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好看的人

回到老家的几天,天气很好.每日阳光充沛新鲜.午后阳光却也有些暴烈,脸颊长时间亲近会有灼伤的可能.风有些干冷,没有护好的手因此出现细小的伤口,细细的绵密的疼.头发随意梳起,不刻意修饰装扮,屋里院外,行走做事,与少年时的情景无别.偶尔在镜中瞥一眼,不觉难看,只觉朴素又真实.

每日对着绵延的黛色山峦和辽远的蓝色天空,遥想.也看熟悉的故人和新生的幼儿,心下欢喜.总是保留坚持着阅读的习惯,微低着头,时常颈椎酸痛.又不舍丢下.对电视无多的兴趣,对音乐却开始发烧喜乐.安静的古典乐与优雅的爵士乐.偶尔兴致起时会做做搞怪或妖娆的动作来自娱自乐. 阳光很好,还是很快乐的.

然而,那日,我在街上行走,听到一年轻女子从七楼跃下身亡,忽觉失望.是那一种对生命和生活本质质疑的失望.是不是,有些人的生命若发生了某些事,便有一道门被永久地关闭.这便是损伤?城市,是一群伤口溃疡的人的聚集地,他们大多很难获得俗世的认可与赞赏,并为一些价值符合功名地位所累,在夜间更象野兽,毫不掩饰地释放伤口的痛楚与不洁的气味.所以,乡村,要纯粹的多.生活暗底虽波涛汹涌,表面却也祥和平静,使人有一种厚实与安心之感.

在这清风繁星中,会安静等待月出东山,想一想日光之下那些琐琐碎碎的事.听长辈的交谈与话常.借以偷窥生活的真相.我看得到那些疾病,哀恸,眼泪与沉默背后所遮挡的关于人生的一些真实命题与谜语.我语言粗劣,行动不敏,看起来笨拙木讷.然而,我没有哪一时刻不在剖析我看到的种种,语言,动作,表情,呻吟,姿态... 我看出他们一些的自负与娇矜,也看出他们一些的不屑与愚昧.对自己更是分析解剖重组与更新...

妈妈信仰上帝,奶奶信奉鬼神,各种精神动态无一不是围绕着生活本身,一粥一饭,一针一线,生活寂静,没有回响.不似下午的飞过高空的飞机,留下寂寞的巨大的轰鸣声.所以,人们和探索会找寻一个精神故乡与思想源点,会借幻象来证明万物真实的存在感.然而,大多人们是向外探索找寻,而忽视紧闭的内心.它不自律不自省,也就不明性不清净.

我曾分外苦恼,似不知光阴所掩盖的所有的痛苦与喜悦的意义.不知它们是否是我们借以渡过生命河流的踏石或长篙.后来,一点点挖掘与触碰,开始在一霎那有了感悟.所有现代社会派生出来的产物,远远比不上一个人内心对万事万物那一点点真实的颤栗.很多的悲剧,是建立在幻象崩塌的废墟之上.比如,爱情.比如,情欲.

一个人看到过雷电袭击过夏日田野,一个人听到过山顶急速掠过的风.空气振动发声,气体摩擦碰撞成具有巨大能量的气流.如过江之鲫越过困守的河流.我似站在岸边,观望生命的渡河.看幸福似逡巡的花枝,一晃而过.而我渴望走到对岸,检视那些自以为是的苦难,一言不发.

在半自闭半开放的自我里,只想知道自己将会如何生活.曾有的渴望都已淡漠.曾对感情盲目执拗,重新审视便知无益与稚嫩.克制能带来理性.不让自己成为一个矛盾界面,并找到正确和安稳.曾经幻觉中的繁华盛世花好月圆,终是通通归为寂灭.下一刻,理智,坚定,无所畏惧.

我自知自己并不是一漂亮之人,然而,生活起伏变化错落,生活折损带来时时缺失,我必须对无法得到的东西以合理的理由淡漠处之.只相信真相,相信纯粹,相信怜悯背后的温柔心肠.假以博爱,走上自己的路途.你可以成为一好看之人,你本就是一好看之人.

我相信,好看与漂亮并无实际意义上的差别,却有本质上的区别. 在这个世间,有一些无法抵达的地方.无法靠近的人.无法完成的事情.无法占有的感情.无法修复的缺陷.我只希望,有自己喜欢做的事,为此付出代价,有甘愿的勇气.清净索然,又对一切无言以对.自得其乐做一个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