤员被抬进来,路上是永远不会干枯的血迹,眼前是一成不变的苍凉。火种终于还是爆发了,以不可抵挡的迅雷之势爆发了,一拨一拨的的鲜血扑上去,火却越烧越旺,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我快要难以呼吸,握紧拳头的指甲刺入肉里,血滴成注,一股乖戾之气从胸腔窜出来,我听见身体支离破碎的声音。

〈六〉

经过白天无休止的厮杀,夜,显得特别的静,我睁开眼,看见周身素雅的花,美丽如雪的花,富士山灵动的灵魂,在这个罪恶的世界,静静的绽放。

不知何时,我的周围聚集了伤员,他们望着我,目光迷茫而忧伤,他们还是孩子!十八九岁的孩子,本应该在富士山的樱花树下和心女孩子约会,现在的他们,却客居他乡,痛苦的脸,残缺的身体,那似水的年华远去了。我又想起我那曾经稚气的小主人,还有那曾经令人心痛的狂热的眼神……

“我想回家。”不知谁轻呤,声音很小,在这静得夜却听得分明。我一怔,一时,泪如雨下,飘若雪花

〈七〉

(1971年)

一年又一年,国人狼狈的退出了这个国度。留下或浓或淡的痕迹。记忆里,已是杂草丛生,离开日本的那个清冷的早晨,主人悲戚的面容,富士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如一张张残破的底片,遥远而又陈旧。在年复一年的开放中,有过悲伤岁月,有过死亡的危险,有过歧视的经历。那个缺少理智的时代已如风过,只是岁月留痕,人心留迹。

〈八〉

(1998年)

又是春天,太阳从薄雾中洒下几缕光线,赏花的人群已经涌进来,熙熙攘攘,我极力舒展着枝条,摇曳在如花的笑容里。

美的花。人群中赞叹声迭起。

我抬头,正对一双双清澈黑亮的眼,仿佛跌落到那个混乱的时代,那墙头黑亮的眼瞳,一时间,花开盛雪,落英成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