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回忆四

让人流连的德夯苗寨

从旅店出来，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姐，她是开长途汽车的，一脸的祥和。闲扯中她知道我们还没有确切的行程。她告诉我们，德夯苗寨和红石林值得一去。她洋溢着一脸的幸福说：“她老公很浪漫，年轻的时候经常带着她玩”。看得出来，老公是她的唯一，被爱滋润着的她显得活力、阳光、亲切。从她那舒展的蛾眉之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粗犷而又细腻的男人，那是大姐背后的一座山，挺拔而明秀。

因路上阻车的缘故，达到德夯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毗连的大山之间拉起了层层的帷幛，朦胧中飘过丝丝的细雨将那陷进了大山之中的寨子描得越来越模糊。那种远离喧豗的阒静让人大彻大悟，我们不由得把车停了下来，站在大山旁边，深情地呼吸，慢慢忘了自己，仿佛自己就是在这守望了千百年的大山。

早上起来，我们没有请导游，请了一个刚初中毕业的小女孩作向导。那是一个很腼腆的孩子，怯怯的样子。她没有导游那么伶牙利齿，一路默默寡语，但她身上有着一种大山的质朴与纯真。一条逼仄的山路骫骳的绵延到了大山的深处，山路旁边有条小溪一路相随。一座小桥跨过小溪，小溪中竟躺着一条水牛，那家伙闲然自得，在悠悠地想着什么心事似的。也许它在想今年牛郞和织女是不是又生了一个孩子？估计这个问题它是想不清楚的了。大山的拐弯处，茂林修竹，一位身着苗家服饰的大妈坐在路边编着竹篓。篾条在她手中妙曼地舞动，她手中拿的不是刀，仿佛是那闺房中的绣花针。上前一问，原来她是在山上放牛，牛进了山，一天下来，她就能编一个竹篓。

一条盘陀山路再夹在两山之中，再往前走不久便豁然开朗，尽头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喇叭口。三面大山高耸入云，山顶的几棵树隐隐绰约，一只在山顶盘旋的老鹰在骄傲地展示着它的飒爽的英姿。想用相机把它留下，可能是因为山太高的缘故，可能是因为它飞得太快的缘故，未能如愿。它只在湛蓝的天空留下了一掠淡淡的痕迹……

一帘瀑布从山飘渺而下，随风荡漾，风姿遒逸，如纱如雾如浪如练，婀娜多姿，秀雅中妩媚无比。此时的大山就如同面遮白纱的贵妇，神秘中徒添了几分风韵。我们被定在了那里，不知今夕何夕。大山的下面是一潭碧水，清澈见底。潭边立着一块石碑“流纱瀑布”。一种跳入潭中沐浴的想法油然萌生，在朋友的劝阻下，害怕打搅那一潭宁静而怏怏地穿上了已经脱掉了的上衣。捧起一捧水，浸在脸上，清凉、舒爽，如有醍醐灌顶的超脱。瀑布溅到潭边的山石上腾起的层层白雾在整个潭面弥漫开来，烟雾溟濛。竟而有一条缓缓上升的小山路围着潭绕了一圈，山路竟而又从瀑布后面通过，我们来回从这条山路走了两遍，每走一遍大约需要二十多分钟。我想，就是走千遍万遍谁也不会厌倦的。走到瀑布的后面，几条白色的巨龙从自己面前咆啸而下，撞在几十米下的山涯上，龙吟虎啸。山涯上溅落下来的水如同骤雨，我站在雨中，闭着眼，昂起头，淋了一个透，所有的倦意被湔洗得干干净净。清凉、彻骨，如饮玉液琼浆，无我无物，所有的凡俗都随流水而逝。几束阳光挤来，在瀑布上碎了，化成了无数的七色彩球在水帘上跳跃，随手一抓就能捉到一网的故事.

往回走的路上，我们走进了百瀑峡，一个V字形山谷。瀑布穿越几个山头从远处横空而来，一条银色的巨龙被重峦叠障的山割成了几段从这个山涯撞到下一个山涯。雷霆万钧，万马奔腾的气势令人震撼。绿树葱茏，山群阴翳在绿涛之中，阵阵风吹过，将大山折皱。还没靠进这座山就有股凉意袭来。最近处，瀑布被起伏的山挡住，形成了阶梯状的水帘而变得温顺起来。我们经过一根独木桥到了峡谷的另一边。峡谷的中间是一块布满了绿茵茵的苔藓的巨石，悬空而立，人可以走到上面。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到巨石上坐了下来。溪水就从脚下流过，一些不知名的小草浸在水中，水绿绒绒的，水草不时探出了它湿漉漉的身子。一帘瀑布就挂在面前，隆隆的声音却又十分的静谧……清清爽爽的风吹在身上让人有了一种飘飘若仙的感觉，天上人间。我们盘膝而坐，全身自然的放松了，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洗濯尽了身上的尘埃，慢慢没有了瀑布的声音，慢慢没有了山，没有了水，没有了葳蕤翠绿的树，也没有了自己……

从山里出来是下午一点多了。小姑娘家里喂了一群鸭，父母在田地干农活，小姑娘要回家做饭还要喂鸭子。我第一次感到了大山里的孩子要懂事得多。中餐后，小姑娘带我们去了问天台。

一条蜿蜒盘旋而上的山路把大山缠了一圈又一圈，车在上面就如同一个小甲虫在战战兢兢的低呤。大约四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问天台。问天二字应当是出自屈原的《天问》，是屈原一口气向老天问了一百七十多个问题。屈原被流放后其间，偶然发现一座山里有许多楚国先公先王的祠堂宗庙。看见墙上画着许许多多的画，有楚民族先人的历史，也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神话故事，屈原就这些壁画内容提出了自己的一连串质询，有时还充满了愤懑。屈原真是在这里向天而问？

我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这是仙境。四面高山箍成了一个圆圆的圈,一条曲径悬空挂在圈的中央，令人惊诧无比的是小路扭到圈的中间竟然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十来平方米的如同刀削般的平台。人就站在山巅之上，会当临绝顶，对面的山，那一座座，那一排排，倾刻间都臣服在自己的脚下。我双手叉腰，临风而立，瞬间，人似乎也有了一种雄才大略而傲视苍穹。俯瞰，大山在风中如风摆柳，那一簇簇的绿如浪起伏。山脚依希还能看见一条蜿延小路若隐若现地向山顶缠来。“天意从来高难问，天若有情天亦老。”想起了姑苏台，我没有去过，但，那是一段悲怆的往事。那是夫差为西施建的观景台，那是他们悱恻缠绵的地方。那是一份炽热的情愫，让人刻骨铭心，让人荡气回肠，足让天下女人神魂颠倒，嫁夫如此，妾夫何求？西施在那亭子上焚香而奏，远眺家乡的山山水水，黯然凝眸泪下而又徒添几分妩媚，足让天下男人心猿意马，怦然心动。豪气冲天的吴王夫差，情意绵绵的吴王夫差，胸怀磊落，有着男人高贵气度的吴王夫差，他不可一世地不屑于勾践的那种猥陋伎俩。他输了，但他更有了男人的尊严，更有了男人的高贵，他输得精彩！输得让人自惭形秽！夫差啊，你那高贵的头颅永远会为西施而昂起！看着眼前的瑶台银阙，我不竟会问，西施真会同那个什么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给别人怀抱的范蟸私奔吗？如果真是那样，情何以堪呀？！凉风袭来，我不竟仰天而问，山水有情兮人已老，蓦然而醒兮花落泪，白驹过隙兮梦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