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故乡的记忆之二

2010-02-07 02:29 | 作者:散文吧网友 | 散文吧首发

大公鸡才叫第二遍,母亲就起来了。她一起来,家人和亲戚们自然都睡不成了。于是,张罗和忙乱,就成了家园了满满的跌撞着的,扑楞楞的到处飞。

这是自然的呢——娶媳妇,天大的喜事嘛!

母亲静气自定,站在门口,调度着——第一拨,套了大红马、栓了彩车,小儿和一群招呼的人赶往南村,那是迎亲的;第二拨,驾了三辆大车赶往西山,那是去请姥姥一大家的;第三拨,挽起袖子扎上围裙,那是赶做喜宴的。

立时,院子里热火朝天,喜洋洋的笑声和诱人的煎炸烹煮油香,被灰白色的炊烟裹着,飘散到村落的角角落落,惹起深深浅浅的向往和感慨。

老大不等母亲吩咐,领着帮忙的伙计们在院里院外一气排开了几十张方桌。院子小,只能放下十来张,基本够新媳妇娘家和村里头面人物用了。院外疏朗开阔,柴扉对面,小河围绕着一片竹林,喜宴用的方桌就挨着竹林。正是三月阳,竹叶青翠,修篁窈窕,再夹杂三五桃花,真是好看又喜庆呢。

老二也成过家了,轻车熟路,把几副喜联干脆麻利地贴好了。看时,却是

“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横批“百年嘉偶”

“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横批“情投意合”

红纸墨书,立刻满园生辉。

乡邻陆续来了。报客声、迎宾声、道贺声、致谢声,声声悦耳。老会计兼了礼单誊写人,眼睛滑到鼻尖上,却不忘和辈分相若者开着玩笑。礼是各式各样,有直接掏出崭新钱币的,有带了自家秀出的帷幔的,有挑了一担糯米鸡蛋的,好像集市开在了主家的门口。母亲笑着,却退在后边——这是老头子挑大梁的事儿哪。老头却是个沉厚人,咧嘴笑着,只把手中的香烟逢人递上,没有话语。

院门外,更为热闹。一大帮的小淘气们颠颠的奔跑着、咋呼着,鸡飞狗跳。领头的,是半大小子狗剩,手里掂着一直长长的竹竿,那是一会儿新娘子到来时放鞭炮用的。自然的,那些小淘气们无非想抢占先机,多抢夺几只不能炸响的炮仗罢了。可那欢实劲儿,着实又把婚庆的热度再添上一层。

正热闹着,忽然有人飞跑着告知:来了!

立时人们起立,向门外赶去。不一时,唢呐嘹亮,鞭炮脆响,大红马红绸盘结,新娘子妖娆前来。迈火盆、踩瓦片、过门槛,络绎进到园中。村长是自然的司仪兼主婚。十道程序,拜叩四方,行礼如仪,泪花笑声,古老与新颖,心愿与想,期待和祝福,相似的排演和不一样的新生,一切一切,都在掀起红盖头之后那一瞬醉心的对视中恒定。

远处,隔了竹林,一些脸蛋隐约在观看与悠闲之间,那是那些不便参与的姑娘们。娶亲的唢呐,最是伤身啊!那天的中午,总有年轻的姑娘,胃口要比平时小了很多呢。

这边,随着村长一声十全十美,新婚礼成,婚宴开始。

凉盘热菜,荤素酸甜,都在酒香中浮动。五魁首啊,八抬轿啊,俩俩好啊,一心敬啊。猜枚划拳,声声入云。大块吃肉,大腕喝酒,也大口的说出年轻时的风流与莽撞。时间稍长,不善酒事者便憨态可掬,或依案入眠,或讴呀自唱,或推杯换盏,或兀自长啸。主人前来,犹在礼让,三杯又下,竹林桃花,一片缤纷。

洞房中,悄悄溜回去的新郎官,扑倒新娘子身边,吻了一口。新娘子羞红了脸,刚要说什么,那边有人高声叫起新郎。新郎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又折回身,掏出一块酥糖,递给新娘子,才跑了出去。

酒宴渐近尾声。父母和长辈,都在送别客人。

还有几桌,犹在酣饮,那是新郎官的发小,按照习俗,他们是要一直喝到月上柳梢,再闹洞房呢。

新郎官过来,伙伴们趁机灌上几杯。新郎官呢,好不推辞,一饮而尽。饮罢,却摇晃着说头晕,要休息一下。众人明白他的心思,偏是不依,闹了一阵,还是有人心软,合了稀泥,扶着新郎官,去了洞房。

这边,那帮后生,再续前缘,红脸膛对红脸膛,大碗酒碰大碗酒,话题,却转作下一个轮到谁做新郎官了。

竹林外,小河边,零零散散,有炮竹响起。那是小淘气们在忙乱中讨来的战利品。偶尔的炸响,延续着村中新婚的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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