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眠的月季

锦瑟的乐声是美丽的，微醺的风中徜徉着女子们干净的欢笑。而我，迈着沉重的步履，宽敞的石子路此谋一面，而后,些许就是陌路。道边的月季展颜争夺着可怜的温暖，破碎的光孕照着那些落土的残瓣，淌着一地的血红，看的深刻，须臾风就会落了主。溦雨绵绵，在我那散花水雾百褶裙上涂抹出娇小的落花，泫进傒倖。坠花湮、湮没一朝风寄予的不绝思绪若怜的落在泪波的涟漪里。曛黄的光在我的背影里若隐若现，我把持不住，重重山阻隔我的视线，恋君断不尽，皇城外的天空湛蓝悠荡着我凄凄的面容，你看不到。踏进皇城，抚摸着沁凉的城墙，那微寒顺着指尖，流进我的心扉，仿佛失落了东西。手里紧拽离别信，竭尽全力聆听浅浅飘渺的一丝温度。那一扇隔离多少春秋的城门缓缓的合上，我急转过身，贪婪地瞥一眼外面和煦，残留熟音的清风，棉絮似的浮云……眼帘的景转瞬被蔽在了灰白一色的砖墙外，向着前方举目望去，金碧辉煌的宫殿紧紧相互依偎，但却缺乏温度、热。瓦檐下藏匿着看不到的黑暗、邪恶。将进来的每个女子卷入一场深不见底的梦魇。

时光荏苒，转瞬我已被这皇城禁锢了三年。我急不可待将躯体藏匿于罅，静悄悄如蝼蚁爬离这充满血腥，表面风平浪静的泊。权位金钱我并不奢求，越不奢求，来到这里，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你托起，摆布你，一切都是那样身不由己。我坐上了多少女子梦寐的位置，做了北苑之主。我对这城落所有女子痴迷的男子——皇帝，并不理睬。坐在他的身旁，我就坐如针毡，他的气息令我反胃，为了生存，我只能取悦他，阿谀、谎言将我变成了恶魔。心已满满住下城外影，再也腾不出地方容纳他人。看不见的人，命运有时候会把他重新带到身旁，可仅仅是远远相遥一望。“走进了皇城就要断了外边的念”刚想挪步，突然忆起进宫时公公的嘱咐。我倚在窗前，满院的月季在皎月下孤寂的落泪，西风吹过，顺便谢了我的瓣，举杯独酌，向着微凉的冷夜，独自吞咽绝尽的泪水。安睡纱帐里，他做了将军，这样也好。

奢望在梦里可以与你寒暄几句、这仅仅是奢望，梦里看到的是那些尔虞我诈、凶险的表情，抹不掉、已经深入我骨髓的烙印着。兽形香炉里升起瑞脑香的袅袅青烟，笼罩着我，和这此起彼伏的念，使得我整天愁闷。云里翾着的蝶，愿你不要驻足，开在这里的月季再美，都是有毒的。

窗外雪瀌瀌的纷扬着，闻听你犯了错，竟已被皇帝处决，我站在雪地里，看着这四角的天空里有的只是无情、冰冷。月季花衰败不堪，枝上落满了雪。皑皑一片。泪和雪融化在一起，分不清是泪还是雪。一些事发生的那般匆匆，匆匆发，匆匆知。我还未做好准备，最先那一见，远远的一见，而今竟是最后一眼。支撑我存在的念和着白雪化在这残酷的手掌间。我呼喊你的名字，肆无忌惮。我不怕。

拿出你昔日给我的信，纸已经旧了、破损了。我将它附在朱唇上。嗅着死去的时间，空气。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尽时。”我被丫鬟搀扶到床榻之上，安神香在纱帐里缭绕。惹得睡眼惺忪，我还不能倒下，一个念头在雨雪纷飞之时便开始萌生。我警惕的浅睡。在这若大的宫殿里禁闭久了，对于太美丽的东西，再也分辨不清自己的感受，不知道究竟是真，还是虚。所以总是如履薄冰，便浪费了美丽。

一院的月季花是崭新的，风也是崭新的，我的心任由千百次呼唤，也挽不回明媚的暮春。思恋终于无法超越现实，不能将我和你系在一起。在有你的世界里，我为你驻足，在没有你的空间里，我选择将心掏出埋葬月季泪光的波涛里。我要为你报仇，杀死这皇城的最高统治者——皇帝。同样名义上他是我的丈夫。我并不承认我与他有任何关系。在那一刻我已彻底和他划清界限。我利用谎言、美貌、以及我这副肮脏的皮囊换来他的信任，让我的直系亲属掌握朝中重权。让我拔掉了给我带来疼痛的众多嫔妃，看着一朵朵月季在我手掌里焉落，我终于可以安静的安眠。众茵丛里只有我这一朵月季高贵的迎着朝露展颜。悄悄地我在皇帝的所有早点里皆放入了慢性毒药。皇城里各处都是我的亲信，我再也无需害怕，我可以随意宰杀这个毁了我一生的男人。很快他一病不起，我坐到他的床前，亲自喂他喝药，实则是浸泡百虫的剧毒，我想要直接了断，以免夜长梦多。

“季禾，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萧云将军吗？因为你熟睡夜夜呼唤这个名字，我爱你，就要彻底拥有你，断了你的念。”皇帝拉住了我的手。

杀死萧云的凶手没想到还有我，我软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药里有毒，你敢害朕！”皇帝口吐鲜血，说话吃力。

“是我害了萧云，是我害的……”我头也没回，对床榻上的男人视而不见，有的是对萧云的愧疚，自责。

哥哥坐上了皇帝的位置，而我，主动离开了这皇城。城门缓缓打开，我从梦魇里终于醒来。迎接外面细雨和清风的洗礼。这道旁的月季是更香的。外物依旧，而我站在这美好的天幕下，我肮脏的躯体玷污了这圣洁的每一生灵、乃至土地。我选择了剃度为尼，在佛光普照，宁静的寺院里我放下了所有思绪，我要日日抄写佛经，吃斋礼佛，为今生的深重的罪孽赎罪。

昔日的季禾已殁，我已忘尘为法号，静安于隐匿寺。皇城院里的月季无人打理，尽全数枯焉亡灭，长眠于那场宫斗的硝烟落尘下，可以听的到月季花瓣凄凉的呻吟，断断续续，很快便没了气息，剩下久久的寂静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