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这边
山这边
文/广缘
一、相约
这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虽没有“小桥流水人家”的韵味，却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中，也算得上是一块人间仙境。
春夏之交，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儿就开始绚烂。这边是一片映山红，火红火红的，渲染了整个天空。转过一道山梁，眼前又是一片娇柔的粉白，如柳絮，似雪花，轻柔的白色之中点缀着淡淡的粉红，轻风抚过，缀满花儿的枝条开始不停地颤抖，片片花瓣随着风的轻抚，纷纷落在山脚的小溪里，随着潺潺流水，漂向远方。
她带着一群活泼可爱学生站在一树杜鹃花旁，教他们唱歌。随着歌儿的节奏，不停地晃动着身体，天蓝色的长裙带子随着身体的晃动而在腰间飘动着。这个女孩叫林凡，是这座山村小学唯一的教师。23岁了，仍旧孤身在这里，为这里的孩子铺洒着知识的甘露。前些年，刚刚大学毕业的她，放弃了很多可以留在大城市里工作的机会，一心扑在家乡的教育事业上。梦想着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蜷缩在山沟的孩子，一个个送出大山。
她本想这样平静地过完自己的一生。只要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赔着，她就别无他求，甚至是自己的终生大事。
二，相遇
那天，天朗气晴，凉风习习，林凡带着孩子们在山间活动。这个时候，正是杜鹃花儿盛开的季节，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儿，或匍匐在山腰，或镶嵌在枝头，在风的轻抚下，像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一边又一边地为他们敬爱的林老师鞠躬。林凡带着孩子们，就穿行在这片美丽的花海之中。她一边教孩子们唱歌，一边给孩子们讲着来自大山外边的故事。
此时，在一株映山红的后面，有一个背着包的少年。他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照相机，一边欣赏着这片美丽的风景。他一会儿拍拍这边的杜鹃花，一会儿又拍拍那边的小桥流水，心里爽快的很。当他看到漂亮的林凡和那群活泼可爱的孩子时竟慌了手脚。在漫山的花丛中，一个仙女般的老师带着一群朝气蓬勃的孩子唱歌，这真是一副美丽的图画，美得让他窒息，美得让他忘了将这幅美丽的画卷收进自己的相机里。这个看傻了风景的少年叫萧栋，高考落榜后的他以散心为名四处游走。他是个十足的富二代，平时过惯了娇身冠养的生活。这次，由于高考落棒而遭到父亲的严厉责骂，他一时气不过，就偷偷地带着自己的东西四处游荡，任意挥霍父母的钱财。
正当他拿着相机不知怎么才可以将这美得让人窒息的风景拍摄下来时，孩子们看到了他，惊奇地大喊着朝他跑了过来。当然，美丽的林凡也看到了他，向他挥了挥手，走了过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林凡小心地问。
“我……我……我迷路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又傻傻地盯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
“没事，我可以帮你呀！”
“谢谢……可是……可是我……我……我不小心把……把钱包给……给丢了，现在……回……回不去了。”萧栋很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其实，他并不是把钱包丢了，他只是想借口留下来，因为眼前这位姑娘，质朴得让人心疼，貌美得人怀疑这简直是一位下凡的天使。
到了该上课学习的时候，林凡带着孩子们向学校走去，当然，在队伍中间，走着一个英俊帅气的书包，与孩子们快乐地打闹着。他们踏过了许多被杜鹃花覆盖着的土地，绕过了许多被映山红映红了的水面。
这是半山腰里一间不大的土坯房，里面摆了几张高低不平的桌子和十几条高矮不一的板凳，一看就是从各自家里带来的。最让萧栋诧异的是：教室里竟连个门窗都没有安上，空留着大张的几个口子，一个个像嗷嗷待哺的婴儿的嘴。他问她，她却笑着说：“你以为谁都像你呀，这里谁有那闲工夫啊？
再说了，要门窗做什么？在这山上难得有个人来，这教室，也是过路人避雨的场所，装了门，那他们又要去哪里避雨呢？”他的心就这样陶醉在她朴实的话语中，陶醉在她清浅的笑靥里，痴痴的跟着笑。
太阳公公要回家了，孩子们也像鸟儿一样四散而去。“无家可归”的他只好跟着她攀到山的另一面，在那里有她的家。站在山头，她指着不远处围着木栅栏的院落，冲着他笑：“看吧，那就是我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座半旧的房屋映入眼帘，屋顶上正飘荡着袅袅娜娜的炊烟。看着这些，他不由自主就跟着她笑容咧开嘴，活脱脱一个傻小子相。她喊他一声：“傻笑什么呢？再不快点就赶不上晚饭了！”
“你真像一位下凡的仙女呀!”他跟在她的后边，看着眼前这位美丽的姑娘，痴痴地感叹到。他的话飘进了走在他前面的林凡的耳朵里，她连忙低下头，脸上不由地飞出了几朵红晕。
她的父母对他的到来表现出很大的热情。桌上的饭菜，在昏黄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馨，那碗猪排骨面真是太香了，香到他甚至忘了落榜的痛苦，香到他忘了自己脚下磨起来的的水泡。他一边吃着面，一边迎着女孩父母含笑的目光，一个劲地说好吃。
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天白天，她给孩子们上课，他就在山里面一边转游，一边捡一些干死了的树枝。他还很细心地用捡来的枝叶为她和孩子们烧水。下课了，孩子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一样，紧紧地围住了他们敬爱的萧栋哥哥身边。他喜欢用自制的沙包和孩子们玩得要死要活，也只有在这时他才能重温儿时的点滴。他喜欢给孩子们讲一些大山外面的故事，每当看到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时，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他喜欢选一个好的背景，用照相机给每一个孩子照相，反反复复地照，尽管他和孩子们都知道那台照相机其实早以没了胶卷。但他还是不停地照着。他发现这些站在闪光灯下的孩子们的脸上总是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这笑容让他心疼。
就这样，萧栋赖在这座大山里跟着林凡跑了好几天。林凡开始烦他，不停地催他。有好几次，他俩站在学校旁的那个山头上，她遥遥指着对面的山头说：“从这儿走，翻过两个山头，在那边的山梁上有一条公路，在路边可以搭上去县城的汽车。县城里就有去大城市的汽车。”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低者头，什么话也不说，像没听到一样，又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看到这里，她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一个人向山下走去。
就这样，他又在山里赖了十多天。有一天傍晚，在从学校到家的山路上，他第一次拉住她的手，有点羞涩，又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说：“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她看一眼他，显得很激动，也很苦涩，望着大山深处若隐若显的学校，淡淡地说：“我离不开大山，离不开这里的孩子，当然，如果我走了，这里的杜鹃花没人来修剪。”说完话，她轻轻地把手从他手里面抽走了，之后是两个人一路的沉默。
第二天，萧栋踩着挂满露珠的青草上路了。在太阳公公刚刚爬到山头的时候，他忽然走到正准备向学校赶去的林凡跟前说他要走了。女孩很惊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说：“我先到学校安排一下，完了我送送你。”她把他送到山外的公路旁。很顺利，他们赶上了从这里经过的去县城的早班车。临分别时，他紧紧地抱住了她，没来由地。她的心慌成一团，只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轻地说了句“我爱你”。他跳上了车，轻轻地挥了挥手，消失在车窗里。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站了很久，直到被归巢的鸟叫声惊醒。
三、相思
“爸，我要去读师范!”萧栋回到家之后，还没来得及放下行李，就急急忙忙跑到父亲跟前说。
“什么？念什么师范啊？我们家这么大的企业难道就没有你的安身之处？”
“可是……可是……”萧栋支支吾吾着。
“没有什么可是的，你老子我早就给你找好了出路，明天就带你上那个什么中国最好的财经大学去报道。”说完了这句话，萧父很不耐烦地走出了房门，留下萧栋在那里发愣。
“闺女，你张婶昨天给我捎话，说他们村有个小伙挺不错的，要不？咱们明儿去看看吧!”林凡的母亲走到正站在山头远跳的林凡身旁，轻轻地拍着女儿肩膀说。
林凡下了一跳，急忙将自己痴念的思绪收了回来。“什么小伙，管我什么事啊！我懒得见他。”
林母望了望一脸慌乱的女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就只有你这么一个闺女，你不急，我和你爸能不急？”
“妈，我知道啦!”林凡愤愤地转过了身，又开始望着对面的山头发呆。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给自己找个对象？”林母很无奈地向家走去。
在中国某财经大学的某个教室里，教授正津津有味地讲课，所有的学生都很认真地听着。可是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坐着一个奇怪的学生，他无视教授的讲课，趴在桌子上，望着一张照片发呆——满山遍野的都是盛开的杜鹃花，在万花丛中，一个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正甜甜地望着他。
又到了杜鹃花儿盛开的季节。杜鹃花仍在怒放，可是那个在杜鹃花丛中穿行的，总喜欢穿着天蓝色裙子的女孩儿却日渐忧郁。下课的时候，她不再喜欢带着孩子们在花丛中玩耍，她也不再喜欢教孩子们唱那那美丽的歌遥，她也不再喜欢给孩子们讲那些来自大山外边的故事。她经常站在学校旁边的山头上，望着山外的方向，望呆了目光。
四，相恋
时间的车轴是永不停歇的，太阳的东升西落，月亮的阴晴圆缺，云儿的散了又聚，聚了有散……这一切的一切，都撼不动时间的车轴。
有一天，在那个杜鹃花所映衬着的教室里，一个穿着天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正一遍一遍地给她的学生们讲解着那些苦涩难懂的知识——那些美丽的向往。
这时候，一个背着旅行包的蜗牛闯了进来，彻底惊讶了正在知识的天空中翱翔的师生。
望着闯进教室的不速之客，女孩尚未缓过神儿时，学生们早已经围上去，激动地喊着叫着，“萧栋哥哥!萧栋哥哥”的喊叫声顿时充满了整个山间。他一边给孩子们分发着从山外带来的礼物，一边兴奋地和他们打着招呼，还忙里偷闲地回头冲着发愣的女孩傻笑。
女孩走到他的身边，被他轻轻地捏住了鼻子，望着女孩消瘦的脸庞打趣到“几年不见，又苗条了许多。”女孩不语，只是扬着头痴痴地望着他。
此时，女孩的心头拥出无数个孤寂的身影，或在山头，或在回家的路上，或在满天星斗的夜空下，只是她们的眼睛出奇一致地望着山外的方向，心中出奇一致地想着山外的那个人。她的心还没有从以往的思念中挣扎出来，自己的身体却早已被男孩轻轻一拉，即倒在他的怀里，任孩子们在一旁肆无忌惮地拍手媳笑。
他们背靠背倚坐在一棵映山红旁，女孩望了望远处的山头，又望了望依在身旁的男孩，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你还是走吧！留在这里你总有一天会后后悔的。”男孩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转过身紧紧地把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捏着她的玉鼻说：“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的，但是现在我爱你。 请给我一次机会，哪怕是一次让我后悔的机会。”
……
身旁的映山红开得真红呀，映红了两颗正在树下浪漫的心。
五、相守
太阳永不停歇地从东面的山头爬起，在西面的山头落下；月亮一如既往地在月初隐没成一条细线，在月中则丰满得如一个玉盘。山头的草儿青了又黄，黄了又青；杜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时间的车轮在这座头顶碾过了四十个春秋。萧栋和林凡早已年过花甲，儿女成群，可是每到杜鹃花儿盛开的时节，他们还会像当年一样攀过山头，到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个地方。她还会靠着他的肩膀甜甜地问：“来到这座大山深处，你后悔过吗？”
“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但是现在我依然爱着你。”
……
“也许由一天，我会后悔的，但是现在我依然爱着你。”这是是他四十年不变的回答。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