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坏蛋（三）

（三）

工程技术人员出身的大坏蛋在离开小坏蛋前做了周密安排。发出那封信的前三天，他敲定了20天的旅游计划。信通过互联网发出后，他立即拨通了小坏蛋的电话，像往常那样告诉她发去一封信。小坏蛋在电话那端说：“有什么事晚上说呗，写什么信啊？。。。嗯，看到来信的信息了，一会就看。。。”大坏蛋挂断电话的一刻潸然泪下，——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随后，他含泪关闭了小坏蛋知道的所有通讯方式，启动了新的QQ、电话号码，拿起皮箱，踏上了远行的列车。

大坏蛋做出这样的分手决定是极其痛苦的。以他对小坏蛋的了解，这样做对小坏蛋同样十分残酷。他想像得到那个对他付出大量情感，又不离不弃的小坏蛋看到那封信后是什么样子，但他又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离开办法。他相信，聪慧的小坏蛋总有一天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的。长痛不如短痛，让时间给我们共同疗伤吧！

旅途中，他反复回顾与小坏蛋的交往经历，欣慰、喜悦、幸福、酸楚……五味杂陈。几天后，他想通了，也想明白了。他感到更多的是欣慰和感谢。他欣慰上天能让他在人生的晚年遇到这样一位红颜知己，她给自己带来了许多许多；他感谢小坏蛋给他上了一堂难得的认识人生与社会之课。通过这生动的一课，使他进一步了解社会，看清楚了自己。有这些，足矣了！

一个月后，大坏蛋回到家中，为避免遇见小坏蛋，他改变了多年养成的外出活动规律与习惯。

养老金双轨制取消后，企业退休人员的养老金与机关事业人员基本一致。大坏蛋一度产生了去找小坏蛋的想法，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他想到，小坏蛋对他产生纠结的表面是他的收入没有达到她的要求，但其实质是家庭经济价值观。阅历和知识结构告诉他，一个人需要好多年才会形成一种价值观，一但形成，想改变是很难或是不可能的。上了年龄的人更是如此。几年过去了，他仍然认为，小坏蛋的那种家庭经济价值观有问题，那种关系下的夫妻难以和睦和长久。多年的独身生活，使他已习惯了现在平静的生活状态，不希望在晚年时再为两性情感而增加烦恼。就这样一个人过吧，到身体健康不允许一个人生活时就去养老院，或许那时真的会出现奇迹——与小坏蛋再相逢。

接下来的几年中，他把大部精力、时间和正常生活支出之外的所有收入都投入到旅行上。每年，他都要做出旅行规划，再按照规划，通过互联网查阅出行目的地历史人文、地理气象、交通住宿等信息，制定详细的出游计划，写出“路书”，然后逐一执行。八年间，他像一个旅行家，几乎走遍了全国。多年的旅行生涯，为他积累了丰富的旅行经验。他可以用几十元入住星级酒店标准间，也会花百余元到交通闭塞的偏僻山村小住几日，享受世外桃源似的田园生活；他知道如何可以买到打折的车、船、机票，知晓各地人文景点门票对60岁以上老年人的减免数额，懂得怎么才能买到物美价廉的当地特产……

旅行真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奇妙东西。中华民族的优秀文明，先贤们的坎坷人生以及旅行中的所见所闻，使他增长知识、精神愉悦、陶冶情操，更为重要的是对人生产生了新的认知，懂得了什么叫活着，对两性之间的爱和人间大爱有了更高认识。这些认识，更坚定了他当年做出决定的正确性。不过，他仍没有把小坏蛋从心底里彻底去除。旅途中、街道上牵手而行的老年人，一段爱情故事，身体不适时……小坏蛋的音容笑貌都会时隐时现的出现在眼前。有时他想，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这样没出息。

转瞬，十年过去了。岁月无情的将大坏蛋带到了七十有二，成为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身体硬朗的他没有任何疾病，仍然像十年前那样步履矫健，思维敏捷。此时的他时常想到当年对小坏蛋说过的话——当你没有找到心仪的伴侣，老态龙钟时，我在养老院等着你。以他对社会和小坏蛋的了解，小坏蛋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心仪的伴侣。到了主动去找她的时候了。他想好了，不管那个小坏蛋是否还是当年的价值观，我一定要过说服她：这把年龄了，应该把物质生活和婚姻看淡了吧。你不是喜欢旅游吗？我带着你这个小坏蛋周游世界，然后，互相搀扶着共度余年吧。

好多年不去公园了。是为了寻找小坏蛋还是希望改变着什么，大坏蛋也说不清楚。他是偶然在湖边健身舞场地，发现那个让他十年不能忘却的小坏蛋的。看到小坏蛋的一刻，他突然心跳加速，身体抖动，双脚下意识地向前移动了几步。岁月的磨砺使大坏蛋很快平静下来——还是看看再说吧。他躲到一个离舞场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后，眺望着跳舞的小坏蛋。直觉告诉他，小坏蛋还是一个人生活，身材还是十年前那么好，那么漂亮，还是那么有气质……看到小坏蛋后的日子里，大坏蛋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他每天远远看着想了十年的小坏蛋，回味着与她在一起的时光，幸福写在皱纹里，流撒在心底，同时也产生了无尽的纠结。十年前的离开，不就是为了让她能够活得好和幸福吗？我已老的不像样子了，该去找她吗？我能满足她物质生活上的需求吗？我的出现能给她带来幸福吗？大坏蛋就这样看着，想着，纠结的度过了一个月。为了爱，他再次选择了离开。

盛夏早晨的山路里浸透着寂静与安逸。小路两旁的各种树木在路的上空编织成一个巨大的遮阳伞，挡住了紫外线，也过滤掉都市中的喧嚣。在惬意的习习微风中，身着短袖运动装的大坏蛋心静如水般地行走在山路上。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里的一切。（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