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人

停下脚步，路的轨迹在这个潮湿的早晨，顺着视线一直延伸。排列整齐的砖块，远处是都市的群楼建筑，这云朵下的城市显然像个巨人，仰首，又俯览。横七竖八的路迹穿行而过，恰好有一条被我此时踩在脚下。此时，吸引我的并不是延伸的路的空间，也不是那灰色的巨人，而是眼前隔着栏栅的花，我多少次路过和回眸都与那些渐长的藤茎保持相互的陌生，冷漠的走我的路，它也自顾长大，攀自己的墙阶，而突然这个早晨，下过雨的早晨，那些一夜之间盛开了的花，探出了篱笆墙，仰着乐得粉粉的小脸。我才觉得冥冥之中与我擦肩的美好，都是一样平凡和事实存在的，却被我冷漠的抛在脑后，不与它结识和相知。我想我应该有机会伸手去触碰那些绿藤，在它长大的岁月，从冬到春，像我们的幼年，也曾在欢乐沐浴阳光，一样迎接朝霞和日出，一样感慨黄昏的肃穆和忍受长夜的寂寞。可惜道路上的寂寞，习惯了蒙蔽自己多余的感触，它们多次从我的眼界里溜走，即便是现在花开，也一样是它自顾的芬芳，与我毫无瓜葛，可我，却震撼又可悲的羡慕和后悔起来。

我暗暗的抚慰自己，它们是在一个孤独的画家的水墨里，一夜盛开的。

画者愿以等待着一场邂逅，或者是约定，如果风吹走了他的画作，又恰好，赶在这个早晨与我相互伫立。我想我可以伸手去感受下画者的笔墨，那粉红的骄傲，那不掩饰的热情，那对爱的执着。轻抚碎碎片片如心一样的叶子，有丝线深深牵连那一端的沙哑。我忘却了阳光缓缓而升，车来车往，任由手指饱满的感触，供我细细的揣摩。画者敏感而身处在寂寥之中，因为思虑而一脸的呆滞，干脆豪情一发，铺开了纸，抹上块块的绿，缀上点点的花，也任由水滴成滩，夕阳西落，把窃窃风声当作的缓缓而过的乐章。手指的温度描绘那一处久远的等候，那想象中和某人的场景款款而落在纸张，稍作的叹息频频融入其中，于是梦境呈现了，与我此时对视着。只是邂逅迟迟不来，那攀上栏墙的空间仍是车来车往，路延伸了空间，也仍是日出日落，天空的每一次呼吸和每一次张胸都是城市的阴晴和风沙。渐渐那黄昏缄默了，楼群拉长了影子，渐渐又挨过一个长夜漫漫。第二天，却是一个无聊难耐的路人站在面前，何以这一抹纠结的忧郁连同昨夜的眼泪都像被他温柔的拾了去，何以揣着的心和谨慎的喘息都跟他忐忑成一个频率，何以不相知不相识的两种事物陡然接近和对视，那衔接的双眸究竟传递着什么思绪，一种对怜惜和理解，对漠然又至，对重拾，又对内心欢喜的感动，我想，那阴差阳错的邂逅是意料之外的，不存在预见吗？至少像我一个路人被掏空并注入了冷漠，此时的对视，才是那往日隐藏一面，最真实的温柔。

它们摆弄着笑脸，在笑我昨天的蠢笨，笑我的愚昧。叹了口气！我开始举目四望，到底还有什么是在平凡中遗忘的。被楼房切割成方块的天空，天空蓝得深邃，一丝丝的云被风远远的拉扯，与这楼群矩形的空间构成独立的空间，我仰望云在天上伸长，又望着路边花藤在蔓延，天空是一大片蓝方块，脚下是整齐的路迹，于是，我想象这伟大的画者有多么庞大的手，把这一格格的风景给放置在进无形的罩子里，我想象我走过的地方，是不是都在画者的罩子里，而我也是画者的一笔吗？也由画者给我各种情绪，给我安排檫身而过又突然邂逅的机缘吗？在四周耸立着他的画作，我每走一步，都走不出他的控制。如果我是在画中，那我究竟要保持多少理智，多少克制并清醒反抗的力量才能不被掏空，才能伴着约定和注定中的事物一起行走，一起成长，一起经受风霜，感受城市的呼吸。我的脚步在道路上一层层的反复覆盖，匆匆而过，却在匆忙中留心，以感受它成长的点点滴滴，然后等它一天天开花，而且是注定为我而开花。我又想，如果我是在牵强附会，那么我是在自己的世界中行走，遇见和邂逅都是相对于蓦然和迟钝之后的理智吗？我是该混混沌沌的，毫不关心的只顾踩自己的脚印。还是该面对画作流连忘返，将我的丝毫感触与它分享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