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姑姑

2013-03-03 22:58 | 作者:chengee | 散文吧首发

太姑姑是个开朗活泼风趣幽默的小脚老太太。我们小时候一旦知道太姑姑要来,都会翘首以盼。太姑姑是爷爷众兄弟们唯一的姑姑,由于爷爷是住我们那块的兄弟中年龄最长的,所以每年接太姑姑回娘家,都是爷爷提起,然后派几个后生用轿子把太姑姑抬回来,每次都住在我们家。她一来,我们家真可谓门庭若市了,常常会挤得水泄不通,叔公叔婆,叔叔婶婶都围过来问候,孩子们也前呼后拥的凑热闹,她一个个拉着手家长里的问个遍。太姑姑记性很好,八十多岁的时候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太姑姑像一个老顽童,装了一肚子的笑话,我们每晚都缠着她讲故事,她也会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的讲给我们听。

太姑姑有七个兄弟,是太爷爷太奶奶唯一的宝贝闺女,但太姑姑说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父母仍然不喜欢她,七岁便被送给太姑父家当童养媳了。太姑父家是五角山里面的地主,太姑父是独子,所以特别得宠,他们同岁,和太姑父成亲当晚,婆婆带着太姑父睡一头,太姑姑一个人睡另一头,半听到动静,一看,是婆婆在帮太姑父把尿,每次说到这件事,都会把我们笑得人仰马翻的,太姑姑自己也跟着乐半天,有时候太姑父一起来,经太姑姑这么一说,太姑父都会脸红脖子粗的,更加把我们逗乐了。

太姑姑身材高大,却是一双三寸金莲。太姑姑每次说到那双脚,都恨得牙痒痒的。她说三岁开始裹脚,每晚洗脚后都用那长长的白布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一双好好的脚绑得象个粽子似的,半夜都会疼醒。几年以后,她的脚就成了那个怪模样,象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馒头,一辈子穿不得买的鞋,她非常羡慕我们的大脚,每次都说你们这些小丫头真幸福,不用受裹脚的罪。不过太奶奶那双小脚还是很管用的,她踏着碎步,走路一阵风似的,腰板挺得老直,一点都没有老态龙钟的样子。

虽然太姑父家是地主,可太姑姑没享过什么福,后来解放了,还因此遭了许多的罪。太姑姑说成亲第二天,她就开始早起做饭,因不够高,够不着锅台,只能踩着小凳子捞米,有时候一不小心打碎了碗,都会被婆婆责罚,因太姑父是被宠大的,解放后,更是经不起政府的一番批斗折腾,成了一个老实巴交毫无主见的人,家里的事情大多都要太姑姑操心。一家人因了那个成分,几十年抬不起头,家境也很差,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在大山里,交通极为不方便,太姑姑又是小脚,连回娘家都不容易。太姑姑和太姑父都是八十多岁去世的,在一起生活了七十多年,但太姑姑说两公婆沟通甚少,感情不是很融洽,太姑姑认为自己委屈了一辈子,同我们说起,还泪眼婆娑的。

太姑姑由于一生劳碌,虽然常感命运不公,不该出生在那个年代,但一生身体健康,八十五岁时无疾而终,也算是个有福之人了。

太姑姑离开我们大概有三十年了,但她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我仿佛还常常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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