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的岁月

门前的一株紫荆草不经意间冒出了新芽，冬天寒风的尾巴轻轻地将它摇曳，舞动着它娇小的身躯；门内墙上挂着旧年的蛛网，而蜘蛛不知道躺在那个角落冬眠；蟑螂在木板的夹缝中啃着偷到的半颗米粒；昏暗的房间里透露着一丝寒冷，一束亮光从门边缝隙中闪进来，如漫天的黑暗中的一丝希望，带给人无限的遐想。

不知不觉，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待了两年，原本以为，当一个孤独的人喜欢上一个孤独的房间，他就不再孤独，但事实证明情况在愈演愈烈，对于习惯了黑暗的人，生活在黑暗的空间，就如同一片一片吃下安眠药那样的自杀，懵懂的年代里，黑暗交错成复杂的帷幕，再没有勇气去拉开。也许，在别人的世界里，他只是外人，一个人孜然而立，性格里习惯了黑暗孤独的一面。沿着朦胧昏暗的门看出来，穿过一半的阴郁和一半的明亮，然后眼里冒起雨来，随即过往逐渐被淹没，有一部分干瘪虚弱的记忆渐渐开始像遇见温水般膨胀散开。

轻轻地捧着她的手，他说：“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她说：“嗯，可是你好笨！”

“有吗？”

“就有，所以，快点放开我的手！”

“不放，牵上了说什么都不放！”

“真的？”

“嗯，一辈子！”

“那好吧！傻瓜！！”

“嗯！”他笑了！

“恩”站在记忆的窗口，他轻轻地喃咛着。时间久了，久到他差点记不起来。不是他不愿想起来，只是幸福的时光真的过得好快，一晃便是两个春秋，褪色了的记忆如年轮般一层一层增厚，然后剥落，若不是这一刻的颤动，在凌乱的过往他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温柔。

而回头看看昏暗的房间，心里有突然低落起来，曾几何时，当别人问他住的地方时，他会悄悄的背过脸去，让回忆在每一条皱纹里舒展，然后平静地说：就是个地下室，有着热闹的蟑螂、爱动的蜘蛛，空气弥漫的黑暗常常把人也熏得黑暗，门前的风连卷进来的欲望都没有，给本来平静的环境带来更加的幽深。

也许是幽暗的房间孕育了幽暗的他，亦或是幽暗的他变得更加幽暗，反正他与她之间相处的不是很好，于是每天他总会呆呆地坐在门口发呆，看门前微风溜过的身影；看门前的高山，而想起，刚搬进来的那时仰望门前的高山，曾许诺某一天一定爬到山顶去，然后俯视自己的房间说：“看！我比你高了！”可是这个愿望至今也没有实现，就如同许诺了的一辈子。

他会为鸡毛蒜皮的事而争吵，背过身去倔强地坚持好久好久。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以致于他变得如此的倔强。如此之快，尚未来得及冷静、来得及清醒、甚至尚未来得及体会幸福。朦胧中隐约看见折翅的蝴蝶，在房间里飞来飞去，不停地碰壁，不停地受伤。

对她，是那么的了解。知道，在怎样的情况下，才可以将对方激怒；知道，如何拿对方的自尊去击败对方。反反复复，曾经的温柔，早就躲起来，连藏身的地方也没有。

他越走越远。

台湾的一部电影，叫做《最远的距离》，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而是彼此站在对面，却不知道她爱他。

如一场游戏，他们彼此蒙上眼摸索，久久的未能相遇让他失去了耐心。

他转过身，回到昏暗的角落，熟悉到闭上眼睛都不会碰壁的房间只能印证他心中的苦难与心得苍老。他曾想过搬离这昏暗的地方，可是外面陌生世界何处有他得落脚点？在这里，他觉得很累、很寂寞、很痛苦，却只能忍受，无法抵抗、无法回头。

他不想回首过去，而选择忘掉，忘掉背后的甜酸苦辣。

他知道可能做错了事，想改正。但无法回去，如今只能一路走下去，越走越错。凝望着冰冷的黑色，心里的恨没了，化为一股忧伤，飘落在这狭窄的空间。

绵长的岁月里，爱谁？恨谁？又要理解谁？

年幼的心总是倔强同时又无比的脆弱，经不起风吹雨打。

、、、、、、

夜幕降临，突然有种出去走走的冲动，于是掩门出去。

迈着很小的步子，不小心踢到的一颗石头，滚出很远很远。

“傻瓜，你走路的样子真让人心疼，你怎么可以走得那么忧伤呢？”每次她都这样关心地问道。她没有告诉他其实他走路的样子让她看到了绝望，只是内心隐藏着绝望的疼痛。她也想笑，但是太难过了她笑不出来。

她知道，不是他不爱她了，只是他在黑暗里迷了路，一下子出不来，所以她等，等他回来的那一刻。

那个傍晚，他走了很长的路。

看到一整片一整片碎在地上的月光，像一幅古老斑驳的油画，那样的忧伤，如从亘古走来，经历生生世世的纷纷扰扰。

记忆里有些灰色的东西，他日复一日地想要把它埋葬，埋在不见底的深渊里，若干年后，可以不再记起，可以假装它们从未发生过，可是，当他又机会回首的时候，发现，那些他想尽办法要忘记的东西仍原封不动地立在那，让人无法逃脱。

一直，把自己粉刷成有缺陷的维纳斯，带上面具，故作镇定地走在人群中间，不用彷徨，不用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似乎，一切都很安全。

岁月一年一年的轮回，日子惶惶中如水般逝去，直到今天，他依然努力地向前看，却还找不到自己。

铃声响起，电话那头传来她的声音。

“傻瓜，是不是又在发呆了？也许你不明白，你只是一直生活在黑暗当中，以至于把你自己给忘记了。还记得那天吗，你轻轻地捧着我的手说：“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答应了你，然后你笑了。可是，这么久以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你笑，每次看到你忧伤的样子，我就跟着难过。回忆是糖，太甜太甜，甜到让你无法自拔。但是，你回不去了，别再沉溺在黑暗中了好吗？你看，月亮都能发光，虽然不是很亮，但至少它能让人感觉到它的存在，为什么你不能呢？”

轻轻地挂上电话，凝望漆黑的星空，他记得她曾说过：“傻瓜，倘若日后我不在你身边而你又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天上的星星，那就是我，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心中的一根弦突然动了一下，他想捕捉，不想却又消失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正踩在月亮洒下的影子，像一颗石头，压在他正柔弱的身肩上，无论怎么躲都躲不开，他恍然的默念：光明又何尝不是一种压力，在黑暗至少可以卸下一切。可是，他又知道，黑暗就是一座坟墓，正一点一点地埋葬他。

站在过去与未来的交合点上，茫然，他不知道出口在那。伤害太多、承诺太重，以至于有太多的不忍。

他很凄然地冲自己笑着说：是不是疯子就是这样子来的？而我，是不是就这样的一个疯子？

一颗流星一闪而过，伴着天空明亮的轨迹。人们都说，对着流星许愿，梦想一定会实现的。只是谁又知道梦想会不会像流星一样快速消逝。

他突然有种感觉，有东西正在离他而去，莫名的，他似乎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困扰他的是什么。一直以来，他一个人把所有的悲伤都默默地含在嘴里吞下去，折磨自己。宁愿把自己藏在黑暗的茧壳里，任凭外界的人死去活来，而他只安然的在黑暗中融逝。怀着那么一点的自私，把全世界都拒之门外。

转身，少有的，非常明确自己的目标，那里有他们20年的约定。

后记——

那一次的幸福，他觉得应该坚持到最后，等到彼此白发了的时候，他还可以像初恋般牵起她的手，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