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

2010-01-21 14:50 | 作者:梅君 | 散文吧首发

松鼠

我常自问,松鼠是鼠吗?如果是,奶奶何不以它作比方敲打我们呢?除四害也不说“松鼠过街人人喊打”,它也不咬衣角和装在瓦罐里的票儿钱,也不在屋檐下的墙角打洞,也不偷了谷米藏在土坷拉里。如果不是,又为啥非称它是鼠呢?

我长长久久地为松鼠鸣着不平。那毛茸茸的腰身圈成好看的弯儿,尾巴上翘,像个小精灵儿,浑身都充满了表达的欲望,特别是那一双小而圆的眼睛,机敏而乖巧,扑楞楞转来转去,煞是逗人生意。所以我们总要在它的名儿前面加个“小”字,就越发的可人了。

爱松鼠,也便恨着那些捉了松鼠当宠物卖钱的人。一年在西宁的小公园里听翻白了眼睛的女艺人弹三弦,旁边有无数的棋摊和牌桌,气氛杂乱而热烈。那女艺人刚唱一句“河洲汉子你有种”,我就看见一个戴软耳朵帽子的中年男人,袖着手,小肚子挺出一个金丝的笼子,里面卧有一只松鼠,毛是灰而间黑的,尾巴圈在屁股与大腿之间,下颚尽量往下贴着笼子底部,眼睛惊恐地转着,还不时地抽动小身子骨。我实在无法忍受它的抽动,它每抽动一下,我的心也就紧一回,像有小刀片割一样。见我盯着松鼠看,那人就出价:五块,拿走。我二话没说,掏出五块钱,然后就发了疯地往后山跑,上了山,把松鼠放进了一片林子。它离开时竟不知往东还是往西,它被关麻木了,竟不相信还能自由,它朝我看看,把嘴往地上闻闻,我感到它是在感谢我啊。我把笼子扔到悬崖,放开嗓子骂了一句“去你妈的!”,我是想骂那个卖松鼠的,却吓着了旁边的行人,他们看我一眼,迅即就走开了。

我一直牵挂着放进了山林的松鼠,我相信松鼠与我们有着某种缘分,或者在某些意识里存在通感。科学认为,人是由猿变来的,猿是生活在树上的,松鼠的家也是在树上。那么,我们该是同乡了,至少也是娘家人了吧!前年,东北一位摄影家,拍了一幅松鼠图让我看,那情形让人怜爱得心里都发抖。它的四支小爪儿抱着一根松枝,尾巴高高地翘起又弯成半圆儿,绒毛儿光亮油滑,细腻温暖,眼是浑圆水灵,嘴是欲动欲言,一副神气自得的样子,像与人逗乐。看过之后,我几次冲动着要去东北森林里走走。

松鼠快乐自在,于我们是一种安尉,更是一种希望,我想,摄影家所拍摄的越来越少见的松树,肯定暗含着某种更为复杂的心情

然而,当大片的城市和人群向森林逼近的时候,成群的松树正在集体后撤,最后退到我们的视线之外。尽管如此,我至今还保持着一些奢侈的愿望,比如,推开窗户就想看见群飞过,走出门外就希望有菜地或麦田。如果与最亲密的人在月光下吻别,四周是浓浓的色,她远去时,肯定希望有一群随便什么鸟儿扑腾腾惊飞,像李清照说的那样“惊起一潭鸥鹭”,把她惊吓回来,重新钻进怀中,可是没有,我们的周围到处都是简单而生硬的水泥的建构。

三八”节前夕,单位的女职工办登山比赛活动,邀我做“护花使者”。帮人搬运杂物,沾光爬了香山。是残雪,虹是彩虹。风动林壑,盈盈作态,阳光初照,微微凝寒。下山的时候,过一棵路中松树,绕一道乱石斜坡,正要哼几句曲儿,吼几声狂喊,李月梅就惊叫:“小松鼠,小松鼠。”张宁也叫起来,“天啦,真的。”,我以为遇着意外,下意识地拣起一块石子,要“护花”,李荣华、塞雁她们就同时吼起来,“不准打”,我那里舍得打松鼠呢!大家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大气不敢出了,生怕惊动了松鼠。

树枝上压着雪层,不时有雪粒风飘而来,地上的雪不是覆盖,而是花团般地存在。松鼠在树根、树干、雪地,来回蹿动,像燃烧的火苗,它使所有人的心情豁然灿烂。那一刻,我不能把它理解成动物,它没有许多动物的丑陋与肮脏、凶残与无情,我总把它与某些鲜嫩的花朵、流动的艺术品连在一起。我无法判断它是在觅食还是闲耍,它也丝毫没有感到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对它构成的威胁。

后来,它消失了,消失了也好!

漫长的天就要过去了,在我灵感因冬天而枯萎的时候,松鼠来了,在我心里跳动,依然是长长的尾巴,茸茸的皮毛,亮亮的眼睛。我念及它的种种好处和善举,我也就充实了。又一个黄昏来临,我想到了松鼠,它把许多美妙的东西留下就走了,走得没有痕迹,可它把家安放在空中,那该是理想的高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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