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爹娘所生活的那个村寨

2010-01-06 21:45 | 作者:邓平利 | 散文吧首发

平凡中的伟大

伟大中的平凡

创造奇迹

那是孪生兄弟

带着沧桑与迷茫

成就世纪之胜强

奇迹的灰飞烟灭

人生道路的诡异多变

是奇迹中的人物

造就了奇迹的道路人生

倒也是,英雄好歌言英雄

——《赠勇夫·邓平利》

说来惭愧,我家离英雄的家不过百步之遥,但我却对他知之甚少。

那逶迤在关中北部的两道山岭,是怎样的一个地呀,两山是如此巧妙地平行,成为隔开关中北部平原与丘陵地带的巨大屏障。不知什么年月,屏障又被谁用神斧劈开一刀,便有了进山的口子镇。为什么要叫做嵯峨与北仲,还有进山十五里的那座古老石和石桥边上的小镇——石桥镇,它是我的家乡

傍着九曲十八弯的冶峪河,是神话般的四十里黑松林,曾有过七十二景之多,每个景就是一个神奇的故事。那有着一弯清澈潭水的“响龙潭”;那原有金牛拉金磨磨金豆的“盗宝潭”;山坡上生长着一片翠绿青树的“冬青崖”;杨六郎当年征战路过这里时,马蹄踏出印记的“马蹄窝”;为纪念李逵敬老母亲而修的“李逵庙”;穆桂英出征时梳过头的“梳妆台”;孔老夫子走过的“圣人桥”诸此众多的景物,魂牵千年淳魂。

他喜欢到“帘子洞”去看旋起来的漂亮水花,喜欢到妇人求子的“大耳窝”去丢石子,更喜欢爬上河中心那座叫“聋子崖”的陡立石崖去玩,传说站在上面任何声音都听不见,可他偏偏就什么都听得见;他也常到“药王庙”前去看药王爷的怪像。先辈们为这四十里黑松林创造了如此丰富的故事,给原来清冷的嵯峨山、冶峪河增添了如此缤纷的色彩。如今想来,才突然悟到,或许这些故事原本就不是可以用文字来记载的。他却写的如此乡愁,富有诗意,而我对此却不屑一顾。现在想来,很是愧对家乡父老对千年遗物的敬畏之情。

他便是张鼎全,出身自革命老区淳化县嵯峨山下石桥村的一个农民家庭

淳化县烈士陵园,是他的安葬之地,我去过多次,大多因为有他,缘由却很多。他父亲的老家在蓝田,家中很苦,他爷爷是被土匪打死的。他父亲十二岁时就偷偷离开家,出外谋生,走到了嵯峨山下的口子镇。在那里他父亲借住在一个远房亲戚家里。他父亲十七岁那年和饭馆掌柜的女儿结了婚,掌柜的容不得他父亲,他父亲身无分文地毅然带着媳妇进了山,把家落在了石桥村。我父亲的老家也是蓝田的,地主成分,我爷爷那时在劳改队服刑。父亲九个月就成了孤儿,被继父收养,过的很苦,靠给生产队放羊谋生,十六七岁结的婚。身无分文,背了一床破被子和母亲流浪至石桥镇,却也是和继父不和。而且,在他三岁的时候,有次他跟着他二哥在村头水渠边玩,他不慎掉进水里,被水磨轮子卷起,他全身的皮肉被磨烂了,三天三昏迷不醒,村里人都说这娃再也活不成,可是他活了。母亲从此喊他“根旺”。我也是在三岁那年,好多天长睡不起,几乎能找的医院父母都找遍了,全不接收,医生们都说这娃根本没治。父亲急了,买了五个雷管,给震醒了。母亲从此叫我“根深”。如此相似,做了邻居,他自然就成了我的楷模。村里人对他评价咋就那么高,说他勤劳,说他是他弟兄中最知道孝敬老人的,说他出去多少年,当了大军官,可没一点架子,老人娃娃都喜欢他。他每回探家,村里人来看的都挤破了他家的窑。那是故土纯朴善良的乡情、父亲严格的做人准则、母亲的贤良慈将他无形中铸造而成的,别人这么评价他。

在青藏高原上,他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世界屋脊”、“生命禁区”、“地球第三极”的含义;也明白了,为什么昆仑山、唐古拉山和藏北高原被国家划定为“特别艰苦地区”。为此,江泽民主席把“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战斗”的精神授予了他和他的战友。他不仅是一位优秀的军人,同时又是一位出色的军旅作家。在青藏线的二十一个年头中,他曾成百次地翻越唐古拉山执行运输任务,多次被困在风中,车翻人伤。他曾七次获嘉奖,两次立三等功。他长期坚持业余创作,用自己的笔去讴歌广大官兵的拼搏奉献精神,在写了五百多篇稿子无一篇被采用的情况下,仍不气馁,最后终于从废稿堆中奔突出来。一本《雪祭唐古拉》写尽了他的所有辛酸,道尽了无数青藏军人精神的灵魂,很能震撼人的心灵。总后勤部部长赵南起将军在《雪祭唐古拉》扉页上题词:“无私奉献的典范、时代精神的讴歌”。政委周克玉将军在序言中称作者“是一个出色的军人”,并对书中所写的高原运输兵作了高度评价,激情满怀地说:“人民不会忘记你们!”后来,中央军委授予张鼎全“青藏高原模范干部”的荣誉称号。张鼎全去世后,中央电视台破天荒在《新闻联播》栏目报道一个普通军人的追悼会,这事很难得。

然而,对于英雄我们有太多误解,对于伟大就更难于框架。我们总是把张鼎全看成一个勤奋有为的作者,而忽略了他身上更有价值的东西。王宗仁和卢江林看到了,《解放军报》副总编国珞也看到了。王宗仁和卢江林先生在给总后首长打报告申请给张鼎全授予荣誉称号的时候,来到《解放军报》,向有关人士讲述关于张鼎全的事迹,希望军报能派个记者给张鼎全写篇报告文学,在军报上好好宣传他的事迹。谁知有位编辑听后却说:“一个当兵的写了部长篇小说有什么了不起,这种事全军多的是,不要小题大做。”听了他的话,王宗仁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激动地说:“有什么了不起?高玉宝写了长篇小说《半夜鸡叫》,在军事文学史上永远留下了一笔。一个运输科长用业余时间写一部长篇小说,说明高原战士的文化素质有了很大的提高,在生命禁区里写长篇小说和在大都市里写长篇小说意义是一样的吗?”话音刚落,就得到《解放军报》副总编夏国珞的大力支持.王宗仁满怀热情写了篇报告文学《他的脚下是唐古拉》,讴歌了张鼎全热爱国防,热爱人民,见缝插针在环境极为恶劣的生命禁区里刻苦进行文学创作的事迹,《解放军报》破例用头版头条转二版的形式刊登了这篇报告文学,同时还配发了一篇评,大力宣传这个典型。

这事值得庆幸,也值得商榷。对于英雄我们敬佩,可是英雄多了,特别是在军队这种环境下,英雄辈出,也就算不了什么。立个一、二、三等功了事,以后落个好兵;要是到了城市,对于英雄我们歌颂,时间久了,也就事过境迁,以后落个好名;要是到了农村,对于英雄我们称赞,时间久了,也就落个好人。英雄的含义很多,救人的人是英雄,好人坏人也都可能救人,也都可能是英雄,好人救人自不必再说,坏人救人则是良心未泯,随手一把的好事还是愿意做的。所以,英雄见多了也就不那么英雄了,要是自认为还是好人,那随时也都可能成了英雄。其实,英雄是在恰当的时间表现出社会良知的人。但张鼎全不一样,就像雷峰之所以是雷峰一样,一个人做点好事不难,难在天天做好事,这就是伟大了。张鼎全就是这样天天作好事,时时成英雄的伟大人物。

即便如此,扎根石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故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弗乱其所为,张鼎全概莫能外。

明、清以前,石桥之名即有之。历史上曾有“钢铁人民公社”的说法。后来,成立了石桥公社。长辈们都曾经历过那个特殊的年代,然而,钢铁人民公社的影子总在我的脑海里晃悠。虽然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与石桥公社毫不相干,但我总觉得那是历史遗留。父母亲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换回了一个的时代,而张鼎全就是在这梦里面长大,并继续着梦的征程,成就其伟大。

我无法回避,因为我总想到一个人,村民们都很敬畏他,他便是老书记。

在那个年代,能吃饱饭,算是不错了,可明明都吃不饱饭,还要挨饿。在这样的情况下,人注定是要吃更多的苦。别的乡镇,人们一天要干三晌活,也就是上午、中午、下午,已经苦不堪言。石桥镇却不行,每天四晌。也就是说,多加上一场,在晚上。因此,人们除了干活、睡觉,忙的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更何况,种地需要肥料,村里派人砸了村民们的灶头取灶灰用做肥料,吃饭也省了。再后来,大炼钢铁,没有原料,村里派人大年三十砸了老百姓的锅,充做原料,用大土灶炼钢,锅也不用购置了。好像这样才对的起“钢铁人民公社”这曾经遗失的招牌。张鼎全就是在那个时代参军,而唱主角的就是老书记那些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农村合作化运动的兴起,在一定程度上顺应了当时的时代潮流。要不然,各自为主但都不具备实力的个体家庭如何完成生产的各个步骤。也只有合作,才能把各家有用之物加以综合利用,从而使整个生产流程顺利完成,有效利用。遗憾的只是被无限的上纲上线,从而导致了一个民族的灾难。全国饿死了究竟多少人,无人知晓。显然,张鼎全没有逃脱,也不会逃脱,却也摸不着边际。即便艰苦,也难以割舍,这便是信仰。从小习惯吃苦的孩子,都有着神圣般的梦想和使命,他的人生也就注定要为之付出。所以说,张鼎全的心从根子上就是红的伟大,很是圣洁。这样的苦难,炼就了他宽容的心态,给了张鼎全一个完整的人格。

张鼎全当了军官,这对石桥,算是很荣光的事情,张家为人做事却很低调。然而,突然他哥哥出了车祸身亡,为了抚育侄儿照看寡嫂,他听从父母的安排和嫂子完婚的举动震惊了所有村人。那年,他才二十多岁。

指责这是没有爱情婚姻,还是观念陈旧,拘囿于传统道德,村人们众说纷纭。但是,几乎所有的人,对他父母有这样的宽广胸怀,都觉很难得;对他有这样的抉择,都感太不易。这样的抉择,对谁都太难,这意味着要面对太多的世俗偏见。村人都给予理解,支持。这家,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对待。我母亲就是这样,告诫我们周边的后生,见了他母亲必须要有礼貌,必须要问候,否则,是要受到长辈们的谴责的。父母们都很礼貌,见得多了,我们就更加尊重老人家。他回家,长辈们常常去他家窜门,我们也常跟着去看他。时间一长,渐渐明白,原来他是可以写文章在书上发表的,这就是作家,这在农村算是很了不得的大人物,更何况,军人风度,很是风光。长辈们都很认可,我们也常常到他家玩,他母亲总是在厚厚的一沓书里拿出一本书来说,这是他儿子新出的文章给我们看,我们总是很激动,很崇敬,有说不出的崇拜。也就特别能理解村民们对待张家的态度,很是令我感动。要知道,要是普通的家庭摊上这类事是很难处置的,特别是在农村。

对于这份感情,他妻子怀疑过,他却用一颗真诚的心温暖这份爱。他在青海省广播电台广播的一篇散文中写到:

妻做了一个梦,说是梦见她妈流着眼泪对她说没钱花,于是,她去街上买了二百烧纸,也巧,正赶上‘十月一,送寒衣’的时节。晚上,他便挽着妻的胳膊去十字路口为去世的岳母烧纸送钱。

妻很豁达,到了十字路口,见黑暗中依然有人过往,便说:你站这儿,我去烧。她觉得他是个当兵的,怕被人看见不好意思。

冉冉纸火在黑沉沉的夜幕里升腾起来,远远地看见妻在火光映照下是那样虔诚,那样纯真。远离故乡的游子对母亲的怀恋是难以言表的……妻在默默地为母亲祈祷,在为自己的梦编织美丽圆满的光环。

妻的梦有多少,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梦想过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她说她在少女时代就想过要嫁给一个军官。后来,这梦真的成了现实。可这幸福充盈着几多苦涩?

可敬,这青藏线的鬼。

还是要说说老书记。他的女儿和张家后人的联姻不能不说是一种特殊机缘。

我总是怀疑,她的出嫁,和张鼎全嫂子的再嫁有某种更深刻的内在联系。她的出嫁会不会是老书记的个人杰作。在那个年代,虽然已经很开放,但大多数儿女的终身大事还是由父母包办的,更何况,她的家庭背景注定她基本上得服从父母的安排。而她父母也就只有老书记说了基本算数。而老书记会不会是看到张家的为人处世,家庭背景,身份地位和他所信仰的人生标准相吻合,或趋同一致。也许,他本身就是对张家的崇拜、敬仰;而她会不会也和我们一样,本身就被张家所折服,仰起头看天,那简直就是自愿;或许,和她,和她母亲,和老书记还有张家都有关系。

可敬,这张家的鬼。

现在,张家的子孙依旧是张家的子孙,就向张鼎全依旧是军队的军魂一样,在石桥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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