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怨的青春

2013-03-20 17:48 | 作者:青青子衿 | 散文吧首发

若那一个字,

永不能说出口,

就一个缘字了之!

若惩罚一段情,

就让他们在花开时分手,

只闻花香不见人!

——阿龙

缘起

我想,一切都缘于那场作文竞赛,在那次颁奖后,很多同学都认识了我,觉得我一定很有文采。我却很不以为然,觉得只是老师选中了我,侥幸罢了。

高一的时候,开学不久,每天都会发现有人在我的练习本上留下字迹,有时是几句随笔,有时是一阕小词,具体内容已经不记得了,不过那一手漂亮整洁的隶书,却极显眼,让人过目不忘,与我那杂乱的本子极不相衬。第一天发现的时候,有些惊讶,刚刚开学,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没有声张,我的性格使然,就当欣赏吧。

就这样,每天到教室第一件事就是看本上的留言。不记得过了多久,很偶然的知道了写字的人是阿龙,他是我们班的班长,初中时和我一个学校的,但那时不认识。我想,他一定是因为那次颁奖认识我的。

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一天早上,学校里的广播突然响起来,是通报批评。说昨天晚上一年六班住宿生阿龙不睡觉,在寝室楼后面练九节鞭……当时,全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我也回过头去,看着他,有些诧异:看他有些瘦弱的身子,能练这个?众人的目光下,他却是一脸的淡然,像与他无关似的。

快放寒假的时候,他找到我,跟我商量,想在下学期组织几个同学成立文学社。我当然赞同,不过说好了我只是帮忙,具体的还得他负责。

寒假里,快过年的时候,和母亲去赶集。走到集市中间,远远的在人群中看见了阿龙,他站在土堆上(也许是堆吧),很醒目,正在等人的样子。我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我告诉母亲那是我的同学,就一起走了过去。没料想,他却平静的告诉我,他要搬家到沈阳去了,不会来学校上学了。他向我交待了一些筹办文学社的事情,还给了我一张准备好的纸片,上面是他两个朋友的名字,让我去找他们帮忙。记得当时心里一下子涌上酸楚的感觉,无心去想文学社的事,有点想哭,只是当着他和母亲的面,极力忍着。后来又说了些什么话也不记得了,然后很简单的告别。一转身,眼泪便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也不敢去擦,因为感觉他还站在那里看着我,母亲也在我身边,只有任凭冰凉的泪水从脸上流淌下来,心里好凄凉。我知道,不仅仅是因为文学社的事成了泡影,(因为我不是张罗事儿的人,自己的性格,肯定不会去找他两个朋友的。)更多的是因为阿龙的突然离开,让我满心的欢喜落空,也让我感觉到人生的无常和无奈

那次之后便是一别二十多年,再没见过面。

那一年快过年的时候,收到了他发给我的明信片,正文只有两行字:“文章千古事,花月一帘。”依然是工整优美的隶书。不久,收到他的第一封信,告诉我他的近况,说已经在父亲的单位上班。

人的一生中很多事都是意想不到的,半年后,我也离开了学校,去父亲的单位上班。我和阿龙以通信的方式保持着淡淡的联系。说淡淡的,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总是很沉静,不愠不火,谈吐慢条斯理的样子,写信时也是这样,娓娓道来,却很细致。那期间他给我邮寄了好几本席慕荣的诗集《七里香》,《无怨的青春》等等。我从那时知道了席慕荣,并深深喜欢上她的诗,喜欢她诗上那种恬淡的味道,和在忧伤品味幸福的感觉。那时,我的空余时间大部分是在读她的诗中度过。

在通信中渐渐了解了阿龙的一些好和个性,知道他当年因为体弱才去练九节鞭,知道他为了练就这手漂亮的隶书,吃了很多苦。那时农村经常停电,他就经常点上蜡烛在被窝里练字,有一次困得睡着了,差点酿成火灾。

两年后我已身为人妻,继而有孕在身。而我的同学此时有的已经考上大学,有几位好友还是会写信给我,放假了也会到班上来看我,只是我的心里常常自卑,觉得跟她们已没有了共同语言,暗自幽怨,回信越来越少,渐渐的断绝了所有朋友和同学的书信往来,包括阿龙。

日子如流水般一去不回,转眼间二十年的时光匆匆逝去。前几年没上班,闲暇时常常会想起阿龙。其实早就有这个愿望,想再找到他,只是二十年间,沧海桑田,不敢想以前那个地址还能不能用上。再有,这么多年了,他还会不会记得我?

抱着随缘的态度和万分之一的希望,我按照老地址,发了一张明信片,没留名字,只写了一句话:我是你的老同学,附上我的联系方式。

半个多月后,收到他发来的好友请求,上面写着:我是阿龙。短四个字,心里竟微微颤动了一下,也有一丝淡淡的惊喜。后来才知道,我那张卡片大概也是几经辗转,因为以前写信都是用他父亲的名字和单位地址,再转阿龙的。如今,他父亲已经去世,他当时在那个厂子也只呆了不到三年。卡片竟然还能到他的手中,真是万幸。而且卡片还通过了最后一关:他妻子的“审查”,才交给了他。

幸运的是当时那段时间,他正因照顾病重的岳父赋闲在家,我们之间才有了几次长谈。得知他现在已是职业经理人,呼风唤的的企业家,家庭和美,事业如日中天。

由于他弄不好家里的语音设备,我们是开着视频,加上打字聊天的。他跟我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成功背后的泪水和辛酸,依然是像以前那样,沉稳平静,细致认真,一直没有一个错别字。

他说,当年在父亲单位工作一年,就身患重病,全厂三万多人为他捐款治疗。病好后不久,不顾家人反对,毅然离开单位,抛家别子,只身去日本学习企业管理,一别三年。

在异乡,他承受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磨练和痛苦曾经连续一个星期听课,包括晚上,从那时落下了腰疼的毛病,直到现在。回来后,也是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才走到了今天。他按照时间顺序一件件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仿佛每一件事都记忆犹新,脸上始终是平静的表情,我却无法去想象和感受到他真实的经历,只是觉得,他经历的太多,太多……

说到婚姻,他的语气依然平淡,表情却温柔了一些。他说,我从未主动追求过爱情,觉得太麻烦,也太费时间。妻子很随性,很大方,只有在他身上很敏感,很小气,还有,一生气就喜欢咬人。他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我想,那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忽然问我,你家帅哥呢?

那天正好我老公也在家,刚聊的时候他们已经打了招呼,互相问候过了。

我说,去客厅看电视了,他说不打搅我们。

后来又有过几次聊天,他说,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外表和内心都没什么改变,像是生活在象牙塔里。我听了感觉有点像贬义,知道他是说我心态还是那么单纯

一会,又说道:“其实我一直想找一个你这样的......只因当时太自卑,也自负!”

谈到席慕荣,他说:“当年,我是看着你,读她的诗。她的诗集看了不知多少遍,翻烂了,就再去买新的……我感觉你就是她。”

原来是这样。

我无语了,想到自己不也是如此么?

不禁在心里轻叹: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岁月啊!那曾经自卑也自负的青春!

想起这次找他的时候,我没留名字,是想,如果他看到后想不起我是谁,我也就没必要再提起往事了。还好,他一下子就说出了我的名字。这时再想起当年他给我留言啊、送书啊,也就都释然了。

“我胆儿大,敢想,敢做,这是我一生中做过的唯一不勇敢的事,”他停顿了一下,说:“让你赶上了。”

我们相视而笑。

时过境迁,我的心里已没有太多涟漪。我能体会到他当时的心境,一场重病,负债累累,不只是经济上的,更多的是感情债,磨难却燃烧起了他拼搏的勇气,所以只能肩负起男人的责任和使命,把那颗朦胧的种子埋在心里。

也许他觉得我的生活这么多年一成不变,太单调了,那时我正好又没有工作,以后几次谈话时,他多次提起,你上我这发展来吧!我都笑而婉拒了,心里很清楚对我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个月后,他去抚顺开始了新的工作,筹建、规划、招商……事无巨细,都是亲力亲为,我们也很少有时间那样说话了。其实即使有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正象我们都感受到的,我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太丰富繁杂,我很陌生;我的世界,简简单单,如一张白纸。

我已经很知足,毕竟,我当初的愿望,只要找到他就可以,就弥补了我今生唯一的遗憾。就像我在那篇《红尘有缘》的日志中回复他的:

能在这里重逢,

我的心充满了感激

如山冈上那轮静静的满月,

了无遗憾。

其实,不言何尝不是最美? 一个“缘”字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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