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一颗果子的石榴树

石榴树静静地站在那儿，毫无生气，就像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如果撤了四周的木头支架，它一定会摇摇倒地。

我看了它好一会儿，最顶端仍挂着一个小小的早已变了色的裂了皮的石榴。就像挂着一个暗了的小灯笼。可它终究没掉下来。大概，是舍不得吧。

石榴树本来长得很好，枝干粗壮。春天一来，新绿挂满枝。暮春，满树的绿愈发成熟茂盛。这个时候，父亲便拿出剪刀仔细地修剪。他先把四周和顶部最新生的枝桠剪掉，然后再将那些旧绿剪得整齐，就像剪去流浪者随风乱飞的杂发。父亲说，只有这样才能让石榴长得好看。

果然，天渐暖，树上开始生发出一点一点的小火星。起初藏在层层枝叶里，但只过了几天时间，小小的火星渐渐膨胀，最后，绽成烟花那般。

慢慢地，石榴花绽的太多，枝桠也容不下它们的挤压，承受不住的便落了下来。落地那一刻发出撞地的清脆声，没有一丝自悲自叹的情绪。很小的声音，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听见。大概，父亲听得见。

傍晚的时候，父亲有走到它附近，绕着圈子打量着它。最后用手抓住树干，使劲摇晃着它。小火苗随着父亲晃动的节奏舞动着，还有一些纷纷落下。两三下后，石榴花撒的满地都是。似是火焰在地上蔓延开来。我看着落下的花，心里满是心疼，不解的问父亲这样做的用意。他向我解释，落在地上的花是结不出果实的，只有一直开在树上任凭风吹雨打都不会掉落的花才结的出果实。

他摇树，摇下了满地落寞。

结出石榴的季节闷热得让人窒息，石榴树上爬满了毛毛虫，不愿再去接近它了。父亲却不厌其烦地认真打理它，他不怕毛毛虫掉到鞋上。他拿着剪刀，把爬满毛毛虫的树叶全都剪掉，这样一来，树叶不厚实了，倒给石榴生长腾出了空间。

石榴成熟了，全是暗红色的，那是阳光留下的痕迹。迎着夕阳看它，它是那么坚毅的站在泥土里。清风拂过，叶子慵懒的摆动着，它在向我炫耀它的美吧？

之后，不知它经受了多少次狂风骤雨的打击，树根再也无法坚实扎在土里。父亲替它做了几个支架，它才勉强站住。它依旧在生长，只是大不如前。像极了已到暮年的老人。去年夏天，它只结出了唯一一颗果实。这次，父亲怎样挽救都没用了。

冬天了，那颗石榴依旧挂在枝头，已经腐烂成黑色。雪覆在它身上，没人知道它是否还活着。父亲静静看着它，雪洋洋洒洒地飘在他肩膀。

忽然间想起，这棵树本是我随手从别处摘的一段枝桠，随意插在土里生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