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母爱叫残酷

在城市生活日久，偶尔会想起儿时我所受到的关爱。以前一直没找到正确的答案。当自己渐渐长大为人父，而父母亲也渐渐老去时，我终于发现了一直在心中寻求的答案。

小时候生活在一个贫穷的农村，一家7口人靠父亲微不足道的工资生活，所以，基本上对父亲的映像很模糊，记得有一次父亲出船很长时间， 才几岁的我甚至老是把大哥叫做父亲。直到有一天，有位邻居告诉我父亲他们回来了，我一路飞奔上河堤，用锐利的目光在下船的人群中搜寻父亲的身影。到最后，自然是父亲粗壮的大手抓起我，将我高高举过头顶。

在父亲离家的日子里，母亲自然是一家的主宰，家中6口人，5个孩子互相之间相差最多也就2岁，我现在都不知道，母亲是怎样把我们养大的，如果放到现在，让我同时喂养5个小家伙，我觉得我不如干脆自杀。因为从我记事起，家里的农活就特别多。那时土地还没承包到户，每天天不亮，母亲就要上工，上工之前一项巨大的任务就是把家中的孩子打发完。哥哥姐姐们都要上学，要穿衣吃饭。母亲做事的动作飞快，也没有过多的话语，更不会细声细语去叮嘱每一个人，一切顺其自然，打发出家门就算完事。现在我想，不是她不想，是因为她实在太忙，因为后面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做，因为那时候，我甚至连自己穿衣服都穿不好。在把我收拾利索之后，所有的饭菜都凉透了，我们就泡上热水，用一分钟的速度吃完，最后就是拖着我，大步赶往生产队集合的地方。母亲很守时，从不迟到，干活在村里最麻利，虽然老是没钱买新衣服，但把我们兄弟姐妹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从小就听邻居说，我们家的孩子们不像农村人，而每当这个时候，母亲的笑容是最灿烂的。

记得母亲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坐在田埂上自己玩，有时候和同病相怜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中午吃大锅饭没有小孩的，母亲就给我剩下大半碗，我就藏在角落里猛吃，稍微慢了就会换来母亲的一顿呵斥。一天里我基本上见不着母亲，说不上几句话，更别说有热水喝，有点心吃，那在那个年代是一种奢望。 那时候的农村衣服款式和颜色大体相同，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我找不到母亲，当我特想找她时却总是牵了别人母亲的手，幸好都是一个村里的，也幸好那个年代还没有人贩子。直到天色擦黑，母亲总是会及时找到我，我怀疑她一直都是在注视我的，要不我先后转悠几个地方，她怎么会知道我在哪呢。回到家意识很晚，母亲又开始忙活，另4张小嘴在家早就等着了，当所有一切收拾利索，天更晚了，我们在打闹一通之后也逐渐安静。母亲仍然会在昏暗的油灯下缝补，忙活。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们一天天长大，长大到每个人都可以洗自己的衣服，刷自己的鞋，大的给小的做饭。

在我6岁的时候，我就开始了洗衣服，刷鞋，缝衣服，当然我只负责自己的。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在小河里洗衣时手脚冻得通红，回家后故意伸给母亲看，母亲只会是淡淡一句，这点苦算啥，我像你这么大，已经洗全家人的衣服了。我们哥几个小时候算是很听话的，虽然一直是放养，但从不惹事，母亲对我们的教育很简单，我记得就是好好学习，不偷，不抢，不能犯罪。别的话可能也说过，但大概都是这个意思，没在农村呆过的不了解农村的苦，一年365天除了过年没事干，其他的时间都很累，当然，你也可以少累点，但后果是你会吃不上菜，买不起油盐。母亲一般不发火，也从不打孩子。在我记忆中她最生气的只有2次，一次是我不上学了，她吼了我半天零一个礼拜，但却没说服我，最后她气的几天没吃饭。第二次是二哥生病，她虽然没骂二哥，但是从她的脸色和做饭伺候时叮咣叮咣的响声能感觉到她的怒气。现在我明白她为啥生我的气，据说小时候母亲上过一年小学，成绩非常好，每次考试都是满分。但过于贫穷的家庭逼的她早早回家干活，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我也知道她为啥生二哥的气，那时家里都没钱，一分钱恨不得掰开花，生病吃药打针吃鸡蛋都是花钱，钱花完了日子怎么过。所以母亲生着闷气的同时，还会数落我们这些幸存者一定要听话，别再生病。

有时候我会很不喜欢母亲，因为她太冷，一般不会将孩子们抱着哄着，又不会讲故事，她永远不会记得让你进门喝热水，永远不会在你做错事的时候向着你；也不会在晚上去给孩子们掖被子，更不会在下雨雪时出现在学校的门前，在你住校的时候你也盼不来她会送来可口的饭菜。一切都是自食其力，能做的你自己要去做，不能做的她给你创造条件还是自己去做。但是我记得每次家里买了新布，她都会先给孩子们做衣服，布料不够就东拆西就，好歹让每个孩子过年能穿上新衣服，新鞋子。做了好吃的饭她总是在吃咸菜，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时候她比吃什么都高兴；偶尔上集市买点罐头、饼干，自己几乎不吃，都给我们留着，但不让我们一次吃够，因此有时饼干会留到长毛。 相对于父亲的保守和老实，母亲也是个坚强的人，是个有想法和敢于实现的人。在80年代，家中的老房子眼看要倒了，父亲每天上班下班，根本不考虑房子的事，母亲克服一切困难和阻力，回娘家求爷爷告奶奶借钱，带着我们住了半年的帐篷，终于将新房盖成了，母亲借钱时给人的承诺是：我还不起的话，我的孩子们一定会还。当然，以前的钱早就还清了，借过钱给我们的亲戚，母亲让我们一定要善待。

当孩子们都长大了，一个个地离开了那个贫穷的地方，父母亲年纪也大了，眼神不好了，农活干不动了，但从来没有主动找我们要一次钱，我们自觉往家寄钱的时候，母亲总是说，不用了，两个老人能花多少啊，还种着口粮和菜地呢。其实当我们真正回家时才知道，现在只是在房前屋后种点合季节的作物而已。而每次回家，都能感受到父母那喜悦的眼神，以及我们离开时的那种落寞。母亲曾经对我们说过：既然出去了，就是讨饭也不要再回来，回来我也把你赶出去。这让我时常想起破釜沉舟的典故---自断后路，只能望前冲。

其实，天下的母爱都是一样的，无论是温馨还是感觉残酷，出发点都是为了孩子能更好地生存。再加上时代造就人，一个时代的人物一定带着鲜明的时代特色。在一穷二白的昨天，和在物质精神文明高度发展的今天，所有想法作为欲求都是不一样的。历史在造就文明的同时，也造就了悲哀。 所以当你明白历史，了解产生一切事情的根源，一切都会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