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宣德炉”

不幸的“宣德炉”

我在美国波士顿的时候，每逢休息日，有两大爱好，一是喜欢开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兜风，印象中，那时美国的汽油不贵，每升汽油与每升可口可乐价钱差不多。另一爱好就是喜欢逛yardsell,yard意思是：“庭院”。sell意思是：卖东西或者经营。翻译过来，就是“庭院卖家庭物品”。每到周末，我便会买一张报纸，把广告上住家附近的yardsell,做好标记，又在市内地图上找到确切街道位置，粗略安排一下路线。一般在休息日去逛yardsell少则一二个，多则五六个。美国人在庭院卖家庭物品，没有破烂和不能使用的东西。他们往往把家中长时间不用或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廉价卖给愿意要的人，达到物有所用的目的，这也是一种美国式的“节约”吧。yardsell物品，五花八门，尽是意想不到的东西，有许多物品非常精致，甚至可能是祖传下来，被儿孙们轻易廉价卖掉了。就看你喜欢不喜欢，看你眼力如何？运气好的话，有时真能淘到宝。

一次在yardsell,琳琅满目的物品中，看见一套铸铜的铜钵，一共七件。我拿起最大的一个铜钵，底部铸有“大明宣德年制”六个大字。心里一惊，又一阵窃喜，我意识到这是一套古董，还是大名鼎鼎的“宣德炉”呀！“宣德炉”距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比美国两百多年历史多一倍。七个铜钵外壁四周，统一镌刻着简单的云纹图案，是完整的一套。其中有两个铜钵，内壁被岁月的时光，腐蚀蛀出几个孔洞，证明年代久远。遗憾的是，这么有价值的一套文物，却被美国人毁了。美国人真是白痴到极点，竟然把好端端的文物，整个翻新一遍。铜钵内外经过抛光，底部不好打磨，干脆上车床车掉，底座仅仅剩下像吃饭碗底一样的形状。底部中间的铸字，美国人认为影响美观，已经全部车掉，只留下机械加工过的同心园痕迹。只有最大的铜钵保持原样，才使我们知道这套铜钵的朝代时间。卖东西的美国人，见我对这套铜钵，翻来覆去地看，走过来，拿起一个铜钵，敲了一下，声音清脆，余音拖得很长，对我说：“声音很美妙”，接着又补充一句：“中国的东西。”我看着这套被毁的文物，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冲上去揍他一拳。可是这套铜钵，甭管当年美国人怎样从中国掠夺出去，但现在，这东西还是归人家所有。那个美国人伸出五个手指头说：“五十元。”尽管铜钵已被毁得面目全非，毕竟年代久远，也算古董，我用四十五元买下，又从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把它带回中国故土。

回国以后，这套铜钵在家里，没有地方摆，只好搁在凉台上，一放就是十多年。最近装修，收拾凉台，才发现已经忘记的用报纸包裹的这套铜钵。打开一看，让我大吃一惊，当年包裹的报纸已经发脆、发黄，可是铜钵依然黄橙橙的，上面居然没有一点铜锈！为了解开铜钵为什么不生锈之谜，我查阅一些资料才知道，原来明朝宣德年间，铸铜制品之所以名贵，在于对铸铜冶炼要求十分严格，工艺十分讲究。以前朝代，铸铜冶炼，精铜冶炼工艺都是六遍。但是，明朝宣德年间，铸铜冶炼，要求精铜冶炼必须达到十二遍，并且在原材料中加有金、银等贵重金属，所以材质非常好。以后的朝代，由于嫌精铜冶炼十二遍太繁琐，产量又低，就又恢复精铜冶炼六遍的工艺。所以宣德年间的铜器便成为铸造铜器中的极品，凡是这个时期的铜器，统称为：“宣德炉”。现在我收藏的这套铜钵，由于外观被破坏，变得没什么价值。如果外观没有被破坏，又是真正的“宣德炉”，拿出哪一个，市场上也价值十万元以上。但是文物行市就是这样，一有缺陷，马上身价大跌。在国家博物馆里，见到宣德年间铸铜铜器，陈列在玻璃橱窗里，享受空调待遇。而我这套铸铜铜钵主要特征说明肯定是宣德年间的铜器，特征一、这套宣德年间铸铜铜器材质是“黄铜合金”，因用“黄铜合金”所铸所以铜钵壁比较薄。最大一个铜钵与底座是冷焊链接所铸。特征二、宣德年间铸铜铜器特别是由于庙宇贡器，大多数图案都是“覆祥云”“涌祥云”为主，像太阳照射下宣龙飞天的云。特征三、宣德年间铸铜铜器由于是“黄铜合金”所以永不生锈。同样是宣德年间铸铜铜器一个陈列在玻璃窗里享受空调待遇，另一个却在我家凉台上的旧书柜里，沐浴着风吹日晒。看来，不光人有运气之说，连万物都有好运，坏运之分。我对这套宣德年间铸造的铜钵，经历坎坷，命运悲掺，深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