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

2010-04-23 09:46 | 作者:肖羽 | 散文吧首发

十月十日吃过早饭,顺哥和新保夫妇(岳母孙子辈的人,年已六十多了,我们曾在一个部队工作过)陪同我们从宁乡县城前往枫林的细塘坡。

说起细塘坡我们的耳朵并不陌生,每次同岳母说到南方风景的时候,岳母总会说她细塘坡的家。

“细塘坡其实并不小,围绕在青山绿水之间,宽阔的池水清澈见底,站在高处远望就像姑娘的梳妆镜一样,站在池边可以看到穿梭不停的小鱼、小虾,我们经常围着池塘跑来跑去玩耍,有时还用小竹篓去捞小鱼、小虾;我的家二十多间房就建在池塘上的山坳中,房后一片香樟树半围着,有一棵高大的桐树,茂盛的技叶上有两个喜鹊窝;欢快的喜鹊自由地飞来飞去,屋后南山坡上还有高大茂密的竹林,早晨躺在床上,屋后的山林中就会传来小的叫声,哥哥经常领着我和弟弟、妹妹到山里去采蘑菇,到了秋季,漫山的山茶花,浓郁的清香弥漫在屋中,真是个“世外桃源。”

细塘坡,是岳母魂牵萦的地方。然而,由于政治原因六十年没有回去。

岳母出身在中医世家。父亲在县城行医,医术高超,医德高尚,不管老少、贫富都认真诊断治疗,遇到家境困难的分文不收,是宁乡县很有名气的中医,家庭生活富裕,在枫林桥置下细塘坡这片土地。战乱时期日寇轰炸县城,兵慌马乱。继母(生母早逝)就带着她们兄弟姐妹回到细塘坡。在这优雅的青山秀水间,过着无优无虑的生活。1943年考上了湖南第五师范,1946年毕业在宁乡城克峻小学任教,寒暑假都会回到细塘坡。1949年同岳父结婚,1950年随岳父来到沈阳。而后传来家里划为地主成份,细塘坡已分给农户。老人相继病危病故,岳母听到消息,想请假回去送终,但当时那个年代,不但没有给假,领导还专门谈话,要求不许哭,要和家庭划清界线。至此,岳母从未回过细塘坡。

这次宁乡之行,岳母提出唯一的要求:要去细塘坡看看。

当车向东行驶三、四公里时,道路两边起伏的山恋,阴郁、葱郁的树林,从车窗外划过。转过弯是一段蜿蜒的山路,眼前出现一处山坳,透过山林技叶的空隙,只见一片广阔的水域,岳母大声喊到:“那就是细塘!”

车还没有停稳,老人已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打开了车门下车向前走去,我和人赶紧跑过去搀扶着她。

穿过树林,眼前是一片静静的池水,几只鸭子游荡在水面上,划出条条波纹,四周的山恋是那样寂静。眼里噙着泪花的岳母,凝视着静静的水面,若有所思。此时此刻,我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而我却仿佛听到了孩童嬉戏时清脆银铃般的笑声。

从细塘走上前边一处山坡,便来到一栋栋楼房前。顺哥说:“姑姑,你还记得你住在那吗?”

那片香樟树林没了,那个高大的梧桐树没了,那些旧草房屋没了。”

岳母仔细地回忆认真地辨认着,一会儿说:“好像那个房就是原来的位置。”顺哥和新保推开那家门,走出一位中年妇女,新保说:“这是胡家的老奶奶,来看看她小时住的房子,你能认识她吗?”那位中年妇女摇摇头。顺哥说:“恐怕没有能认出你的人了。”此时,我不觉想起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诗句来。

说着,从前边走来一个佝偻老头,岳母同他对视很长时间,顺哥见状赶紧说:“这是黄十婆的儿子。”岳母说:“你是宝生哥?”“你是胡家大小姐?”“是我!”两人紧紧拉住手,泪流满面,诉说着难忘的童年,化解了历史的恩怨。

原来这是岳母家保姆的儿子,长岳母一岁,今年已八十六岁了。

绕过楼房,我们来到山后那片竹林。高高密密竹干有粗有细,粗如碗口,细如笔杆,青翠的竹竿,被白色粉末一节一节隔开,修直挺拔,婷婷玉立,从小就喜欢竹子的儿子,同人家商量后,砍下一根粗竹竿带回了沈阳。

从竹林出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桔子树和山茶树,我们这些东北人欢喜地跑到桔子树下,照相、摘桔子。“妹夫,咱俩在这照张像。”我回头看去,顺哥手里拿着刚采来的一束白色山茶花,露出孩童般灿烂的笑容叫我,我突然省悟到:为什么岳母不管是逆境时,还是顺境时总有一股浪漫的情感,是这如诗如画秀美的故乡的水土,赋予了她浪漫的情怀。我也摘下一朵小花,走过去和顺哥照了一张“浪漫”的像。

祭奠完我们的外婆,我们就要返回宁乡。岳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细塘坡。

刚上车坐好,她突然又下了车,跑到树下用手揍起一捧泥土,面对着细塘坡说:“六十多少年了,我总是梦到你,可是那个年月,我连提都不敢提,现在我终于回来看到了你,今生无憾矣,我把你的泥土带回沈阳!”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这位八十五岁高龄的老人如此举动,都不禁热泪盈眶。深深地感受到老人那份对乡土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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