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建筑

2013-04-05 09:26 | 作者:苗子 | 散文吧首发

前段时间国内媒体掀起了一股“梁林热”、“徐林热”,于是我也跟随对他们的传奇故事留意起来,并继而关注起风格迥异的中西方建筑。

记得九四年,得益于父亲的一时阔绰,我第一次来到了北京,虽然对于一名不足十岁的小孩来说,这样的阔绰还不及去一趟广州东方乐园来得痛快。北京残留给我的影象不多,实话说,完整的只有两段。车上,气氛沉闷,导游小姐忽然站起,指着前方横跨于大路两旁的,手舞足蹈,说那是中国第一道路上天桥。车上哗然,我惊喜,伸长脖子,注目而视,直到桥从车顶掠过。那是我人生里第一次看到的路上天桥,桥面平直、但有点矮,桥体新洁、却很灰暗,我失望之余,喜极而泣。哭醒后,不知过了多少旅程的颠簸,我们的巴士终于抵达了神秘的五星酒店。酒店的外表俊朗不凡,对比天桥的三等残废,酒店主楼却踮起脚尖,建有十层,对比天桥的满面泥垢,酒店楼面却光洁闪亮,铺满了白色瓷片。然而洁白的外表却偶有黑色的水迹,分外显眼,无数的窗台点缀着纯朴的外墙,千苍百孔,孔内婀娜多姿的窗帘在微风的吹荡下,翩翩起舞,引诱着我年轻而又纯情的心,使我鼻血直流,几近晕厥。于是,童年里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主观地认为,自八国联军侵袭起北京便一直满目苍夷。直到后来,我才从相册中隐约地回忆起那趟旅程中我同样走过紫荆城、天安门、八达岭和颐和园,还有那些纵横错叠的斗拱、鬼斧神工的石雕和绚丽夺目的彩画,但印象模糊、残断,就像记载着它们的照片那样泛黄、皱褶,仿佛与我记忆中疮痍满目的北京城豪无关联。

当然我知道,本来的北京城市并非如此。作为中国四大古都之一的北京,自西周以来便多次地成为中国的政治中心、皇宫所在地,因此古迹众多,名胜遍布。只可惜,皇朝的更替,外族的入侵,带来的往往是对前朝建筑的大肆破坏与摧毁。因此古书上记录着的建筑,要么残缺不堪,要么不复存在。这其中最大的一次破坏,便是建国初期对北京古城墙和部分城楼的拆毁了。然后拆墙这一决定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像很多其他大事那样,满布荆棘,这其中最大的荆棘,便来自“梁林”二人。

1948年,就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和当时很多的高级知识分子一样,梁思成受到过国民党的邀请,奔赴台湾,只是他和妻子林徽因始终没有走的打算,铁心要留下为中国古建筑的保存和新中国的建设伟业上作贡献。当时梁思成还对学生说了一段笑话,“我也没什么财产,就一辆小汽车,要拿就让他拿去吧。”然而就如俗话所说,“好的不灵丑的灵”,十年之后,他果真连同他最力主保存的北京古城墙被人给拿去了,彻彻底底。1955年,林徽因病逝于北京市同仁医院,此后,梁思成因力主国家建设要坚持传统风格而被指铺张浪费,受到了批斗,再此后,天下太平,中国建筑没有了勾心斗角,也没有了亭台楼阁,只剩下到处抬头便见的分外显眼的黑水迹、千苍百孔的残楼面和婀娜多姿的旧窗帘,中国从此进入了现代化。

然而,现在的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竟偷偷地逃到英国一海边小城,但谁料,这一逃竟又躲过了那些专横的视角污染,眼界阔然开朗。这里的街道简但,但整洁、功能齐全,没像中国的街道那样四周张灯结彩,却又到处混乱不堪;这里的行人散慢,但休闲、秩序尽然,没像中国的行人那样个个充满激情,却又人人横冲直撞;这里的建筑破旧,但典雅、贵气非凡,没像中国的建筑那样栋栋面目一新,却又座座千苍百孔。学校也罢、银行也罢、法院也罢、民房也罢,这里的建筑全都有一定的历史,数十年?数百年?上千年?我也说不清。只见某家在建的小别墅,砌的依然是泛黄的砖、层叠的瓦顶、别致的烟筒,墙角处还爬有一层厚绿的青苔,是人工铺上去的吧?我诧异。此时,身边的同学连忙解释,不像中国的建筑那样不断推倒重建,欧洲国家的建筑大多能保存完整,这主要得益于他们的贵族文化。我如初醒,吃惊地看着这满腹经论的同学,仿佛他的身上也爬了一层厚厚的青苔。确实,欧洲皇朝是皇族和贵族的游戏,皇朝更替多是皇族或贵族间的互相厮杀,即使是新帝王掌权后,也因其内有的文化底蕴,很少发动中国那样的由农民发起的推到性破坏。忆《阿房宫赋》,“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火烧宫殿,何等悲壮。但也或许,“使负栋之柱,多于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于机上之工女。”不同于中国建筑以木为主材料,以石结构为主的模式,又正是欧洲建筑得以长久保存的另一主要原因。你想烧,也烧不着啊。

为了把一切弄个明白,我沿着康河来到了剑桥,探秘这所隐藏着历代欧洲建筑而又与中国近代建筑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高等学府。剑桥处的康河的水面平静青绿,偶有小舟泛过,波光粼粼,迷糊了两岸绿树的倒影,也迷糊了现实与历史的轮廓,纵横交错。忽然,烟雾弥漫,河的对岸站有一年轻女子,亭亭玉立。我怦然心动,是否此刻我就是24岁的徐志摩,而眼前的便是16岁的林徽因?我定神看着对岸模糊的女子,直至迷雾渐散。余烟袅袅间,隐约走出我的同学,他挥舞着手臂,不停叫喊,“还不过来?快!”我目瞪口呆,脑子内全是正当年华的林徽因。90年前,同一处地方,跟随父亲来英修学的林徽因与年长其八岁的徐志摩邂逅相遇。从此,康河旁,绿草上,便常有一对蹦跳的身影在闲游嬉戏,或牵手、或赋诗,两小无猜,“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澄蓝的天上托着密密的星。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迷惘的星封锁起重愁。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两人各认取个生活的摸样。”

小木船上,沿着康河,我试图寻找林徽因当年的足印。康河的水缓缓流淌,平稳写意地穿过了剑桥大学城,只是河上的桥太多,害得我怎么也找不着当年徐志摩与林徽因牵手走过的那条,但还好,岸上一系列的著名院校使我慰藉。河的东岸是主要的教学区,上面站立着剑桥里一系列著名的学院,其中最久负盛名的是的建于数百年前的“三一学院”和“国王学院”,它们在大学城中心的国王大街上簇拥地并立着,气派非凡。而这些建筑中的多数均保留着中世纪以来的建筑风貌,几百年来就一直地按原样进行维修,你看,古老的石像千年如一日地镇守在校舍的门廊上,其身旁是高挂着的彩色玻璃窗,在阳光的照射下生辉闪亮。据《林徽因传》里记载,当年林徽因最去的地方是剑桥一带,因为那里有画不完的建筑与景致。的确,因为历史悠久,游走在大学城内,你会发现不同年代的艺术风潮与建筑风格,从12世纪以来的哥德式建筑到16世纪以来的巴洛克式建筑再到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都尽在其中。于是,千年前的教堂、百年前的教室、十年前的图书馆,以及刚建成的餐馆都在大学城内和谐地并存着,身在其中,真有一种穿梭于历史的感觉,一转身是文艺复兴,一转身便已罗马帝国。我在想,当年爱写生作画的林徽因,是否也曾坐在我现在的位置上,先是面对美景一见倾心,然后又痴痴如醉地在绘画起一张又一张日后对中国建筑影响深远的草本呢?“Don't block my scene!”忽然面前一正在作画的小女孩向我喷话,我急脚走开,也许她就是下一位影响世界的建筑大师!

近些年来的中国,得益于经济的急速发展,在国家建设上也终于豪爽了起来,回归到当年“梁林”二人的建筑理念,不但重视建筑物的实用功能,还重视起建筑物的审美功能。虽然这思潮迟来了近半个世纪,但起码有效地抵制了数十年的“铺张浪费”,韬光养晦,为近年的大规模现代化建设储足了弹粮,真有远见!现在再回北京,你可发现,古有天坛与地坛一南一北为天下苍生默默祈祷,今有巢与水立方一东一西向世界人民展现威武;古有颐和园内残断的柱子们依偎着偷偷哭诉,今有健壮的央视大楼及其小妾相拥着欢欣起舞;古有朴素的胡同与四合院手牵手地保存着家庭内固有的欢声笑语,今有奢华的西式住宅肩并肩地隔阂着邻里间本有的嬉笑怒骂。确实,现代化的建筑建在了现代化的中国,但现代化的中国不应该只披上了西式文明的外衣,而忽略了本土文化。梁思成不早就说过了吗,中国建筑应坚持中国传统风格。虽然现代化的社会应该包容并蓄,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对比起那些诡异的现代设计和陌生的西方住宅,古老而又通俗的中式建筑可有内涵多啦!

假若“梁林”二人还没离去,他们定必会为当今中国建筑的发展而喜上眉梢的,但他们一定不会满足,并会全力以赴为中式建筑的发扬东奔西走。假若徐志摩也在呢,那便为他们设计的园林题题诗吧,那一定能吸引很多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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