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反映真实文革情况的长篇小说《马小宝历险记》简介

写文革的小说很多，但出于政治顾虑，大部分没写出真实情况，该小说通过孩子的眼，全面反映了发生在文革的真实经历。

作品简介 《马小宝斗凶记》写作思路及梗概

故事发生在文革期间山区的一个村庄。主要内容是写以马小宝为首的一群天真无邪的小学生，在动荡不安的十年动乱中，在史无前例的停课闹革命中，勇敢地面对与搏击现实中的一个个困境，执着地坚持他们对生命的无限热忱与信心，追求充实自己美好的人生。他们利用自己的智慧和形形色色的污泥浊水作斗争，经历了令人心惊胆战的艰难险阻，巧妙地和歪风邪气、凶神恶煞周旋。保护了革命群众，保护了革命干部。

这些孩子在派别林立，敌我混淆，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局面中始终坚持自己正确心态，尽管疯狂曾经引起他们的义愤，罪恶曾经燃烧着他们的怒火，他们没有泄气，因为世间的美好在鼓舞着他们的信心。痛苦绝望中，他们依靠自己心灵迸发出生命火花取暖；断崖绝壁前，他们凭着自己的毅力攀爬，不幸和道德面前，他们坚持凭良心和品德办事。

文革”开始的时候他们从一个单纯的旁观者，到一个个嫉恶如仇、光明磊落、勇敢机智的小男子汉，经历了一个幼稚、觉醒、成长、磨炼、胜利的阶段，逐渐变得成熟起来。无忧无虑的幼小心灵经过了一次次暴风骤雨的洗礼。刚刚长成的肉体卷入了一场场人生的旋风。

暂时失去了受教育机会的学生们，一个个成了受极“左”思潮影响和俘虏的红卫兵，有的劣根性远未涤尽，运动一开始却把他们推上了风口浪尖，各地各单位各学校，大字报铺天盖地，所用的词语是“打倒”、“砸烂”、“炮轰”、“火烧”之类，在“亲不亲，阶级分”、“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的环境里，基本的人伦关系发生了扭曲和异化，他们肆无忌惮地践踏着人性和人的尊严。

文化大革命开始，马小宝等孩子看到种种不正常现象和举动，在遭受肌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折磨后，决定不参加派别斗争，另成立自成一格的“逍遥派”，其唯一的政治标准是——实事求是，坚持真理。在大造反、大抄家、大字报、大批判、大串联、大武斗的关头坚持真理，把公正、人性、爱心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办了许多可歌可泣的事情。

如他的家乡出了一位该县最大的“走资派”——县委书记马书记，虽然位高权重，军人出身，立过大大小小的战功，但平易近人、生活朴素，工作勤恳，常年在乡下蹲点，与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正直善良。马小宝不相信他是坏人，在批斗炒家中巧妙地保护着他及家人。尤其在马书记面临死亡的关头，挺身而出，毅然决然地救出他。并因此受到追捕，他们为此不得不过起一段流亡生活。

他们对马书记的女儿、逍遥派的战友——马小莉关怀备至。每次他爸被批斗、游街、抄家时，她陷入痛苦绝望时，他们都伸手拉一把，使她对人生树立信心，勇往直前走向未来。如她准备自杀时，他们千方百计救了她，并和她放风筝、野炊、做游戏等孩子的办法，尽量排除她的痛苦。尤其是她为保护天鹅负伤后，在深山老林中被坏人打伤后，他们又克服艰难险阻，千方百计地挽救她的性命。不幸的是她由于流血过多，变成了植物人，但他们没有灰心丧气，仍然尽心尽力地想法让她清醒。

他们报了案，但公检法已被砸烂，调查不了。当小宝闻讯是一种两个学生开的枪，为了调查打伤小莉的凶手，小宝扮成串联的学生来到武斗严重的一中，经历了一系列的生死考验，几乎丧失了生命，终于查出线索。在校期间，为了阻止两派的惨杀，小宝还冒着危险请来了军队，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当他看到一对情侣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时，他大义凛然、挺身而出避免了一场悲剧。但他偶尔被打伤小莉的造反派头头发现他的目的时，抓住他折磨并准备活埋时，被小伙伴想方设法救了他。小宝离开学校后，那对情侣被逼自杀。

县委马书记对文化大革命的旗手江青等提出质疑，并向党中央写信时被人发现揭发，他被判了死刑。马小宝等小伙伴冒着杀头的危险救他逃跑，但小伙伴也成了通缉犯被追杀。他们流亡时，被山里老猎手藏匿。后来又不得不出家当了和尚。其中有个坏和尚看到通缉令时为了立功受奖出卖了小宝。坚持正义的主持、高僧等在小伙伴的配合下，又救了他。

小说采取了强烈对比的手法，一方是歇斯底里的疯狂、你死我活的派别斗争；一方是幽默风趣的童心童趣、生趣盎然的动植物；抒发了他们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的情怀。

这部小说的目的已和以往的文革小说有所不同，不再侧重对“四人帮”的罪恶进行暴露和控诉，增加人们的憎恨和悲伤。而是重点反映人性在特殊环境里是如何改变，如何扭曲，如何疯狂的，如何使人间的美好、纯洁、理想遭受沉重的打击的，从而使人类历史的车轮倒退。反映出正义、公平、真理终究会战胜邪恶、丑陋、愚蠢的。希望能引起了人们心灵的重新思考。

作者简介

马文，男，毕业于郑州大学。河南省漯河市审计局副县级干部，党员，曾在报纸、杂志、博客上发表过许多诗歌、戏剧小品、曲艺、散文、论文等。出版有《幽默故事小品诗歌集》和长篇小说《侠女谍战》。和其他同志合出版一本诗集《文心中国》。戏剧小品《母爱无私》获文化部艺术服务中心中华颂——全国小戏小品曲艺作品大展赛二等奖。《幽默哲理童话故事集》获康乐杯征文文学组一等奖。现任沙澧诗词协会副主席，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诗词学会会员。

卖点分析

小说写了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有许多童心、童趣、学校丰富多彩的生活和有关动植物的离奇古怪的故事，能吸引学生和孩子的眼球。

小说有激烈的追捕、解救、打斗、逃亡、探险等场面，读起来津津有味，能吸引青年人的眼球。

小说对人类的普世价值如爱情、人格、尊严、正义、坚韧、乐观、智慧、宽容等演驿得淋漓尽致，小说也使人的灵魂得到了净化，使坏人不仅得到法律的审判，而且得到道德的审判和灵魂的审判，能吸引成人的眼球。

小说在写灰暗时不忘取舍提升，使精神探索在递进中展示思想和心理的丰富性和深刻性。使人可信可服。把读者带入到书中和书中人物一起反思。小说塑造的英雄人物个个都是典型的那一个，没有重复的经历和心理活动。能吸引知识分子和专家的眼球。

五、小说能将丰富的情感，高深的思想，通过通俗易懂的语言表达出来，让人们在享受阅读的乐趣中，领悟到哲学的深髓。小说没有浅薄的情感，单一的思想，没有复杂晦涩的语言，杂乱无章的结构，更没有利用脏丑的语言和性情节迎合少数人。能吸引政治家和领导的眼球。

六、小说内含文革的丰富的原始资料，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从长远看，能引起史学家们的兴趣。

七、外国人对中国上层人物在文革中的坎坷命运很了解，但对中国基层情况不甚了解，有不少人想知道基层中国人民在文革中情况及看法。此小说恰恰反映的是基层中国民众的情况。从长远看，会引起国外的青睐。

八、文革毕竟是中国历史的一件大事，也是中国的不幸，掩盖是盖不住，不如实事求是地说出来，不然会引起后代人的更多疑问。此小说起到了反映真实情况的作用，从长远看，定会引起人们的越来越多的兴趣。

目 录 第一章：顽皮的小男孩 6

第二章：我是第三派 31

第三章：爱与恨 77

第四章、天鹅之死 106

第五章：苦难的经历 126

第六章：追捕 143

第七章：“通缉犯” 158

第八章、逃亡生活 175

第九章、大慈寺的少年和尚 203

第十章：虎穴探险 220

第十一章：情满人间 257

样 章 第二章：我是第三派

一

刚吃了晚饭，大队的喇叭就响起来：“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马上到队部集合，有重要精神传达，有重要精神传达！”一连播了几遍。

小宝对奶奶说：”奶奶，大队开会哩。”

奶奶对小宝说：“我耳聋眼花的，你去替我开吧。”

小宝倒是很乐意，一来明天是星期天，作业可以放到明天做；二来说不定小莉也可能参加会，可以见到她。现在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和小莉在一起有一种愉快的感觉。

大会是安排在饲养员住的那三间堂屋里，屋里有两个锅灶，灶下火光闪烁，锅里煮着热气腾腾牲口料。附近还听见马不耐烦地打着响鼻嚼草声音，牛大声的喘着气在抗议干扰的声音，门外有狗仗势欺人的叫喊声，一只小猫惊惶地喵喵叫着沿墙头跑去。

屋里两个大铺上铺着芦苇编制的席子，早来的人都抢炕头，往那里一歪，热乎乎的别说多舒坦。等到来人陆续坐满了炕，后来的就只能在地下找地方了，搬个木墩坐着的，蹲着的，站着的，各随其便。

年轻小伙子抽着烟卷，怪声怪气地议论着姑娘；上点岁数的男人就嘿嘿的笑，互相交换着烟袋；大姑娘和小媳妇则低着头打毛衣、拉鞋底子，不时偷眼看看，抿着嘴笑。小孩子占据炕上一角，兴高采烈地看着热闹。小宝坐下后，心不在焉地听小胖子讲笑话。眼光却斜瞄着门口，心想：小莉会来吗？。

小莉终于跟着妈妈走进来，她一头如墨的黑发散在身后，紫色的蕾丝线将一束发悬在耳侧，红色的衬衣外是一件方格的白色小礼服，穿着花边折叠裙子，显得更漂亮了。

小宝兴奋起来，比手画脚地大声嚷嚷起来。小胖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刚才还死气沉沉的小宝突然变了个模样。

队长看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威严地敲敲桌子，吆喝道：“静静，静静，开会了。”他虽然只四十刚出头，却早已两鬓飞霜，瘦削而蜡黄的脸上皱纹密布，青筋暴露的双手长满了硬生生的茧皮。他讲每一句话都爱拉着长音说“ 昂——这个、这个——”，以显示自己的身份。

静下来后，队长开讲：“昂——这个这个——”。他首先如数家珍地安排好明天的活计，百十号人明天应干的活一个不落的分派停当，哪块地该种什么了，哪块地该除草了，该施肥、打药了，大车该拉什么了••••••头头是道，滴水不漏。说完严肃地一转话题说：“昂——这个这个，下面我传达上级重要精神。”

会场静下来，大家洗耳恭听。

原来1966年5月16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开展无产阶级文化革命的通知》发布后，“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各地开展批判“三家村”、抓“小邓拓”、“斗黑帮”，开始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公社也开展了揭盖子、抓“黑鬼”、“政治扒手”、斗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的斗争。

他用青筋暴露的手一挥，布置说：“我们是郊乡大队，也不能落后。公社要求，以后每天早晨，全家男女老少，包括病人，只要能坐起来，都要手拿毛主席语录本，面向毛主席像，向毛主席请示一天该怎么生活，怎么做事；晚上再汇报一天做了什么，做得怎样，有什么问题。”

小宝大声说：“拉屎尿尿做游戏也要请示吗？”大家哄堂大笑。

队长说：“这个这个，我看不必要吧。”

队长继续说：“这个——这个——，上级指示，要砸烂四旧。”

小宝说：“我四舅在我姥姥家，怎么去砸？由我表哥去砸好了。”大家笑起来。

队长急了，忙解释：“四旧就是代表老封建的东西，谁家门楼上刻的花花草草、神啊鬼啊的，都砸掉。用鳖做的门槛石也要砸掉，灶王爷、宗谱、老书、老钱、老画都烧了。麻将更不行。大家回家旮旮旯旯的都找找，要叫红卫兵翻出来可要你的命。”大家交头接耳地说：“如今搞什么名堂，那些是老祖宗留的，也成了罪？”“一朝天子一朝臣，秦始皇不是也烧过书？”......

队长继续说：“上级说：封建主义不要，资产阶级那一套也不行，今后不许留长发，不许烫头，不许扎长辫子，一律剃成红军头。留齐耳短发，戴红军帽。”

小宝说：“我奶奶也要留红军头、戴红军帽吗？”下面又笑起来。

“当然啦。”队长犹豫了一下说：“我看老头老太太没必要，我问一下上级吧。不过不能穿奇装异服。”

“什么是奇装异服？”小胖子摆弄着自己的破布衫说：“衣服破了是奇装异服吗？”

有人高喊：“你那叫高档服装。尼克松穿的就是它。”

“昂，这个——这个——，喇叭裤、高跟鞋、折叠裙等都是奇装异服。”队长解释。小宝看了小莉一眼，见她默默不语。满脸不高兴。心里非常气愤。

他反驳说：“女孩子穿裙子是天经地义，怎么是奇装异服？”

队长没理他，继续说：“昂，这个——这个——，另外公社各村酝酿着改成革命名字。我们马庄也不能落后呀。现在大家可以提建议，我说‘开始！’大家可以举手发言提建议，开——”

小宝马上举手，同时站了起来，准备说话。

队长生气地说：“这位小学生太着急了点。我始（屎）还在口里，你怎么就抢了。”

小宝调侃说：“我以为你‘屎’已出口，谁知还在嘴里含着。”大家哄堂大笑。队长只好尴尬地说：“你有什么建议？”

小宝讽刺说：“我看马庄改成马克思庄好了，没有比这更革命的了。”

有人笑着调侃：“附近的毛庄改成毛泽东庄好了。”

队长居然说：“可以考虑嘛。”

退休的教书先“孔已己”慢条斯理地说：“非也非也，盛名天下，其实难副。马克思是世界领袖，毛泽东是中国领袖，用他们的名命小小的村庄是大材小用也。岂敢岂敢。”

队长强词夺理地说：“那起码我们要注意我们的名字里有没有反动的内容。小胖子，你的大名不是叫马红阳吗？这就不太合适。”小胖子吓了一跳忙问：“为什么？”

队长说：“全国人民都在歌颂红太阳毛主席，你的名字连在一起，是骂【马】红阳，这不是反动内容是什么？改改名字吧。”

大家对他牵强附会嗤之以鼻。小宝说：“队长，你的名字也要改改。”

队长一愣问：“为什么？”

小宝解释道：“你不是叫马向党吗？全国人民都一心向党，你却骂【马】向党，不也是反动内容吗？”

大家哄堂大笑。队长哑口无声，无言以答。脸憋得通红，只好祭出中国的第一“国粹”——吐痰。只见他朝地下狠狠地吐口痰，气急败坏地说：“马小宝，我听说毛主席反对‘兴儿上学’(形而上学)，大概因为兴儿太调皮，你这么调皮，也别去上学了，学会了抬杠，不如回家干点农活，别再犯错误了。”

小宝讥笑道：“毛主席反对的是兴儿，可我是宝儿。他可没说过反对宝儿上学。”

队长无可奈何，尴尬地说：“好了好了，这个问题先放放，上级让我们派个人去学忠字舞，希望青年人主动报名，学好后，回来教大家。”

有人说：“咱村马小莉舞跳得那么好，还用学吗？”

队长说：“这忠字舞和一般舞不一样，要带着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无比热爱的感情去跳，我们派个孩子不合适。”

有人喊道：“我进城看到过忠字舞，跳舞的人不分男女老少，以《大海航行靠舵手》、《敬爱的毛主席》、《在北京的金山上》、毛泽东语录歌等歌伴唱。”

站起来边比划边说：“跳时要右手高举红宝书，左臂曲于胸前，手心向上，双脚立正，左脚随节拍上下踏动，右腿膝盖一屈一直，双手随节拍向右上方反复托举。动作简单固定，不能随便改动，否则是对毛主席不忠。”

队长高兴地说：“好啊，我们已有人走到前头了，那就派你去吧。”

二

星期天早晨，马小宝坐在院子石板上发呆。看鸡子觅食，一只大母鸡，率领着一群小鸡，左啄啄，右刨刨，到处找食。小鸡们有时左顾右盼，有时和兄弟打架，还有时用尖尖的嘴啄地。找到食后，就咕咕地招换小鸡。小猪崽圈里看着鸡们，赌气地哼哼。

小宝烦躁地想，小莉因为昨天队长把折叠裙说成奇装异服很不高兴，如何让她开开心呢。他突然想到小莉爱好钓鱼，在学校说起别人钓鱼，总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我从小跟叔叔到池塘钓鱼，钓鱼的东西一样不少，何不约她去钓鱼。

想到此他站起来，迈着矫健的步子，哼着歌向小莉家走去。他知道，如果从大门去，小莉妈不一定同意她去，于是决定绕到屋后。

他七转八转，穿过一条泥泞的小道。走到小莉家后面，翻过一道矮墙。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小莉住的屋后。在一扇窗前停下。透过窗帘，晃动着小莉模糊的身影。四周万籁俱静，他仔细聆听里面的声音。开始有母女倆对话的声音，小莉说：“折叠裙也是奇装异服，太气人了！”妈妈说：“他是在赶形势。”

他本想离去，徘徊复徘徊，踌躇再踌躇，几经辗转，几经回环，一个念头挥之不去：一定要等到她一人时告诉她。他只好手枕着后脑勺先躺在草地上等着。

等了一会，听到她妈妈离开的声音，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敲敲窗户。只听窗户“吱”地一声开了，一个熟悉的脑袋探出问：“谁？”小宝用手指放在嘴上发出“嘘”的声音，小声说：“是我。”

“有什么事吗？”

“你愿意去钓鱼吗？”

“钓鱼？好啊。我告诉妈妈一声，你在屋后等我。”

不一会，小莉走过来。二人一起到小宝家拿出个小箱子。

小宝说：“里面叔叔放的有鱼线、鱼钩、鱼竿、小背兜等鱼具，我们先去挖蚯蚓吧。”

于是二人拿着小锄头走进菜园挖蚯蚓。

来到菜园，小莉说：“咦？翻出的土块怎么会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蚯蚓已爬出了半截。她高兴地将蚯蚓拔出，放进罐子里。

小宝说：“刚下过雨不久，蚯蚓最好抓，不用挖土，它自己就跑出来，我们只拿筷子捡就可以。”

他们忙着在房前屋后抓蚯蚓，一会儿工夫就抓好多。雨后的蚯蚓全身通红发亮，粗壮精神，就是味道很臭。小宝让小莉躲得远远的。他自己拿一把竹子，大概也就六七十公分左右，把蚯蚓抓起，从中绕一个环绑在竹子上，速度很快，一会儿功夫就绑十几根，每根竹子上大概绑二三十条蚯蚓，然后就背着个小背兜来到了河边。

鱼池在大路旁，路东是条流水壕，有简易木桥在壕上，鱼池在壕东边，东西长，南北窄。他们背起鱼具，沿着池子西头的小路走去。路高低不平，全掩盖在草丛中，野草齐腰高，早晨的露水挂在草叶上，一碰一身湿。他们挑了个平缓的浅滩。一人选个位置就放下鱼具，坐在石橙上准备开钓。

他对小莉说：“瞧我给你变个把戏。”

小宝把六节竹竿节首尾旋转，接在一起了，两根3米多的渔杆转脸间就变出来了。渔杆拿在手里很轻，通体墨绿色，弹性非常好，手腕稍一抖，杆尖就上下抖个不停。渔线用做木活的墨盒线，线比杆稍短一点，一根墨盒线有点粗，小宝把它分成两根，另一根给绑在小莉那根渔杆上，鱼钩是用小号缝衣针做的，原来他在家拿到棉油灯上烤软，趁热弯曲，钩尖朝里，然后拿到冷水中浸一下绑在渔线上。

二人开钓。同时把渔线甩了出去。两人各自垂钓，一声不吱。

一会儿工夫，只见小宝手腕一抖，一条小甲鱼就被带出了水面，小莉照猫画虎，也急忙提起杆来，却空空如也，只有蚯蚓在钩上蠕动。

小宝说：“你别急，杆别乱动，有手感了再提杆”。

“什么是手感呀？”

“就是水里有个东西在扯你”

“水里有东西扯我”小莉恐惧的看了看四周，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小宝靠近。

“不是有人在扯你，是鱼在扯你。”小宝笑道。

“鱼在扯我？”看着小莉一脸迷茫的样子，小宝说：“你注意看我的杆尖。”她认真的盯住小宝的杆尖，眼睛瞪得大大的。稍刻，只见杆尖微微颤动，突然一个有力的下顿，就在此刻，手腕一抖，一条小桃花瓣鱼跳跃着离开了水面。

“看见了吧，杆稳住，别乱动，线蹦直，不弯曲，鱼一动，你就提。”

小莉照着他的话钓起鱼来。一会儿工夫，手上真的感到有东西在扯，大喜，双手朝后，使出吃奶的劲儿猛一提杆，只听砰的一声，仰面朝天摔在地上，杆上只有半截线在空中飘荡，小宝赶快过来扶起她。

“是不是鱼太大了，把钩坠住了。”

“不是鱼太大了，是你的钩挂住水草了。”小宝接着说：“提杆的时候，要先用手腕抖一下，挂住水草拉不动。钓住鱼能活动，然后斜提杆，别猛提，既要稳，又要用力。”小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果然，正当她心急猴烦的不耐烦的时，一股力道从手中传来，这次她不再猛提，而是往斜里一拉，感到鱼上钩了，于是用力一挑，一条大拇指粗的泥鳅活蹦乱跳的被拉上岸来。

“我钓上鱼了，我钓上鱼了！”小莉兴奋的大叫，这可是她生平钓上的第一条鱼呀！小宝似乎不大高兴：“吵什么，大嗓门把鱼吓跑了还钓什么？”她只得闭上嘴。

她又把鱼竿甩出去，见鱼杆的浮子猛的下沉了，说是迟那是快，迅速抬起鱼杆，鱼杆立即弯曲成抛物线，只看着一只草鞋被甩出来。小莉噘起了嘴，小宝却笑得前俯后仰，合不拢嘴。

“你再看看是怎么钓的。”小宝把鱼竿又向前一抛，又直又远，压水线、待浮漂立稳，手没离开鱼竿，不出十秒，提竿中鱼，半斤多的鲤鱼露出水面；再上食、抛竿、压水线、半分钟、黑漂、提竿、中鱼…如此钓了4条半斤左右的鲤鱼后，浮漂再无动静。大概鱼不再上当了。

小莉也抛出了一竿，根本不抱什么希望。望着随水面波动时上时下的鱼漂，心平气和地等着。一分钟――水平如镜；两分钟――水面一如既往；三分钟――水面一如既――她心里很着急。有点坐立不安。

小宝看出来了，鼓励她说：“别急，钓鱼必须存住气。”

突然间，浮漂开始迅速下沉，于是她提起精神，下意识的抓住托在架子上的鱼竿，半秒过去了，鱼漂依然在下沉，于是断定是鱼在试探真假。用力一提：直接把鱼提出水面悬在半空中，是条大鲫鱼。定睛一看，吹了起来：“看，不是我自夸，你钓的可没我的大。”

小宝没吭声，专心致志地垂钓，不一会，一条鲫鱼拍打着水花来到水面。水面上不时响起“劈里啪啦”的声音，还夹杂着小莉对提出水面的鱼儿赞叹声：“好大呀。”

鱼在挣扎，小宝使劲扳住鱼竿，凭借橡皮筋的弹力，化解了鱼的冲击力，几经较量，终于把它带到岸边，这条草鱼约有五斤。小莉只好“缴械”认输。

小莉感到鱼咬钩了，急忙收杆收线。一条大鱼被拉近池边，开始左右冲撞，鱼慢慢顺着杆劲被拉出来，当她把鱼提出水面扯上岸时，鱼一扑腾脱钩了，落到岸边的干草上，她急忙扑上去，也抓到了鱼，水面的干草也往下沉，连鱼带人差点扑进了水中，幸亏小宝一把拉住了她。但鱼却跑了，衣服也溅湿了一片。

小莉高兴地哈哈大笑说：“这条鱼真狡猾，还没拉出来就钻进了水草。差点把我拉进水里。”

二人看钓得不少了，就各分一半回家了。

小宝回到家中，妹妹看见钓了这么多鱼，就嚷着要吃鱼，奶奶拿来一个大木盆，将鱼全倒进盆里，注入半盆清水，看着鱼儿在盆中欢快的游来游去，妹妹却吃不到嘴里，心中那个急呀！奶奶说：“刚钓的鱼土腥味太重，要先让鱼洗个澡。”, 做鱼开始了，奶奶把鱼分成三份，小鱼、中等的、大的分三份。小鱼用和好的面一裹，放在油锅里炸起来，呈金黄色时，捞出来。碧玉捏了个，放到嘴里吃起来，嘿，香脆可口。

中等的鱼奶奶用铁丝一穿，撒上调和面，拿到火上烧烤。而最为好吃的莫过于奶奶做得荷叶桃花瓣鱼，用池塘里采来的新鲜荷叶，放在盛有花椒叶、薄荷叶、香豆、盐混合的水中，让荷叶充分吸收各种香料的精华，然后每张荷叶包一条桃花瓣鱼，拿线扎紧，埋入膛灰中，用文火加热半个时辰，取出后打开荷叶，绿叶映着桃花瓣鱼，红绿相间，香气扑鼻而来。碧玉吃了个肚子圆。

三

小宝因为奶奶有病，请假一连几天没去学校。这天一进学校，已完全停课闹革命，大字报铺天盖地，运动如火如荼，高音广播喇叭里不停的播放着革命歌曲…“毛主席语录发给了咱，捧在手里心中甜，好像到了北京城，毛主席就在咱身边……”

批斗大会开始了。高音大喇叭喊道：“把牛鬼蛇神押上来！”脖子上挂着一块小黑板大小的示众牌子的“牛鬼蛇神”走上台子，牌子上写着每个人的名字，并打上一个红色大叉。戴上一顶尺多高的高帽子，赤着脚，低着头，弯着腰，站在全场都能看到的台阶上，左右有红卫兵守着。他们一手抓着被批斗者的胳膊，往后揿起，一手揪着他的头发往下按，令其低头认罪，使其成“飞机”状。一个红卫兵指挥道：“现在开始把《牛鬼蛇神》歌唱一遍，预备，开始！”几个人灰心丧气地唱着：“我是牛鬼蛇神，我是牛鬼蛇神，我有罪！我有罪！把我砸烂！……”

“牛鬼蛇神”中，何校长长的脸，细细的眼，高高的鼻梁，一幅斯文人模样。小宝很奇怪，何校长工作卖力，待人谦和，给他留下不错的印象，怎么会是牛鬼蛇神。

主持会议的是个派进教育局的工农兵干部。这个人四十来岁，谢顶，身穿军衣，戴红袖章。胖脸盘，个不高。他开始发言，先念毛主席诗词：“小小寰球，有八只苍蝇碰壁，嗡嗡叫。八声抽泣，八声凄厉。”大家愣住了。他怎么敢篡改毛主席诗词。原来是马大哈秘书为了表现自己的才华，写字龙飞凤舞，把“几”字写得有些分散，好似“八”字。于是领导误念。秘书一听，大事不好，出错了，赶紧小声告诉领导：“几只苍蝇。”

领导回头瞪他一眼，大喝一声：“八只！八只！”此时，台下听众也热情提醒领导：“是几只苍蝇！”领导一拍桌子，大吼一声：“几只苍蝇？毛主席说了：八只苍蝇！八只！”下面的人只好悟着嘴偷偷在笑。

接着开始批判，上台发言的人为了表现自己“敢于革命”，“嫉恶如仇”，一张嘴就声色俱厉，慷慨激昂，直至声嘶力竭才作罢。他们上台时总先高呼一番口号，下台时又再高呼一番，让台下的跟着呼应，造出一个似乎全体群众都赞成他的发言的假像。

小宝心情虽很难受，但却保持平静。因为他必须聚精会神地听着每一个人的发言，想知道究竟存在哪些问题需要批判斗争的。

红卫兵批判何校长中了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的毒，是刘少奇的孝子贤孙，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三反分子，罪该万死。

小胖子问小宝：“何校长什么时候认识刘少奇的？”

小宝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说：“他一个小学校长怎么会认识刘少奇。”看着他的模样，他突然明白了，对小胖子说：“你没见他的鼻子那么高，一定是他和刘少奇长得象，才说他是刘少奇的孝子贤孙。”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鼻子，好在没有那么高。

斗争气氛热烈而沸腾。一位学生突然跳上了台，用黑墨抹在何的脸上……又有几位学生跳到台上，搬来一条四脚长凳，强迫何腾空站在凳子上；双手举着一根杠子……小宝感到心惊肉跳，不寒而栗。何校长终于经不起折腾，慢悠悠地瘫软下来，引起会场一片哗然。令小宝惊奇的是，前面居然有人疾声吆喝：“不许耍死狗！”声音特别刺耳。他的表现，不由使他心中一怔。人都昏厥过去了，难道还能耍死狗？“死狗”最终被带下去了，斗争批判会还继续着。

第二个押上来的居然是班主任眼镜贾老师。几天不见他已经瘦骨伶仃，嘴唇微微抖动着，刀刻般的皱纹里，流淌着串串泪珠。两只金鱼眼睛也深深地陷了进去。

红卫兵问：“你什么时候参加国民党的？”

贾答：“我没有参加国民党。”

红卫兵拿出一张照片说：“你还敢抵赖，你这张照片上明明戴着国民党的军官帽。”

贾答：“那是我十二岁照的，帽子是一个当国民党军官的表叔戴的。”

红卫兵说：“原来你从小就拥护国民党，反对共产党。”

小宝不明白，想：“自己不也十二岁，怎么会反对共产党？”

下面也是批判他的内容：

“你的家庭成份是中农，但是你却读到大学毕业，不是地主哪来那么多钱读书?”

“你的家庭成分应是反动官僚兼地主。”

“你说解放前你是由社会服务处介绍到学校任教的?旧社会哪会为人民做好事，关心人民生活?说，你是凭什么关系进去的。”

“你不可能没有参加过国民党。如果你不是国民党员，绝不可能给你当教研主任。怎么月亮老是照到你头上的？”

“你的名子叫贾卫党，假卫党就不会和党一条心嘛。”

小宝听奶奶说，他出生时，父亲给他起名：马保国，意思是保家卫国。后来都喊他小宝，把官名早忘了。照此说来贾是假，马就是骂了，骂保国岂不也成了反革命？

下面的话让小宝大吃一惊。

“你为什么那么崇拜爱因斯坦、牛顿等资本主义国家的反动权威，当学生马小宝提出疑问时，你还振振有词地为他们辩护，居心何在？”

他不明白，老师讲他们小时候刻苦学习的故事有什么错？

接着押上台的是曾经当过他监考老师的毛老师，他秃脑袋上被汗水浸得发亮。

原来文革刚开始时，毛老师也是积极份子，自称和毛主席是一家。有一次游行时，他手捧毛主席石膏像昂头挺胸走在最前头，其他人排成两行鱼贯而随，整齐地走在路上。大家高唱着歌颂毛主席的革命歌曲，一片欢乐情绪。因为他捧着石膏像，影响了视力，没看清路上的有块西瓜皮，一下滑倒了，石膏像脱手了，粉碎了。

他惊呆了，痛心地跪下来向石膏像请罪，悲哀地喃喃说：“我该死，我该死。”并狠煽自己的脸。但没有取得红卫兵的谅解。立即把他押起来，以反对伟大领袖定罪。多次批斗。

后来他被抄家，找出他敌视毛主席的罪证，可是找来找去，什么也没发现。但见他爱人虽年逾40，但风韵尚存，体态丰满，皮肤白皙，秀发烫成波浪式，常穿一双白色高跟鞋，又听有人传说她可能早年曾当过蒋经国的秘书，于是成了学生们重点批判的理由之一。实际人们根据想象乱猜的。他儿子取名“晓夫”，是准备跟赫鲁晓夫修正主义路线走。

尤其让小宝气愤得是，批判到最后，有人居然提到他放走四害之一——麻雀。说他企图埙害人民利益。这不是胡说八道，胡乱上纲吗？

批判结束，开始游街。

大汽车拉着“牛鬼蛇神”，带着高帽子、挂牌子满街转，汽车上电喇叭不停地喊着打倒之类的口号，群众仰着脸观看。

走到街中心，黑帮被驱赶下车。胸前牌子上写着罪犯类型和名字，罪名各不相同，什么走资派、反革命、地主、资本家、右派、坏分子、大流氓、反动学术权威等等。罪名之后写着名字，名字上全打上红XX。有的用黑电线做成眼镜沾上废机油给黑帮戴上，于是乎黑帮迷了眼，看不见路叫苦不迭。有的画个大花脸，不停地敲锣---。押解黑帮的人手中拿一根鞭子挥舞着，催促着黑帮——快走！

“革命”群众把游街称为——耍猴，因为整个场面跟耍猴的一样，不同的是被耍的猴子是两条腿的人。文化大革命是无产者盛大的节日，果然看的人、笑的人不少，就像是外国过狂欢节般地热闹。

红卫兵高喊：“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晓夫，快出来。” 有人对着一座院子门喊。

晓夫听到喊声急急忙忙地从家中跑了出来。

突然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涕泗交颐的大声哭叫着“爸爸┉，爸爸┉，放开我的爸爸…。”

“放开我爸爸!”他怒目而视的对那几个红卫兵大声的嚎叫道。

他看到父亲在被几个人扭着胳膊，摁着头，就扑了过去，想将父亲解救出来。被人拉住。

毛老师看到儿子急了，就冲着他大声说道：“快回去看看你妈怎么样了，听见了吗!”

晓夫痛苦的眼泪从他的脸颊不停的流淌下来；悲痛欲绝的心在急切跳动着，发抖的身躯显示着情与悲的颤诉。

晓夫的母亲在屋子里边声泪俱下。围观的人们触目伤怀。但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能上前，如果上前了那自己的立刻就会出现本质的变化，后果是可以想像的。所以，他们只有默默地在一旁观看，用同情的眼神来关注事态的发展。

可是，不管他家人如何伤心悲痛、如何的嚎叫哭喊，还有那许多旁观者的怒视。可红卫兵视若无睹地照样行使权势。呼喊着口号：“打倒牛鬼蛇神！”

“快来看你爸爸!”路过贾老师家时，有人对她家院子喊。“爸爸呀!” 她女儿听到后哭喊着跑出门。

当她看到爸爸时，痛苦和伤心使她扑向了他，几个大人拉住她。人们看到这种场面，那有不痛心的，人人都流下了同情的泪水。她女儿突然昏迷过去。

“快掐人中﹗”有人大声叫道。

她慢慢醒了过来，在人们的搀扶下，回到屋，靠着床上被子抽泣。

红卫兵揪住宋校长剪了个阴阳头，一半头发乱七八糟，一半毫发不留，并强迫他在广场上爬行，一边爬一边喊：“我是牛鬼蛇神，我是牛鬼蛇神。”。红卫兵把青草强塞在“牛鬼蛇神”嘴里，谓之牛鬼蛇神不是人，不应该吃粮食，应吃草料。红卫兵为了表达对“阶级敌人”的仇恨，还用包有塑料皮的金属条打他。最后他被强迫爬上一张桌子并跪在那里。一个红卫兵把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摆好了“斗争”地主的姿势：谓之“把牛鬼蛇神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马小宝目不忍睹，拉着铁哥们跑回家。

红卫兵分成了两派，一派是造反派，一派是保守派。两派都做马小宝的工作，让他参加自己的组织。但他和几个铁哥们商量后，决定哪个组织也不参加，另起一派——逍遥派。

四

夏姑娘穿着美丽的衣裳,舞着暖风,招展地笑着向人们走来,给大自然披上了新装,使万物显现出无限生机.一缕缕金黄色的阳光撒向刚披上新装的草地,阳光照耀着小草上的露珠儿,它显得晶莹透亮,美丽极了!……

欢快的鸟叫声将小宝从睡梦中叫醒，奶奶说：“小宝、碧玉，吃了饭下地。”小宝高兴地说：“好的。”吃过饭，小宝、碧玉和奶奶拿锄头和种子来到菜地。他们看见几头悠闲自在的黄牛在田野上散步，边走边甩甩尾巴驱赶苍蝇。那几头黄牛中还有一头小牛，不时地往旁边那头身上挤，那头牛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好像那头牛就是它的妈妈。有几头牛似乎是走累了，就低下了头，啃地上刚探出头的小嫩草，嘴巴还不时地嚼着，把嘴旁边的肉都鼓了起来。

初夏是种菜的季节，农民们忙着各自的农活，有的种菜，有的锄地，有的除虫……奶奶拿起锄头锄地，小宝和妹妹就认真地捉虫，一会儿就捉了十多条虫。妹妹发现了一条又大又肥的虫，立刻走上去捉它，虫子居然大摇大摆地爬上她手上，吓得她大叫起来。

小宝帮她立刻把虫弹走，哈哈大笑说：“小丫头，大胆一些吧！”

捉了一会儿虫，小宝拿起锄头用力地锄地，锄松了地，奶奶把种子种了下去，然后淋水，就回家了。两个孩子却恋恋不舍地玩起来。

田边的草好青，好高啊！两人来到了草丛旁贪婪地呼吸着浓浓的青草味。各式各样的野花也睡醒了，争先恐后地纵情怒放，红色的、黄色 的、蓝色的、白色的、紫色的……真是五彩缤纷。这些花点点姿色点缀着这青春的草地。

成群结队的蜜蜂，颤动着黄色的翅膀，嗡嗡地忙着采蜜；那五颜六色的彩蝶，也成双成对地翩翩起舞。突然，一只红蜻蜓从他们头上飞过，两人马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它飞到哪，眼睛也跟到哪。不一会儿，它终于在一朵花上停了下来，只见它的翅膀稍稍颤抖后就像一架小飞机似的安静地停在了花上。小宝悄悄地来到它身旁，慢慢伸出手，捏住了它的尾巴。“捉住了！”“捉住了！”兴奋地大叫起来。妹妹说：“我的脚怎么这么痒？”小宝低头一看，她那洁白的双腿上已被不知名的虫子咬了许多的小包包。赶紧帮她揉了揉。

他们一会儿用细绳绑住红蜻蜓的尾巴像放风筝似的让它飞上天又拉回来；一会儿又将红蜻蜓固定在地上，拿它去逗蚂蚁呢……草地上，一只百灵鸟在啄虫子吃，旁边还有两只麻雀在争夺一条蚯蚓，它们互不相让，谁也不去看一眼地上的另一条蚯蚓。那条正在爬的蚯蚓似乎没有觉察到附近有两只鸟，它还在悠然自得地散步呢。

这时小莉跑过来。“哇，蜻蜓！”她欢喜得叫了起来。马上和小宝他们玩起了蜻蜓。玩够了，解开绳子还它自由,它抖抖被揉皱了的翅膀， 迫不及待地飞向远方。

小莉告诉小宝说，前面那片树林，上面有好多小鸟，不如去那里玩。

他们走过去，果然见一大片树林林，一棵棵树木高耸挺拔，直冲云霄。叶子翠绿翠绿的，密密麻麻，挡住了阳光。

树上有许多鸟巢，树枝上站满了叽叽喳喳的麻雀。小宝一看惊呆了，不禁笑赞道：“好一个鸟的乐园！”

小宝说着弯腰拾起一块硬泥团猛得向鸟群间掷了过去，鸟儿们呜的一声铺天而起，向林里窜射而去，他又小声道，“我带着带弹弓，咱们打鸟玩吧。”他见小莉不吭声急忙说道：“怎么样？不好玩吗？”

“好玩是好玩！碧草绿林，蝉声虫鸣，还有麻雀成群，简直太好玩了。咱们够鸟蛋好吗？可惜够不着。”

“不要紧，咱三人搭成人梯，不就够着了吗？我在下面，你在中间，碧玉轻，站上面。”于是他两手交叉，先托起小莉，小莉又把碧玉拉上去，慢慢抬了起来，小宝的手臂象似在生长一样，一点一点手终于碰到了鸟窝。

小莉不禁叫道：“受得了吗？我来帮你！”

“没关系，这对我来说已不是第一次。”小宝笑着涨红了脸答道。

“我没掏到鸟蛋，逮到一只小鸟！”只见碧玉的手慢慢从草洞中掏了出来，一只羽毛稀疏的小麻雀伸长脖子张着嫩黄的嘴啾啾叫个不停。

“里面好象还有两只呢，你把这只接好，我再抓里面的。”说着扶着树身渐渐下蹲递到小莉的手上。又站好继续向洞里伸，正着，又“哎呀，哎呀”叫起来。

小宝连忙仰起脸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被蛇咬了？”

碧玉一惊忙问：“这树上也有蛇吗？”

“有！当然有了！”小宝心有余悸地说道，“记得上次我和小胖子掏鸟蛋玩，突然看见一条鲜红的火赤练正盘成一团，吞吐着舌头，瞪着发怒的小眼睛。我们被吓得跳下来掉头就跑，至今想起来都有点心有余悸。”

小宝又对着上面喊道，“到底怎么了，你？”

“没有被蛇咬！好象是一只老麻雀啄住了我的手，死命地拽着不肯放松，哎呀！哎呀……”

“你忍着疼，快拽下来！”小宝提示道。

就听“啊”地喊一声，她拔出手来，再看手上两道嘴印赫然醒目。

碧玉看着被咬红的手，生气地说：“哥哥，快找根棍子给我，我要让它尝尝挨打的滋味！”

“算了，你把孩子还给它吧。”小宝小心翼翼捧着这只颤颤惊惊的小麻雀说道：“妹妹，它做为母亲，眼看着你把自己的孩子抢走了，它能不生气吗？我看你还给它，咱们再掏其它的吧。”

“那边林子里有个鸟窝。咱们掏它的窝去吧。”

”你说的窝在哪呀？”

“就在那棵高树上，你们下来跟我来！”

三人爬上高坡来到有窝的那棵高树下，小宝仰头指着道：“你们看！就在那。这鸟看起来蛮聪明的，把窝搭那么高。”

小莉看了叫道：“哇！这窝真高啊！大概要有十几米呢，怎么够？”

“我能飞上去。”小宝自告奋勇地说。

“吹牛不贴印花的。”小莉一撇嘴。

“看我的”

说完他蹬掉鞋，整个人猛地往树上一吸，跳离了地面，象似青蛙一样弓着腿，一蹬一跳，吸附着往上爬。眼看着爬到了一半高，就听他气喘吁吁道：“妈呀！累死我了，我已经不行了，我看我是支持不住要下来了。”说着他哧溜一声，从树上直往下滑，当整个人快到地面时，脚没反应过来，所以一下重重坐到了地上，痛得他哇哇直叫。二人哈哈大笑，连忙过来拉他起来：“吹吧，把自个吹下来了。

“我是故意下来的，你们猜我想到啥？昨天他们批判贾老师放走麻雀是与人民为敌。我偏偏不再抓鸟，也与人民唱回对台戏。”小宝摸着摔疼的屁股说。

“昨天俺家出了个怪事。”小莉神秘地说。

“什么事？”二人急不可耐。

小莉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昨天半夜一声凄厉的怪叫把她和母亲从梦中惊醒。二人吓得心里直扑腾，披衣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把窗帘撩开一道缝，往外看，借着月光如水看见一个黄乎乎的小家伙直奔鸡窝跑去。鸡子吓得乱叫起来。她没敢开灯，从墙角抄起一把笤帚，母亲拿着手电筒，二人奔出门，向鸡窝跑去。可能小家伙受到惊吓，迅速消失了。回来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小宝恍然大悟说：“你说的是黄鼠狼。我和叔叔就抓住过一只。”

原来有天夜里小宝做作业睡得晚，听见鸡子凄厉地叫声，忙出去看。他看呆了，只见一只黄鼠狼跳到一只母鸡的背上，用两只后腿狠狠的扣在母鸡的两只翅膀根处。让它扑腾不起来。然后两只前爪抓住母鸡的鸡冠。控制母鸡的鸡头和奔跑的方向，而大尾巴则用力的抽打着母鸡的屁股驱赶着母鸡不住的奔跑。这时的母鸡就好象着了魔一样，竟然好似一匹听话的坐骑，一边咯咯惊恐着叫着，一边驮着黄鼠狼顺着大门就跑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

当时他只顾的看希奇，竟然没叫屋里的大人，结果因为丢了一只鸡，挨了奶奶一巴掌。呵呵，他虽然委屈，但开了眼界。小宝说：“从那以后我家丢了几只鸡子，叔叔决心逮住它。”

一天，叔叔笑着说：“我们去捕黄鼠狼去。”于是他转身走进屋内，拿出了几个抓黄鼠狼的夹子。他跟着叔叔到屋后的田边去埋夹子。叔叔在田埂旁用手挖了一个洞，然后在洞旁放一个夹子，再用一张菜叶轻轻地铺在夹子的上面，十分小心。从旁边捡起比较干燥的泥，用手搓几下，手中的泥像粉一样，谨慎地撒在这夹子上。他说着：“这个可厉害了，只要有一点的重量落在上面，这个夹子就咔嚓一声，夹得死死的。一厘米粗的枝条，也能被它夹断。” 他听了有些害怕了，不敢碰它。一共埋了3个。他疑惑地说：“这能抓到吗？”“只要它经过，一定会抓住的。”叔叔满有把握地对他说。

第二天早晨，他看见叔叔蹲着，手里抓着一只带夹子的黄鼠狼，他们把黄鼠狼放入桶里。在它进入的瞬间，他们将盖的竹栏敏捷地按上，又在上面压上了砖头。他看见它乱蹦乱跳，一会儿把头撞在这儿，一会儿撞那儿。然而小宝发现它的眼神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什么？实际是找机会逃跑。

叔叔说：“黄鼠狼可厉害了，跳起来很厉害。”

他又问：“那你怎么不拿掉这个夹呀？”

叔叔说：“怎么拿呀，一不小心，这个黄鼠狼就会逃之夭夭。”

于是他们透过竹栏偷偷观察它，发现它的眼神时而恐怖，时而悲惨。因为一只脚被夹子夹住，虽然没有流血，但拖着。估计这骨头已断了。

他们以为它受伤了，跑不了，等它扑腾累了，就会不动了。于是就放心出去办事了。叔叔回来掀开盖一看，吃惊地说：“逃跑了。” 小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走了过去一看，它果然不见了。两人想：一只断了腿的黄鼠狼，还带个夹子怎么跑的呀。看来得另想法子消灭它。

他决心找到黄鼠狼洞，他们在附近找呀找呀，终于在土岗旁发现了一处黄鼠狼的洞窟。因为刚下完雪，而这洞口却没被遮住。凭着他的经验，黄鼠狼很狡滑，不只一个洞口。于是顺着地势，继续找，果然又找到几个。他在每个洞口做了下记号。并撒些沙子。他又来时，发现沙子上多了一排浅浅的大小不一的足迹。看来这洞里还不止一只。于是他赶忙把身上带的夹子下在了洞口。这夹子是他特制的，用一个小木板做底座，一根自己拧的钢丝做弹簧，连动着一副铁咬。机关处一根头发丝粗细的铁丝勾着，只要稍有碰触，那铁嘴便会飞快的合上。只要小家伙出洞必定会碰触机关。

放好夹子。便转身回家了。第二天下午，他又来到了他昨天下夹子的那处黄鼠狼窝。可是夹子还是原来那样子。一连过了五六天，那夹子仍然是老样子。端端正正的就放在洞口处。又过了一天，那夹子仍然是老样子。叔叔曾经想过是不是洞里的小家伙已经跑了。但是他很快也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洞口自己很熟悉，洞口的雪地上没有从里面走过东西的痕迹。而且冬天土硬如铁，这小家伙也不可能再另打新洞。叔叔将自己隐藏在那洞口不远的地方。到了正午左右的时候，洞口突然有了动静。一只成年的黄鼠狼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了洞口处，但它并不打算出来，只是在洞口张望了几下便又退了回去。然后过了不大一会它又钻了出来，仍然是张望了两下又退了回去。直到第三次，这小家伙没再退了回去，而是将头慢慢的凑到了那副夹子处。把头伸到那铁丝前几厘米的地方便不动了。既不再往前探也不缩回去，就那么僵硬的停在那里了。

叔叔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小家伙在干什么啊。一是怕打草惊蛇，再一个他也好奇，便忍在那里没动。那黄鼠狼僵在那里大概40多分钟后，突然又缩回进洞里。不大一会，又一只黄鼠狼从洞里钻了出来，似乎不是先前那只，不过它却也重复着先前那只黄鼠狼的步骤，将头凑在那机关处便不再动了。几十分钟后突然猛缩回去。然后不大一会又会从洞里再跑出一只黄鼠狼来，仍然还是那个步骤那个动作。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黄鼠狼出洞了。可是让他目瞪口呆的是，那黄鼠狼竟然大摇大摆从夹子上走过去了，那个异常灵敏的夹子竟然没有任何反映。紧接着，又走出来一只，那夹子依然没有反映。结果一共从洞里跑出来三只黄鼠狼，可是那曾经百试百灵的夹子，今天竟成了“哑炮”。他忙跑过去查看那副夹子。当他把那副夹子拿到眼前的时候，彻底傻了、楞了。夹子没有任何问题，但在机关连接的地方，结结实实的结上了一小块冰疙瘩，它把机关的激活处冻上了。这时候叔叔才明白，原来黄鼠狼那时候的进进出出，又把脑袋停在那机关处半天不动，原来是在往这机关处哈哈气啊，他们用嘴里的热气和水气硬是把这灵敏的夹子冻住了。

故事就讲完了，小莉问：“后来呢？”

小宝哈哈一笑。解释道：“这小家伙这么聪明，感动了叔叔，不再对它下手，不过可能它们明白，这家不好对付，再也不到我家了。你家的黄鼠狼我保证也会赶跑。”

下午，他把骨干铁哥们招集一块，除了小胖子，还有个外号叫“长颈鹿”的，因为他头小脖子长，所以伙伴们给他起了这么个雅号。有个叫“斜眼猫”的，因为他脸象猫，眼有点斜，所以都喊他“斜眼猫”。

小宝说：“我们逍遥派有了第一个任务，就是帮小莉家逮住拉鸡子的黄鼠狼，大家想想办法。”小伙伴七嘴八舌地想了个办法，决定用坛子诱捕黄鼠狼。

晚上他们拿了个坛子走进小莉家。小莉莫名其妙问：“这有什么用？”几个人不吭声，摆弄起来。

这坛子两尺高，坛口半尺宽。他们先向坛子里放半坛水，然后在水面上撒一层谷糠。水面放一块桐木板，板上放一块香气扑鼻的熟肉。放到鸡窝旁。

几个人坐在院里樱桃树下边玩边等。为了消磨时间，小宝把奶奶讲给他的故事又讲给大家：野山猫受黄鼠狼之托，把山里的草莓、蘑菇、野石榴等送进鸡舍。野山猫说：“黄鼠狼大哥一直非常牵挂大家，特派本山猫给大家送礼，黄鼠狼大哥说自己以前不懂事，对大家多有得罪，现在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动物，望鸡邻居愿谅。鸡们很高兴，也托他向黄鼠狼大哥问好。

黄鼠狼心里有了底。第三天，它分别秘密拜访了鸡王、鸡后和各位鸡们，每去一次都提一份礼，说是给对方拜个早年，还嘱咐对方不要告诉别的鸡兄弟，以免他们眼红。得到礼物的鸡自然高兴得不得了，连忙点头答应。

几天后，一个黑夜，黄鼠狼出现在对面的山上，鸡们都以为是来送礼的，没有告诉鸡王、鸡后;黄鼠狼到了离鸡舍三十来米的地方，鸡们也不在乎，视而不见，鸡王鸡后也装聋作哑……黄鼠狼突然跳进鸡舍，见鸡就咬，当鸡王想反抗时，自己的喉咙已被黄鼠狼用牙齿卡住了。

刚讲完，大家突然停见“吱”的一声尖叫。于是小宝拿起一块木板，其他人拿起木棍等武器，迅速跑过去。小宝用木板死死压住坛子口。只听见一个东西“吱吱”乱叫，摇得坛子直晃。

他们掀开盖，露点缝，观察它的形状，它的身体非常苗条，细长的腰，短小的腿，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一条上下摆动的尾巴，非常灵活。

“怎么处理它？”小莉问。

“再灌点水淹死它。”“长颈鹿”说。

“用火烧坛子，把它烧死。”“斜眼猫”说。

“弄出来在脖子上拴根绳，拉着它玩，玩够了喂狗。”小胖子说。

小宝摇摇头说：“我有段经历给你们讲讲，你们就知道怎么处置它了。”于是他讲起来：

有一天，他和妹妹在田里捉蟋蟀。只听见草丛中蟋蟀在叫就是看不到，于是到处乱找。突然看见一只肥大的田鼠拖着圆滚滚的啤酒肚，正在津津有味地偷吃庄稼。他们正想撵走它。却发现一条状如小狼的动物，闪电似的一蹿而过。妹妹看到后目瞪口呆了，想叫。他捂着她的嘴说：“我们去看看它又要干什么坏事了。”只见它凌空而起，恶狠狠地朝田鼠发起进攻，喷出臭气，结果田鼠像着魔似的乖乖趴在了地上。黄鼠狼围着田鼠转了几圈，便慢悠悠地啃起来。回家后，他问奶奶才知道黄鼠狼是鼠的天敌，一只黄鼠狼一年能捕捉1000多只田鼠。

大家听了恍然大悟，哦，原来黄鼠狼是益兽。

“我们把它放了吧。”“长颈鹿”说。

“它再吃鸡怎么办？”小莉发愁地说。

“我们把它放得远远的。”“斜眼猫”说。

“把坛子搬到地里，放了它，让它吃田鼠。”小胖子说。

“好。这个主意不错。”小宝同意。几个人把坛子抬到庄稼地里，打开口，放倒，只见黄鼠狼慌里慌张跑出来，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太阳下山了，晚霞的红光慢慢从树根向树梢移去，鸟儿唧唧喳喳地飞进树叶的浓荫里，悄悄安静下来，只有夜鹦在歌唱，黄鹂在悲啼。远处传来奶奶的喊声：“小宝——，喝汤哩——”

五

听说大队文革孙主任要和村里一个漂亮姑娘结婚了，小宝很奇怪。孙主任是个年轻人，矮墩墩的身材，胖乎乎的面孔，秃顶，一脸大麻子。他虽然上衣口袋里别着两只钢笔追求过这个姑娘，但因为他是个有名的赖皮，姑娘又有心爱的人，根本不可能爱上他。

后来小宝听说孙主任是采取卑鄙的手段强迫她同意结婚的。

原来她在地里干活时，孙以检查生产为名找到她，说要找她谈话，铺开一张报纸，让她坐在他的身边，然后说：“你是地主成份，革委会决定开你爹的批斗会。我没同意。”

说着突然叫道：“你身上爬了个虫子。我帮你赶掉。”说着一只有力的手摸着她的脊背，似乎在帮她驱赶什么。手慢慢地挪到她胸前，要解开她的衬衣扣，她突然明白，拳打脚踢，极力反抗。

孙威胁说：“你要不同意，明天就批斗你爹。非整死他不可。”姑娘不敢反抗了。被解开的衣襟敞开口，他看到弹射出来的雪白的乳房和樱桃一般鲜嫩的乳头，眼中燃烧着一股欲火。他全力把她摁在地下，一只手熟练地解开了她的裤带，并把手伸进她双腿之间。另一只手飞快地脱下自己的衣裤，像恶狼吞食小羊一样如饥似渴地疯狂地占有了她。

完事后，他向她许了许多愿。只要她同意和他结婚，她可以加入红卫兵，不再批斗她爹，以后她还可以入团、入党等等。姑娘的对像多次约会她，她偷偷地哭着拒绝了，她觉得对不起他。更糟糕是她恶心、呕吐，经检查后她怀孕了，她感到自己没脸见人了，自杀吧，还怕孙主任真的整死他爹。最后在孙的威逼下，只好同意和他结婚。

结婚那一天，非常热闹，敲锣、打鼓、扭秧歌、放鞭炮、摆宴席，孙主任准备几桌八盘八碗的大席，亲朋、乡邻等一群人在家等候，听到村口有了马车的鞭子响，赶紧跑到大门口迎候。婚礼在中午举行。

女方的赶车人到村口就先甩鞭子，弄些响动通知男方。新人进门，拜了天地，男女分别入席，男席有男陪客，女席有女陪客，席间说些套话，开始吃饭喝酒。孙主任心急火燎的想进洞房。

撒囍糖时，不少孩子趴到地下抢，小宝一点也没心情。因为他看到新娘子眼泪汪汪，痛苦而绝望。

小宝不等婚礼结束就回家了。泪水在他眼眶里直打转。他不忍看到一支鲜花就这么凋零了。

这悲惨的一幕给他带来强烈的痛苦。入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梦见孙主任在折磨那个女孩子，他想救又无能为力、突然他发现孙折磨的是女孩竟然是小莉。她恐惧的目光里闪着泪花，祈求救她。

他不顾黑暗中绊脚的树根和石块，踉踉跄跄地跑过去，一阵狂风呼啸而过，耀眼的闪电一个接一个，沉闷的炸雷一阵接一阵，他声嘶力竭地叫着，企图抓住那个恶棍，把他摔死，但手总是够不到。他跑呀跑，黑夜无穷无尽，他终于抓住他，准备把他撕成碎片。突然一只手慈祥而温柔地抚摸着他，他猛地醒来，泪水浸透了他的枕头。

奶奶坐在旁边笑着问：“孩子，你在梦中抓住我的手喊什么，莫不是在作恶梦。你看你的泪流了一片。”他不想让自己的亲人也难受，平淡地说：“没什么，只不过做了个恶梦。”

奶奶说：“快起来吧，一辆大汽车带着很多人进了村，好像是奔小莉家去的。”

他听后，飞快地穿上衣服，登上鞋，跑出去。

他跑到跟前喘息还未定，只见一辆汽车疾驶而来。车上站满红卫兵造反派，穿着军装，戴着红袖章，高唱着：“拿起笔，作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敢想、敢说、敢造反，文化革命当闯将。忠于革命忠于党。杀！杀！杀——嘿！”

一派杀气腾腾。

前面居然押的是小莉爸爸——县委马书记。只见他戴着纸糊的高帽子，脖子上挂个大牌子，上写着：“我县最大的死不悔改的走资派”，被两个红卫兵死死地揪着头发，面无血色地朝前方。造反派用一根麻绳，从他的颈后勒过，再从其手臂下绕过来，在他的胳膊上迅速缠绕几圈，然后将绳头交叉一系，用膝盖顶着他的脊背，猛力系紧绳索，他的双臂，被紧捆在背后。绳子绕得高，勒得紧，使其双臂几乎并拢在后背。他一想倒下，红卫兵便狠踢他几脚，说他装佯，喝令他起来。

小莉妈哭着走出来说：“你们为什么打人？”红卫兵大叫：“是可忍孰不可忍——把走资派的孝子贤孙——老妖婆揪出来示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牛鬼蛇神必须低头认罪！” 小莉妈虽不很漂亮，但皮肤白细，头发浓密，眼睛明亮，人很文静灵秀。她耳朵上戴的金耳坠居然被人拽了下来说：“你竟敢用封建的东西腐蚀青年人！”她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但不敢说什么。

小宝很奇怪，马书记到任不久赶上“文化大革命”，怎么会是走资派。

这时有人拉拉他的胳膊，他扭头一看是和他摔过跤的脸上有斑雀的孩子，只听他小声说：“我爸爸也在县检察院上班，知道马书记的情况。我听他说过——”

原来运动刚开始时，因为马书记刚到县里工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罪行怎么也找不出来。只好暂时放过他，把县长揪了出来批斗。

县长平时横行霸道贯了，还搞女人，大家对红卫兵揪出他拍手称快，很解气。

马书记平易近人，对老百姓一视同仁，所以没人提出批判他。但各地都打倒了当权派，本县岂能例外，造反派仍然在想法找他的毛病。

他来到县委不久，发现渡口摆渡的车排着长队，有时会等几十分钟，对全县经济发展不利，决定修座桥。修好后，老百姓赞不绝口。他为了美化环境，在桥头设计建造了一座花坛，用的是十二道向阳葵花花瓣图案，迎着太阳怒放，象征着人人心向党，五彩缤纷的花草清香扑鼻，大家很高兴。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也会招来横祸。

文革开始，县里领导都受到冲击，他虽然有点心惊胆战。但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反革命的事，心里也坦然。但一个红卫兵看出花坛有点像国民党的党徽。其他人越看越像。于是祸事来了。

一天，“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几个红卫兵破门而入对他说：“说，这些年你搞了哪些反革命阴谋？”

马书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赶快坦白，你设计的桥头花坛是个啥？”

“是向阳花呀！”

“放屁！明明是国民党党徽，还想抵赖。”

“把国民党的残渣余孽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红卫兵一边高声朗诵毛主席语录， 一边将马书记揪往下跪。一阵拳头脚踢，老马口鼻出血……

红卫兵余怒未消，跑到桥头，一个头头高呼：“战友们，向国民党的残渣余孽开火啊！把花坛砸烂！”

于是几十个 “革命小将”轮番上阵，用铁锤对那座葵花形的花坛，进行着疯狂的践踏！芳香和美丽顷刻间化为乌有，只留下一片狼藉！

造反派为了找他更多的罪证，就去他原来工作的那个公社去外调，他原来是那个公社党委书记。“造反派”找了原单位同志和领导开了座谈会调查情况，结果对他的评价都很好。这可难坏了“造反派”，没有抓出什么罪证。最后决定看看档案，翻来翻去，在入党志愿书中的党委审批栏里，没有加盖党委的公章。这一发现让“造反派”欣喜若狂，如获至宝，总是没有白来。给他下个结论是假党员。而且听说反右时他还差点被打成右派分子。

原来反右运动中，上级下达三个右派指标，马书记做为党小组组长选来选去，谁都不像，原打算把自己报上去凑个数。恰巧一人睡落枕了，脖子疼，老爱扭来扭去，人们发现他看批判、反击右派的大字报时似在摇头。肯定是不满意，于是被定为“右派”。在确定右派数量的会上，大家沉默不语，推选不出右派，某人拉肚，去洗手间两次，有人说，这么严肃的会，他却左躲右闪，大多数人说他应该定为右派，马书记也无可奈何，此人被定为“右派”。还差一个久拖不决时，主持会议的马书记说：“那就报我一个吧。”报上去不久，上级领导来电话说，有人反映，你们办公室主任老爱说“向右看齐！”这不是向右派看齐吗？应该被定为右派分子，但马书记实在想不起他说过“向右派看齐。”突然他想起集合排队时，他喊口号喊过“向右看齐。”上级规定，排队时不许再喊“向右看齐。”改为“向左看起。”但主任喊惯了，一不留心喊了一句“向右看齐。”知道喊错了赶快纠正。但对他不满的人汇报了上去。马书记正准备替他解释一下，但已经批下来，他被定为“右派”。马书记也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通过当地造反派调查人员还掌握了一些其它所谓的“反革命罪行”。

“造反派”回到县里就宣布，马书记是假党员，应当定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了，于是把他抓到了车马店和“反革命集团”的成员关押在一起。他的爱人怕在那里吃不饱饭，送去的饭也被造反派夺过来扔了。

造反派决定在他家门口组织一次批斗“走资派”的大会，彻底斗臭他。

会场很严肃，有横额、标语，口号喊得也响。造反派问马书记：“你是不是假党员？”

“我不是”

“入党志愿书上为什么没有党委的公章？”

“我不知道，因为我是解放战争在前线入的党，自己看不到档案”

“你为什么叫‘马建国’，骂建国是什么意思？是对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不满吗？”

“是马不是骂，我家老人给我起的名字，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改改名字，你是不是从娘肚子出来就有反党野心？”

“不是。”

沉默一会，没有什么可批判的了，一个造反派问：“你认罪的的态度不老实！叫你写检讨，你写了一天还是只写了‘检讨’二字？”

马书记回答说：“实在不知写什么？”

“你自以为革命吗？”

“没有。”

“你长着个挺大的脑袋非常顽固。”马书记想了想，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没办法，这是爹妈送的，我有什么办法。”

“他不老实！”一个造反派走上去，狠狠地打了一个大耳光。他的嘴角流出了血，造反派还是逼问：“你是不是县里这些反革命的保护伞？”

“我不是，谁反党我不知道，我是后调到这个县里工作的。”

“你还说喇叭裤是中国人发明的，这是企图宣传西方资产阶级文化。”

“我说喇叭裤是唐朝中国文化是有根据的，你们看看敦煌壁画里的人物好多都是穿的喇叭裤，如《丝路花雨》中国女孩的裤子就是喇叭裤。喇叭裤这是西方人后来学中国的，怎么中国文化成了西方资产阶级的文化？”他说得有根有据，造反派无法反驳。

一个红卫兵大声喝道：“交谊舞、迪斯科搂搂抱抱，是资产阶级生活，你却以活跃文化为借口鼓励年轻人学习。还有什么可辨的。”

“交谊舞，从延安起毛主席就带头跳，迪斯科，男女二人不接触、不拉手，相隔的距离比交际舞更远一些。所以如果不反对跳交际舞，就更不必反对跳迪斯科。”一听说毛主席也跳，红卫兵顿时哑口无言。

“你为什么天天练武功，你学武术是不是要寻机推翻共产党。”

“我在部队当过侦察兵，为了打击敌人学会了武术，现在是和平时期，我继续练武是为了锻炼身体。”造反派想鸡蛋里挑骨头，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造反派”不甘心，又接着问：“大食堂时，你为什么说大锅饭不好吃,制作太粗,味道太差,比家里作的饭简直没法相比。粮食定量，而且低得可怜，食不裹腹。这不是攻击三面红旗是什么？”

马书记说：“我是实事求是嘛。”

“还不老实！”红卫兵掂着棍子向他打去。

“乡亲们，新社会比过去不是强一万倍吗，大家都有体会，可以忆苦思甜嘛。”

“说以前苦真不假。”一个老汉说：“三年自然灾荒别提了，唉呀！灾荒年呵，不得了哦！饿死好多人啊，我老婆就是那年……”他一回忆一把鼻涕一把泪。造反派一看不对，急忙打断他的话：“这人是神经病，孙主任，把他拉走！”孙主任拉他，他还不停地哭诉。红卫兵哭笑不得。

“要积极宣传三面红旗。”红卫兵提示。

“三面红旗就是好，大跃进时我家十屁股债就还了九屁股，只剩一屁股了。”小宝高声喊。

造反派看到有人终于说革命话，很高兴鼓励说：“还是这位小朋友说实话。”

一个造反派安慰他说：“只要高举三面红旗，你这一屁股债很快会还清的。”大家哄堂大笑。这个造反派突然明白“一屁股债。”是怎么回事，他是在讽刺。那人很尴尬，红了脸，厉声问：“你是哪一派的？”

小宝说：“我既不是保皇派，也不是造反派，我是第三派——逍遥派。”

红卫兵头一愣，大声说：“把他赶走！”

“敢！”小胖子从地上拿起快砖头，“长颈鹿”从树上榷根棍子，“斜眼猫”手里掂个铁掀，气势汹汹地说：“我们都是第三派！”

红卫兵头一看是一群孩子，忙说：“大人不记小人过。继续批判，听说他不少祸害咱村的老百姓，大家可以揭发批判。”顿时鸦雀无言。

小宝打破沉闷说：“我揭发批判。”

村民们目光狠狠地射向他。

小宝不慌不忙地说：“他领着大家挖水渠、打机井，把好好土地挖点坑、井，这不是破坏农业生产吗？”

“他逢年过节看望五保户，送衣送粮，这不是变相行贿吗？在场的谁受过他帮助，请举手。”齐刷刷举起一片。

造反派大吃一惊，忙转移话题说：“下面由亲自调查过他问题的同志揭发批判。”

有人站起来指着马书记说：“你说大跃进时庄稼长得不如合作市、互助组。这是地地道道的反革命言论。”

小宝说：“他说的是不对，大跃进时庄稼长得就是好。听奶奶说：有人站到屋顶上比赛放卫星，说亩产十万斤.。有人比赛说：亩产二十万斤，合作市、互助组能做到吗？”红卫兵哭笑不得。

“你说三年困难时人们普遍面黄肌瘦，这是对社会主义不满。”

小宝说：“他是说的不对，听说我叔叔那时就很‘胖’——可大夫偏偏说他得了浮肿病。”

“你说：1959年竟有50多天一颗粮食也没有！人们吃野菜野果，吃树皮草根，还填不满肚子。”

小宝说：“我不同意他的说法，也有撑死的。”

红卫兵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小宝继续说：“听奶奶说，俺村二疤拉吃观音土，拉不出来叫胀死了。”有人唉声叹气。

红卫兵气得火冒三丈，又无法反驳。

“你说刮共产风，办大食堂，大炼钢铁，什么都充公，有的家破人亡，有的妻离子散，说什么今不如昔。”

小宝笑笑说：“他说的这条没错，我倒同意。金[今]不如[锡]，老师说过，金子没锡重。”大家哄堂大笑。

红卫兵造反派大叫：“他有意捣乱，是小反革命，把他拉过来批斗。”

村民们不愿意了，纷纷说：“你们怎么跟一个孩子过不去。”“他没说什么反革命话呀。”“批斗他什么？”“敢拉他俺不依。”......个个怒目相视。

造反派知道强龙不惹地头蛇，不敢过去拉他。红卫兵头头觉得批不下去了，只好宣布批判会到此结束。汽车发动起来。小宝大叫：“不能让他们走，小莉妈还在车上哩。凭什么拉她走。”见群众不让道，造反派只好放了她。

在一片嘲笑声中，汽车匆匆开跑。

小宝想：“这些人不会善甘罢休，必须掌握他们的行动，保护小莉家。我需要一个内线人物，随时报告他们的行动。”他左顾右盼，找到脸上有斑雀的孩子。走上前说：“古代英雄是不打不相识，我们交个好朋友吧。”

“好啊，你叫——”

“我叫马小宝。你呢？”

“因为我脸上有点麻子，人家都喊我苏小麻。”

“咱们拉个勾吧。”

“好。”二人手指拉在一起。

“拉勾上钓，一百年不变。”

“我的弹弓送给你做礼物。”

“谢谢。”

“以后县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马上来告诉我。”

“好，小菜一碟。”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常来玩，好吗？”

“可以，我还有事，要回去了，再见。”

苏小麻恋恋不舍地走了。

四

夜里小宝从小莉家门口路过时，传来如泣如诉的哭声。越走近，那哭声也渐渐地近了，小莉家被一种悲情笼罩了，夜也被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撕破了。

他心头暗暗升起一股怨恨，恨什么呢，恨人们疯狂了，为什么人人身上笼罩着难以言喻的投影，以至于渐渐迷失了自己。而这哭声却分明是对现实一种控诉、一种怨愤。他把自己和那个痛苦的哭声紧紧地拴在了一起，掩饰不住自己的恻忍之心、悲悯之情。

他知道自己是个孩子，无法去安慰小莉妈和小莉，徘徊复徘徊，踌躇再踌躇，也没有勇气迈进那个门。

弄得他心烦意乱的是，除了那不绝如缕饮泣之声一直在耳边低回，更加心烦的是，作为孩子他不明白，这种不幸，这种恶性循环，究竟来源于什么？映出这巨大投影的“建筑”是什么？为什么昔日善良单纯的青年变得冷心冷面、歇斯底里、残酷无情，失去了起码的人性。他无法深究，也没有能力深究，但他知道这是漫漫长夜中一个怪异的恶梦。他希望天明的曙光赶快照亮中国。

一连几天，失眠苦苦地缠住了他，弄得白天和黑夜也颠倒了过来，梦和醒也分不清楚。他仿佛苦苦地守候在那扇窗前黑影里，想象着美丽而又骄傲，高贵而又孤独泪美人突然打开窗子，对苍天泣诉：“我是活着，还是死去。”

他踏着满地的落花，在西风中一遍一遍的念着一个芬芳的名字——小莉。但归林的小鸟没有停下倾听这喷薄的悲情，没有看见痛苦的孩子在悲哀中煎熬。啊，任凄风化雨怎消难隐之恨，任风和日丽难解心头之愁。

一连几个夜晚都是这样熬过。他静静的等候着悲伤的软化。终于哭声停止了。几经辗转，几经回环，他惭愧地想：“我——一个小男子汉，必须使小莉从悲痛中解脱出来。”突然，一个念头使他心头一颤：“她不是喜欢放风筝吗？我作为一个孩子，大的事情干不成，但孩子的乐趣还能找回来的。”念头挥之不去。今夜必须把铁哥们喊在一起商量商量。

他喊来“逍遥派”的骨干力量小胖子、“长颈鹿”、“斜眼猫”说：“你们知道，咱们逍遥派的成员小莉遭受着痛苦的折磨。”

小胖子说：“是呀，这几天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帮助她呢？我们是一群孩子呀。”

“长颈鹿”说：“我们不能像大人那样去安慰她们，但可以想其它法子减轻她的痛苦。”

“斜眼猫”说：“我们可以拉出她来玩游戏。”

小胖子说：“她妈会叫她出来吗？刚遭受那么大的打击。”

“斜眼猫”说：“人常说：苦中寻乐，她这样下去会毁掉自己身体的。”

小宝说：“你简直是我们的小诸葛，说的太有道理了，听大人说，他爸爸捎信说：‘要照顾好他家人的身体，别太难过了，尤其是小莉还是个孩子，更要保护好她。”

“斜眼猫”问：“她喜欢的游戏是什么？”

小宝说：“放风筝。说起放风筝，她总是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小胖子发愁地说：“谁去做她妈的思想工作？让她出来。”

小宝有把握地说：“她妈是通情达理的人，她不会让一个小孩子跟着难受的。只要说清道理，她不会反对。”

“斜眼猫”说：“这是我们逍遥派的第三次重大行动。”孩子们很兴奋。

说行动就行动。小宝心里畅快多了。他打起精神沿着寂静无人的胡同向小莉家走去，这一次他不再躲躲闪闪，决定直接从大门走进去，因为他觉得自己毕竟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暖洋洋的太阳照着这个宁静的村庄，喜雀高兴地迎着小宝叫着。和煦的微风吹着花朵的芬香，陪伴着蜂蜜的嗡嗡声。

小宝进了她家门，绕过院里樱桃树，进了屋。小莉妈此刻坐在客厅里，没精打采地织毛衣。她不时地唉声叹气，脸上还留有泪痕。以至小宝站在他跟前他都没留意。

小宝轻声喊：“姨，小莉呢？”

她说：“还在里屋里哭哩。”

小宝说：“老是哭也不是个事，会哭坏身体的。”

她叹口气说：“谁说不是呢，饭也不好好吃，怎么遭这么大罪呀。一个孩子家。”

小宝说：“我们想叫她一路出去活动活动行吗？”

她说：“我正发愁呢，有什么法让她出来呢，你去劝劝她，大人的事，一个孩子家也跟着受罪。”

小宝说：“我们几个商量到地里放风筝去，也能开开心。”

她说：“好啊，不过要小心，地里有井口、粪池什么的。”

小宝说：“我们会找安全地方的。”

她说：“跟着你们我放心。”

小宝走进小莉房间。经过小宝的劝解，小莉终于同意和大家一起风筝。

回到家，小宝准备了剪刀、浆糊、风筝布纸、放风筝的线盘和线、做风筝骨架的毛竹。奶奶是做风筝的高手，在她的指挥下，几个小伙伴开始制作风筝。奶奶教给他们劈、弯、削、接风筝骨架和裁、糊、边、校风筝面的方法；并帮他们用描、染、修的方法给风筝上色；让他们先做了一个金鱼风筝。

他们把毛竹劈成一根一根筷子粗细竹篾，将竹篾浸水,令竹篾软身,再用刀将竹篾破开约三分之一粗度,然后再整修成更小的半圆形竹片，利用竹片的韧性做风筝的骨架。用纳鞋底的绳子绑好骨架。在风筝布上画条金鱼，涂上颜色，然后用剪刀将大鱼剪下来，剪的时候，奶奶提醒：“小莉，小心哦，不要剪着手了。”

金鱼剪下来了，粘在骨架上，然后用黑豆给金鱼粘上鼓鼓的眼珠。小宝用线穿过鱼的嘴，又找来一条红绸子，把它剪成细细的条，黏在了尾部。金鱼风筝终于做成了。它有着深红色的身子，圆圆鼓鼓的黑眼球，还有三条分开的红尾巴。

奶奶说：“这金鱼风筝好是好，就是不容易做对称，重心一不稳，就放不上去。”

小宝说：“我们到院门口试试。”

大家叽叽喳喳地喊道:"好啊，放风筝啦！”拿着风筝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小莉左手拿着线轴，小宝右手拿着风筝使劲地跑，可是风筝还是没飞起来，奶奶说：“你应该逆风跑。等风筝飞起来，再放线轴。”

他按照奶奶说的去做，果然风筝飞起来了，小莉一边放线，一边说：“瞧！我放的多高！”突然，风筝一下子栽下来了，她急忙收线。小胖子跑去捡回风筝。奶奶仔细看了下说：“线绑得不匀，重新绑好再试。”重新绑好后，他们又试了一次，风筝终于飞高了，大家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不一会儿，风筝的线放完了，金鱼变得更小了，仿佛看见一条真的金鱼游向蓝天……

收了线回屋，小宝吹了起来：“不是吹，给我个裤头我也能放起来。”

“长颈鹿”笑他：“吹牛皮不贴印花。”

小宝说：“不信试试。”

“斜眼猫”说：“咱们扒下小宝的裤头试试怎么样。”说着几人上前，要脱他的裤头。小宝满屋躲着，屋里充满欢声笑语。

小莉说：“别闹了，下一步扎个啥样的。”

碧玉抢着说：“那就扎个美丽的白雪公主。”

奶奶说：“白雪公主？好是好，只是长条人形，不太容易成功，不吃风。”

小胖子说：“那就做只老鹰如何。”

小莉执笔画了一只老鹰的草图。

小宝说：“这画的好像不太对称。”

小莉快嘴快舌地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画画试试。我觉得好就是好。你敢说不喜欢。”

小宝说：“好是好，你左边的翅膀胖一点，右边的翅膀长一点，就对称了。”

大家在用砂布磨竹片的时候，她又画了好几稿，终于画成了：“好了，你们看像不像。”

小宝鼓掌说：“太好了，雄鹰展翅，翱翔兰天。”

大家齐说：“棒。”

于是点上蜡烛，将竹片弯成老鹰的外形。外形弯好后，再在中间用一个十字架将整个结构支起来，用线将连接的地方扎起来，然后把老鹰覆上去，用胶水粘上。然后用彩色笔上色，最后找到重心，把引线栓上去。七手八脚地终于做成了。

利用同样的方法制成凤凰、仙鹤、螳螂、蝴蝶、蜻蜓、白兔等形的风筝.。形象逼真。用红、黑、青、紫色等强烈的色彩着色。

有的风筝上缀满了大小不等的"哨口"。用葫芦、果壳、蚕茧等制成。当风筝稳悬于数百米的高空，会发出美妙的声音。

碧玉说：“我哥哥放风筝掉到粪池里过。”

小宝说：“去去去，就你多嘴。”

大家笑着追问：“怎么回事？”

奶奶讲：小时候小宝在红薯地里放风筝，一边放线，一边倒退着走路，由于只顾着看天上的风筝，忘了红薯地旁边有一大粪坑，扑通一声倒跌进粪坑里，全身是屎，臭气熏人。大家笑得前俯后仰。

小宝不好意思地说：“英雄也有失手的地方，关云长还败走麦城哩。”

碧玉说：“听奶奶说，爷爷用老鹰风筝还立过功哩。”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奶奶，你讲讲。”

奶奶笑着说：“好好。”于是讲起来。

爷爷是部队的连长，有一次行军到一个山口，侦查员报告说，前面森林里可能有敌人的埋伏。但是林子太大了，很难知道敌人的火力点在哪里。爷爷想了一个办法，扎了一个老鹰风筝，摇摇晃晃地飞上兰天，他是放风筝的高手，只见老鹰一飞冲天，一会俯冲。像真的一样。敌人的一个军官忍不住开枪射击。爷爷听出了这不是猎枪，是三八大盖。断定了敌人的方位。于是偷偷包抄过去，把敌人消灭。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爷爷真是个智多星。”

五

五月的微风，飘着道边槐花的清芬，轻轻地吹拂着路人，吹拂着人们的胸襟，尤如慈母的双手，温柔的慰抚面颊与发鬓。除了吹过来一股幽远的澹香，还连着一息滋润的水气，轻绕着在人的鼻息，令人心旷神怡。

他们挑了个晴空一碧、春风清峭的天气来到地里。

蔚蓝的天空飘浮着朵朵舒展的白云。柔嫩的垂柳在春风里舞起它的长辫子。娇艳的桃花在温暖的阳光中笑红了脸。调皮的小鸟飞来飞去，一会儿跑去跟辛勤采蜜的小蜜蜂捣乱，一会儿又溜到树丛中捉虫子吃。

看着这样的情景，大家连忙拿出各种各样的风筝，飞似的冲到广阔的原野里。

路边上红的、蓝的小野花，仰着小巧的脸朝他们微笑。

他们分成两人一班，拿着着各自心爱的风筝放起来。顿时色彩绚丽、形态各异的风筝在漫天飞舞，有展翅高飞的雄鹰，有花枝招展的蝴蝶，还有亭亭玉立的仙鹤……

小宝和小莉一班，两人迫不及待地找了一块空地，放了起来。

“快点，我拿风筝。”小宝焦急地说。

“行！那我来放线！”小莉说。

“快跑！”随着小莉一声令下，小宝向前急速冲刺。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瞧呐！飞起来了，老鹰飞起来了！”

他抬头看，看到老鹰已翱翔于广阔的天空之中，它自由自在，无有无虑，悠然自得啊！

小宝自豪地对小胖子说：“嘿，瞧我的老鹰飞得多高，比真的还棒！”

“那不一定，待会我的小金鱼会更厉害！”小胖子不服气，两人比起来。

小宝自豪地说：“呆瓜，输了可别哭鼻子呀？”

小胖子抿嘴一笑说：“拉倒吧，你这狂妄的小子还想超过我，做你的美梦去吧。”

“你要赢过我，煮熟的鸭子也能飞上天呢。”小宝冷笑两声。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咱们就比试比试！”小胖子说。

“把线轴上的线放完，看他还能超得过我们。”小宝对小莉说。线越放越长，老鹰越飞越高。渐渐地，越过了金鱼，追上了仙鹤，超越白兔。

风筝越飞越高，小小的风筝在空中灵活的做着各种动作：一会儿侧身飞行，一会儿盘旋向上，一会儿俯冲下来……小宝大叫：“我赢了！我赢了！”高兴得心花怒放，一蹦三尺高。小胖子自我解嘲地说：“下次我不会输给你了，你等着瞧吧！天无绝人之路呢。”

一个孩子高叫：“看，我的鸽子风筝！”大家举目望去：竟然有许多只鸽子围着它雪白的翅膀飞。鸽子大概很奇怪，这么大的家伙是何方神圣，怎么长得和我一样却比我大呢？

“飞吧飞吧！”孩子们愉快地喊着跑着。欢声笑语溢满田野。

碧玉那组正发愁呢。原来碧玉捏着线，“斜眼猫”拎着风筝，跑了一会，把风筝使劲向天空抛去，碧玉一扯风筝线，顺势一路小跑，风筝就摇摇晃晃地飞起来了。她边跑边放线，风筝也就越飞越高。可是，不一会儿，风筝就掉了下来。两人泄气地坐在风筝旁。绞尽脑汁地找原因，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阵风突然从头上吹过，碧玉恍然大悟，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拍脑袋，叫道：“哎呀，我怎么忘了？奶奶说，要注意风向，刚才咱没有注意风向，忘记了顺风是放不起来风筝的。”

“斜眼猫”一拍头说：“我真笨，怎么忘了这一点。”

他们马上转过身，又放了起来。哈哈，成功了。风筝摇摇晃晃一直向天上冲去，似乎要飞到云朵上去……

一阵大风把风筝吹上了天去，碧玉急忙把线放了出去，忽然风筝好想要作势掉下来一样，她控制不住线了，急的汗流浃背，大声喊：“风筝快要掉下来了，哥哥快来帮帮我。”小宝马上跑来助她一臂之力，把线拉了一下，风筝马上又飞回蔚蓝的天空。

“哈哈哈……哥哥,你看我的风筝飞得多高啊。飞啊，飞啊。”一串稚嫩的银铃笑声回荡着。

“呵呵呵，好好玩。你跑慢点，不要摔倒了，照着奶奶说的方法放风筝，风筝才飞的高。”小宝嘱咐道。

“飞啊，飞啊，飞啊，飞高一点。”碧玉一边扯着风筝，一边奔跑着，紫色的花裙像蝴蝶一样飘着。

有的孩子说：“风筝像飞鸟。”

有的说：“不，像孙悟空！”

有的说：“像八仙！”

有的说：“像飞机！”

正当他们争论不休时，起了一阵大风，在猛烈的风中，风筝开始有点重心不稳，时左时右时上时下，孩子们急忙收线，调整了两次引线的角度，终于平稳了，乘风而上，不一会一卷棉线就放完了，好多游人都驻足观看，投来赞许的目光，这让大家高兴的直跳。突然他们发现升起了一只塑料风筝，这风筝飞的又快又稳，很快就超过了小宝他们的高度。原来外村的孩子也在放风筝，不过是买的塑料风筝。

小宝一把抢过小莉手中的线，说：“让我来，再飞高点，飞高点，别让那个塑料鸟追上，买来的有什么了不起？”

眼看就要追上了，塑料鸟突然翻了个跟头直直的跌下来，

他们禁不住大笑起来：“买的质量还是不行吧，骨架断了吧，哈哈。”

不管对方怎么努力风筝还是坠落了，像一颗流星一样，不可挽回的消失在视野里。

外村的孩子坐在石头上，有点沮丧。一个说：“真可惜，是质量不好，还是风太大呢。”

一个说：“没关系，我们回去也做一个，和他们比比。” 一个说：“可现在没有放的呢。”

一个说 ：“和他们1比，现在再做也来不及呀。”

小宝听见了说：“我家里还有个，去拿来借给你们先放着。”说完，把线交给小莉。跑回去，拿来风筝，交给外村的孩子。

天空中热闹极了：色彩绚丽、形态各异的风筝在漫天飞舞，那洁白的仙鹤张开双翅，在云朵上翩翩起舞，多么高雅迷人。那小巧玲珑的鹦鹉披着一身翠绿的衣裳，嘴巴一张一合的。瞧！活泼可爱的小燕子从南方赶来了，加入了这风筝盛会。它那剪刀似的尾巴剪出了春天美丽的好风光。 它们叽叽喳喳地围着金鱼风筝好象在说：“你是什么怪物，你身上的颜色真美丽，你的眼睛真有神。”五颜六色的风筝在微风中随风飘荡，衬着瓦蓝瓦蓝的天空，显得更加美丽，更加灿烂。风筝轻盈的“舞蹈”，漂亮的“滑翔”，正在完美地诠释着春天的美好，诠释着自由飞翔的奇妙，诠释着孩子们对生活的渴盼，诠释着孩子们对残酷政治斗争的憎恨．．．．．．

小宝说：“如果风筝能够一刻不停地飞下去，飞到阿里山，飞到日月潭，让海峡那边的孩子看见，该多好啊！”

小莉说：“如果我们的风筝能像鸟儿一样，轻盈地盘旋在爸爸眼里！传递一下思念，那该多妙啊！”

就在她玩得最开心的时候，风没了，风筝在空中缓缓地降落，不幸掉在了树上，那棵树不高，距离地面只有一米五，而她不到一米五，虽说不高，但她也不会爬树。正在发愁时，小宝已经拿着风筝站在她面前，顿时，她开心的笑了。小宝扭身走了，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起风了，他们又把风筝放飞出去。小莉手中那根线突然断了，小宝拚命的想要去追，只是风筝飞的太高，太远了......抓不到，小莉手里紧紧的抓着手里那根断了的弦...望着风筝飞去的方向，想起受苦受难的爸爸，哭了，眼泪流进嘴里......

小宝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急忙安慰她说：“明天它当真会飘呀飘，飘到马叔叔那里，他一定会很高兴呢。“小莉破涕为笑。

小宝和大家商量了一下，把风筝绑到树上，任它随便飘。他们坐到树荫下玩扑克牌。

小伙伴们围坐成几圈快快乐乐地玩起了扑克牌。谁输了脸上贴纸条。大家把牌摔在地上“啪啪”地响，那劲头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有时因出牌互相争得面红耳赤，吵了一会，又都和好如初了。没有人记仇。

他们先玩得是“接龙”，一副牌分成四份，每人手里一摞，出牌时按数字顺序你接我一张，我接你一张，排成一字长龙，谁接不上了，手里积压许多牌谁输了，最后看谁手里的牌没了，谁就赢了。小宝总是变换招术，逗小莉开心，比如发牌的时候，故意少给她发几张，或故意接不上，自己手里牌越来越多，他输了，小莉吵着叫他贴纸条，看到他脸上、额头上贴满纸条，小莉乐了。

接着玩“争上游”，分两班，小莉和小宝是对门一班。他要想法让自己这一班赢。“争上游“3”最小，“猫”最大，“A”、“2”是主，对子顺子同花炸弹都能出。小宝开始捣鬼，又藏牌，又偷看，又换牌。小宝口中振振有词，套路出神入化，不断提示小莉出什么，两人携手通力，对家步步紧逼，整个战场热火朝天，如火如荼。但他们总是赢得多。

有一次小宝的牌不好，但差几张能连成顺子、同花，趁大家整牌时，偷偷和小莉换牌。

别人出牌时，他故意唉声叹气：“你的大，让你出。”一对调皮的大眼睛，眼帘忽闪忽闪的，那两颗像黑宝石似的大眼珠一转，生起了鬼点子，小虎牙也狡猾地盯着对门。对方看他手中积压那么多牌，放松了警惕。可是他得到出牌的机会后，一口气把牌出完了。对方目瞪口呆，但无可奈何。有一次他偷牌时，被对方发现。大声小气地嚷嚷起来：“你装赖，怪不得你光赢。于是一拥而上，抬起他打夯。

一直玩到天黑，嫣红的天空变成蓝色，空气中微微吹来一阵潮湿的暖气，燕雀鼓着双翼飞翔，在寻找安息的地方，知更鸟睡眼惺忪地叫了几声，落日熔金暮云合壁，村烟暮霭中，传来老人拖长的熟悉而苍老的呼唤声，不停地在田间回荡……大家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小莉睡了个踏实觉。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小宝发现，她又开始化妆，嘴唇又染上淡淡桃红色，衬托着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子、乌黑深邃的眼眸，重新泛出迷人的色泽，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连两道弯弯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小宝放心了。

六

过了几天，他们去找小莉玩。小莉一见他们满面笑容，连忙让他们进屋坐下。

小莉说：“你们都爱看什么书？”

小胖子说：“我爱看《西游记》，话说美猴王腾云驾雾，施神通、弄武艺，大闹天空，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他边比画边说，斗得大家真乐。

“斜眼猫”说：“我爱看《三国演义》，诸葛亮运筹帷幄，火烧新野、草船借箭、巧设空城，妙哉妙哉。”他用手做羽毛扇摇着，摇头晃脑。

“长颈鹿”说：“我爱看《水浒》，黑旋风李逵手握板斧，杀恶除霸，花和尚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真过瘾。”

小宝说：“我爱看《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保尔的那段‘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临终之际，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解放全人类而斗争。’那段话说得太好了。”

大家非常惊讶，小小年纪，他居然一口气把这么长的一段话背起来了。

小莉神秘地说：“我爸爸有个小图书馆，你们愿意看吗？”

她领着大家来到里屋，里面放着一个书柜。她打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排着许多书。大家又惊又喜，想伸手，又怕弄脏了书。

小莉说：“喜欢看什么，随便挑吧。”

小伙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们洗洗手再挑。”

洗过手，兴致勃勃地挑起来。大家选了一本自己称心如意的书，准备拿回去看。临走时，小莉说：“看完了，再来拿。”

一天，苏小麻慌慌张张跑来找小宝，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造反派下午要来抄马书记家。你们赶快告诉他家里人。”

小宝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抄这里？”

苏小麻说：“抄家的队伍拿东西准备出发，大家开始并不知道这次要闯到哪个‘资本家’的家去。但大人们私下里都说，县里木器厂、面粉厂、机械厂、电工器材厂、服装厂里的‘资方人员’都是一些小‘老板’，抄了几次了，早没油水了，以前他们雇佣了几个学徒帮工，勉强自食其力。平时谨小慎微，不会再抄他们的。看到车带着马书记下了乡，说要去抄走资派家去，才知道是上这里来的。”

小宝马上把逍遥派的骨干叫到一起商量保护小莉家的事。

小宝说：“我们要想法保护他家不受伤害。”

小胖子说：“他们的人很多，又年轻力壮，我们打不过他们，怎么保护。”

“长颈鹿”说：“他们来抄什么？”

“斜眼猫”说：“肯定是找马书记的罪证。”

小宝说：“对，他们是‘闹革命’，不是冲财产来。一定是搜他们认为的罪证。”

大家在冥思苦想，小莉家什么可能是罪证呢。

小宝说：“我看那些书很可能是搜查的目标。"

"长颈鹿”说：“听我姑姑家说，他们那里的红卫兵揪搜走了很多书画烧掉。说是封资修的东西。”

“斜眼猫”说：“听说，除了毛选和鲁迅的书，几乎都遭了难。其它书我们要想法转移。”

小胖子说：“把书转移到村东头树林里吧。”

“长颈鹿”说：“不行，丢了怎么办？”

“斜眼猫”说：“藏到小莉家菜窖里很保险。”

“长颈鹿”说：“不行，听说他们会挖地三尺。”

小宝说：“那藏到我家菜窖好了，他们总不能去我家搜吧。”说干就干，孩子们立即来到小莉家，说明情况。小莉和母亲配合他们，开始转移。除少数书以外，大部分都藏了起来。

下午一个春雨连绵的天气，天空阴云密布，偶然闪现一道亮丽的阳光却又随即掩没在濛濛细雨里。抄家的卡车驶入马庄时，滂沱大雨倾盆泻下，车上的人一个个淋得象“落汤鸡”，从身上淌下来的雨水小莉家滴得一路是水。车上的红卫兵人人手持大木棒，威风凛凛，面如寒霜。斗志昂扬，高歌猛进：“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

来到小莉家，响起一阵异常激烈的打门声，小莉妈赶紧开门让他们进来。因房小，容不下那么多的抄家的人马，许多人只能呆院子过道门楼里。不过待在这里倒也落得一身轻松。

好心的女主人小莉妈，为堵在门楼里的“落汤鸡”们端来了一碗碗姜茶，随即返身进了里屋。因为她知道来干什么，有了思想准备，并不吃惊。但反抗也无用，只好听之任之。

红卫兵叫嚷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开始了离奇古怪的事情。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大打出手。

只听到三间屋子里乒乓作响，声震屋瓦。小莉妈似乎不扭身，也能看到"小将们"正在挪动床桌，翻箱倒柜。随手砸烂什么，随脚踢碎什么。遇到上锁的桌柜，不喊主人要钥匙，而用斧凿。管你书箱衣箱，管你木柜铁柜，喀嚓一声，铁断木飞。

家里多年来省吃俭用，积累了一些小古董，小摆设，都灌注着马书记的心血，来之不易，又多有纪念意义。却视若草芥；手下无情，顷刻被毁。

看来对抄家这一行，他们已经非常熟练，所以手足麻利，“横扫千军如卷席"。

小莉被众人挤进了隔壁的一个用作书房的小房间，心在流血。小房间小得只够放下一架小床和墙边的一排书架。他们只管抽出书架上的一本本书来翻看。但大部分是马列、毛选、鲁迅、高尔基等革命作家的作品。

在那些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架上寻到了一本封面很朴素、但却是一本精装的本子，无意间打开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主人的一本日记。一手很秀气的字迹吐露着一腔富有诗意的多情。于是大声呵斥道：“这是资产阶级的情调。拿走！”

那些倾情抒怀的日记，小莉偶尔翻了翻，被里面优美的语言所感动。可爸爸写日记时怎么也不会想到因此受磨难。平时她很爱惜，看后总是轻轻地把它放回书架原处，塞在众多书籍的背后。

小莉妈自始至终只是规规矩矩地站着，默默地看着红卫兵翻箱倒柜，出出进进地往外搬东西。突然，小莉突然大声地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她一边哭一边述说，抱怨父亲当什么官，带来的这么大苦难。

小莉妈听见了，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女孩止住了哭声，抹去了眼泪。却大声地说着气话，马上断绝父女关系，离开这个家。红卫兵望着这个只比他们小几岁白净文气的漂亮女孩，无言以对。小莉妈知道孩子对她爸爸很亲，是在发泄心头之恨。

天虽有雨，但天气很热。红卫兵在屋檐下点着了火，把所有他们认为有问题的中外书籍，字画，保存了多年的照片，以及亲友来往信件全部抄走。他们除了把书信留下审查；其余的书画，相片等则全部付之一炬。小莉妈见家里所有的书画和历史资料都付之一炬，心如刀割，泪眼朦胧。

熊熊燃烧火堆里面全是一些真正的古代名人字画，火苗冲起有一人多高。就连画轴都是上好的木头制作，燃烧的时间很长。他们拿着木棍，翻动着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些。焚烧的纸灰像黑色的蝴蝶，被橘红色的火焰吹起，在空中飞舞。

看到一个小个子红卫兵的动作有点小心谨慎，不那么干脆利索，头头就冲他嚷道：“怕什么？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能那样雅致，那样温良恭俭让，你怎么缩手缩脚的？”

他目光犀利地盯着他命令：“你上床把墙上的照片取下来！”小个子看着床上漂亮的花被子，踌躇着没有抬腿。

头头发脾气说：“让你上去知道不知道？没骨头啦，这点勇气都没有！”小个子没脱鞋，踩上去。把照片取下来。

头头冷冷地盯着马书记夫妻的泳装照，用皮带一指：“这就是奇装异服，这就是四旧！”把玻璃相框摔碎。取出照片，交给旁边的红卫兵说：“拿回去，这是罪证。”

他们又冲进卧室。房间里洋溢着一股幽静雅致的气息。黄色的墙壁，棕色家具，宽大的雕花床迎面摆放，床边放着深棕色的床头柜。左面靠墙立着几个大衣柜，右面靠窗放着写字台。写字台旁边是个低柜。再过来，右后方的墙角是个斜对着床的梳妆台。化妆品被当成资产阶级腐蚀的像征摔得粉碎。

台上的镜框里是马书记夫妻的照片。迎面墙上挂着一个很大的镜框，是小莉妈和小莉穿着泳装坐在海滩上的照片。这张几乎像真人一样大的照片喜盈盈地看着冲进来的每一个人。头头大喝一声：“他家又发现一件穿着奇装异服的坏照片。拿走！”

他们拉开柜子门，把衣服全部拉到地上，从中扒出几件花花绿绿的演出服和京剧花旦头上戴的头饰，那是小莉妈年轻时演戏穿的。头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声小气地说：“这是企图为封建主义唱赞歌的罪证。烧掉！”立即被拿出去扔进火里。

造反派把马书记揪到火堆旁，强迫他跪下，拿着“罪证”开始批判。说着说着，气愤填膺，对他拳打脚踢。小莉要出去和他们拼命，被红卫兵死死拉住。

“住手！”一声尖利的怒吼，吓了红卫兵一跳。举目一看，是几个孩子走进来。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小宝吼道：“毛主席教导对俘掳还要优待，你们为什么乱打人！”造反派对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嗤之以鼻，正要发作，但看到他们背后发射着一双双愤怒的目光，有点胆怯了。红卫兵头头一挥手说：“撤！”

雨已停了下来，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抄家的队伍终于走了。芳香和美丽顷刻间化为乌有，只留下一片狼藉！每一间房里都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各种家具和衣物。每件家具都带有经历过蹂躏的独特印记，整个院子都弥漫着烟熏火燎。小莉妈哭天抹泪地说：“苍天呀，他们抄的东西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把那张唐百虎画的扇子还给我，那可是老马的心肝宝贝呀！”

小莉蜷缩在墙角里一动不动，痛苦的热泪在脸上滚滚而下。一切希望、心血倾刻间化为乌有。她陷入绝望的境地。

夜深了，她们看不到苍穹里团圆的明月、流动的耿耿银河，只有滚滚的乌云垂压着两颗家毁心碎的心。

小宝虽然没有进她家，但他躲在附近自始至终没有离开。看到满载胜利果实的车辆带着歇斯底里的造反派开走，他的心也碎了。

回家的路上，他的腿像灌了铅一样，非常沉重。他们企图使小莉摆脱悲伤的举动白费了。他气得脸色发白，像愤怒的雄狮一样对着树干猛击一掌。全不顾带血的手掌疼痛难忍。树叶像故意捣乱一样落了他一头。他强忍着泪水，但泪水依然模糊了他的眼。他觉得人心是狂望、愚蠢、无知的污池，一切美好跌在里面都会化为乌有。自私和野心在借着疯狂取暖。

躺在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梦境中他看到小莉变成一只悲观厌世的鸟，无止休地飞呀飞呀，发出啼血的悲鸣。他试图接住她，洗去她胸前血迹斑斑的羽毛，但她停不下，直到坠水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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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宝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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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

《马小宝斗凶记》

作品类别

长篇历史小说

字数/万字

18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