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一封信
我叫幸予砚,今天是2012年七月十四号,两年前的今天,在一个荒废的建筑工地上旁,我捡到了几页皱巴巴的纸,因为上面有文字,我把它摊开来看了看......
我觉得很幸运,因为那几页纸,还有那些朴素但感觉华丽的文字和感情,似乎是我从小到现在都未曾这么心动过的。与其说没有过,不如说本是有过但未感觉过,不知道罢了......
我叫安世然。
一直乐观地活着,从不曾放弃过什么,特别是我的生命。文字,或许是我这短暂一生的足迹吧,向这个世界证明,我来过,这就足够了。有一句话说得真好,你不在了,但生活还在!这是我最有感触的一句话,隐藏在文字里的缄默,是蛰伏在海底的大章鱼,独自吐纳尘世的墨黑,无知伤逝,无知情感,只有卷扫海水冰冷的鞭条,肆意挥洒着生命的淋漓。
有些人,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就是永远;有些人,含泪的背负着思念,就是一辈子。
有一种结果,叫无法预料。生与死本身就是一对恋人,在轮回中永不分离,当生命的倒计时终归于零时,便是死亡的开始。
今天在医院里,我看到我的父亲为了我给医生跪下了,这算是最后的挽留吗?爸,你在挽留什么,是我,还是病痛对我的折磨?然后我就哭了,在医院的荷塘边,这是我第一次在医院里哭,是因为不值得,我跟本就不值得你为了我这样做,放弃一个男人庄重的尊严,可为什么我还是这样心痛,我所知道的追求的生命到底能给我带来些什么,仅仅就只是心灵和肉体的碰撞吗?
无数次的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不是我的,却安眠的如此宁静,也对,它们本不属于我,所以即使浪费掉我也不会太可惜,吃饭的时候,鼻血毫无征兆的流到了碗里,我看到血在白色的被子上溅起了一朵朵残败的花,是血花吧。很慌乱地,有人捏住我的鼻子,有人把我抬起来放到另一张床上,有人紧紧握着我的手,那应该是他吧,总能在我很脆弱的时候给我勇气。可每当我醒来时,我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悲伤便铺天盖地的涌进我的心。
有时,我们无法选择生命的长度,却可以主宰生命的宽度。
同病房的小弟弟,他每天都会趴在窗上看,不知是谁放了一把蒲公英在桌上,他让我看着他吹,吹着,蒲公英便散开来,像剪碎的纸飞机旋转飘荡,他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迎着阳光,犹如一朵含苞的菊花,羞涩甜静,我无法从他身上看到死亡的影子,谁也不知道他会把死亡想象成什么东西。
就是今天,他走了,转到另一个医院了,我突然感觉很害怕,甚至是恐惧空虚,或许他根本不会知道分分秒秒中,他影响着我,安慰着我。今天算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在父亲的衣服里摸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宁愿托起你脆弱的生命,也不愿张开翅膀独自飞翔。我把它当做诺言,父亲却把它当成誓言。
生病这段时间,我接触最多的就是爱和痛,只有真正经历过那种痛你才会对死亡无比的淡漠和敬重,当针尖缓缓地扎入我的皮肤,融进我的身体,我的瞳孔便会变得呆滞空洞。海涅说,死亡是凉爽的夜。从温热到冰冷,从痛苦到解脱,然后重获新生。我总在想,世上很多东西都会被玷污,那么死亡呢,应该是纯洁的一片吧,这个话题似乎总是生存在生活的浅平面,有关它的意念似动非动,欲静无与片刻的安宁,无所谓规律,就这样慢慢变成黑色的诅咒。
看到这,我已经无法平静下来,我所见证的死亡便是灵魂和肉体的分离,或是更抽象的——行尸走肉。安世然,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现在又在哪儿?
秒针一步一步在我眼里走着,嘲笑着我的眼神不够坚定,我一步一步在秒针前转着圈,侧目它的规则太过严苛。好多事,我都还期盼着,可是时间不允许,我便只能顾影自怜。
从前,我就像一只蜗牛,只知道沿着自己的轨道留下痕迹,永远没想过,那只只恶魔般的手会将我抛高,重重摔到地上,唯一的梦破了,碎了......我还能奢求些什么呢?
只是没想到过,淇会这样痴情。
淇是我的朋友,也是女朋友。她会每周都给我打电话,还叫我要勇敢些。听到她的声音我会很高兴,并不是那种甜美的声音,她的声音低低的,却总像磁铁般把我吸引。今天她来看我了,我却让她等了好几个小时,等我醒过来问她,问什么不叫醒我。她一脸无奈的告诉我,你才从手术室出来,我想叫也叫不醒啊。我呆呆的点点头,是。她抓着我的左手,你是用药过多变笨了么。我们俩都笑了。
指尖的触碰有一丝沁凉,是怎样空灵的一个雕塑将我吸引。
今天我很快乐,因为她来了。
淇总爱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她说这样看起来清爽。
我给她写过一首小诗:
一支笔
终会落成一片墨迹
飘逸
一直追寻的美丽
望穿你的身体
我依旧决然
漫天纷飞的落叶
是一次唯美的回忆
朴素陪伴 馨香浪漫
直到天也荒芜 地也衰老
忘不了柔水的影
一派清新意象
一寸天籁酝酿
云端之上似水波微微荡漾
一颗黑眼睛
在那梦的故乡长出翅膀
牵惹我的情愫 拨开我的悸动
留下一米阳光
愿你将它洒满心房
命运的戏谑,将我眼前这个可怜的人儿愚弄着。淇说,安然,你有没有想过,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我不想做一个留恋过去的人,但是我更无法预知未来。我知道,她在说我,说我太过浮躁,说我沉沦在过去,可是我也不想。
她在荷池边一个人转着圈,她说不想看见男生哭,因为父亲吧,也因为她的大度,我在荷池边掉泪了。我拿起她带来的吉他,手指不灵活的弹起来,她听到了便过来了。她说,小心你的手,那可是肩负着输液的使命的。我没说话,就看着她笑,她像个天使,美丽纯洁。
病痛就像噬命的鸦片,尽着它最大的努力,吞掉我的呼吸,有时让我喘一口气,有时连气也不会施舍于我。我跟淇说,我有点想自杀,自己轻松,家人也解放了,至少我心里不会有那么多的抱歉,我觉得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你。她突然跳起来,第一次这么激动的叫道,你疯了吗,要是这样做了,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我木了一下,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为了我,她做了很多平时不敢做的事,看着我在笑,她扶着我站到旁边的树台上,然后低下头问我,你是不是要去那个地方,天空,她指了指。我点点头,在她面前,我没必要避讳这些东西。她微微一笑,朝着天放开嗓子吼道,安然,我替天空给你说声对不起。我又被怔住了,然后抱着她转了几圈。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她说,因为我觉得你还没到时间,可是那个地方却强迫你离开这里,我舍不得。然后,她抱着我哭了。
是啊,我要听死亡说话......
我边看边走,感动像潮水将淹没......
我们活着,可以享受很多东西。大自然的美丽,人自身的情感,所以我似乎没那么淡定了,我要为自己争取生命的权力,就像楚寅说的,安世然,你不是为了你自己活着。本来这句话是为了警醒我们要成熟懂事起来的,没想到今天会用来鼓励生病的我。
今天楚寅也来了,跟淇一起来的。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我心里酸酸的,楚寅是我的好兄弟,总是帮我收拾烂摊子,他告诉我,生活就像一场梦境,就算你在梦里迷失了自我,你在现实生活中也能找到方向。其实我都明白,可突然要我找方向我还是一头雾水。
一个人是最庸疲的动物,就这辈子所经的折磨,定能换来下辈子无尽的欣悦。楚寅说,剪断你的影子,它是为了嘲笑你的苦难而生的,不然它为什么总是黑色的。但是,在黑夜里,我尽情挖掘不快的时候,只有它陪伴我。我思想的附庸品。
楚寅成绩很好,但我总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的脾气让人难以捉摸,但淇似乎能治住他,淇爱说他,在我面前也一样,有时候搞得楚寅只能很无奈地傻笑,我知道楚寅是让着她的。楚寅经常跟我念叨,我会找像淇一样会说的女孩子,能管住我。今天,我悄悄拉着楚寅到厕所跟他说,楚寅,淇以后托你照顾。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我,那个以后再说,你不是好好的嘛,这么伤感干嘛。以前总说年少轻狂,想来是有一身傲气的,但这时候我却怎么也傲不起来了,已经混淆了是是非非,无法自拔了。
不停地疲惫,不停地辗转,我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忖度了一下我的人生,生命的阶梯真的只为我延伸到了19岁,与其在痛苦的折磨里颠沛流离,我宁愿安静地离开。每天对着针头唯唯诺诺的,我觉得视线都变得模糊了。楚寅给我看我们以前的宣言,原来我的色泽是越来越暗了啊,而他们却更加光鲜了,宣言无罪,有罪的是我太成熟的心智。
那时候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有一颗饱满的心去面对一切,现在却羞赧于一丁点的绝望,或者说是我虚妄的希望,这种性格算是我从小到大的遗憾吧。要说生命给我的际遇,我却只能在狭窄的区域里霸道一下,没有太多的奢求和渴盼,从某个角度说生命是慷慨的,只是我将它用得如此支离破碎。
这几页纸给了我太多感想,想想以前,我的人生跟他比起来真的太尴尬,至少我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一副健康的躯体,有着这个年龄该有的希望。生命这个词太广了,就像镜头调焦那样,有些人技术好,就能很好地选准需要的距离,而有些人却永远没办法达到自己想要的,更有些人,害怕地连相机都拿不起。起起沉沉的暗纹在灰白的天空散开一朵花,我不希望错过那朵本应属于我的花。
我佩服他,佩服他的勇气。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我想悄悄地离开。在尘埃中或许我是沉寂的,但我不要再徘徊,静谧的夜空总能让我心绪波荡,人生都是有裂痕的,补不补得上那的看你是否颓唐过你的心,用力过度,便会窒息。
一件事儿做久了,就会成为习惯。能有今天,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的生命时钟已经在倒计时了,留恋太多只会更痛苦,就今天晚上,我的手现在连写字都开始发抖了,是时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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