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

2012-12-29 11:52 | 作者:落英满地 | 散文吧首发

车子在色浓浓的路上行驶。电台开着,音乐像潺潺的流水,细细地流淌出来。思绪总是像脱缰的野马,肆无忌惮地驰骋。

一个月里面,总有几次往返于浏阳与长沙的路途上,不知疲倦。

暮色渐浓的时候从长沙出发,白天的疲累还没得到缓冲,接下来是一个半小时的车马劳顿。疲惫往全身蔓延,可毫无睡意。起初,我们会聊关于童童的趣事儿,兴致盎然,即使,我们已经互相讲过无数遍,可是聊起来,总会当新鲜的事儿在讲。他会模仿童童的某些可的小动作,每一次,我都会笑得前仰后合。慢慢地,开始用音乐替代那些故事和动作,他开车,我安静的想自己的事。车子才到村口的转角,我就松掉安全带,收拾那些大大小小的袋子:牛奶、零食、新给童童买的衣物——不过几天没回去见他而已,可总是迫不及待。

下车,见着睡着的童童,总有些小失望,看不到他撒娇嬉戏的欢快样子,想把他叫起来逗乐一番,却又不忍心叫醒他。轻手起脚地抱起他,他总是警觉地醒来。看到是我,睁开眼来看一下,又睡着,过一会又醒来,仿佛才反应过来是妈妈回来了一样,瞌睡才会慢慢收起。这一醒,便要到半夜才肯入睡。

他一直睡眠正常而规律。傍晚七点左右入睡,第二天早上五到六点起床。可只要我们回去,就全乱套了。他会围绕在我们边上不停地嬉闹,总是拉着我的手,一会搬椅子,一会打球,一会又爬到沙发上,他总想把我们的视线吸引到他身上。有时,我将球高高抛起,他哈哈地大笑,天真而稚嫩。有时,我假装摔倒,他会着急得跑过来,用力拉扯。有时,我偷偷地藏起,他起初慢慢地寻找,继而开始哭泣,直至我出现。一岁四个月的他,还不能说完整的句子,走路有时还会跌跌撞撞,可是小小的他,却会将最纯真情感表现在脸上。

离开的时候,对我和童童都是一场煎熬。他只一会没看见我,就开始哭闹,即使,我洗澡,也要站在门外边。他奶奶抱他去另外的房间,他怎么也不肯,直至我拉着他的小手,他才放下心来。他害怕了,他的一不注意,我们就丢下他,偷偷地离开。可是,我们又不得不离开他。于是,他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一路上都在我耳边萦绕,而我,亦是泪洒一路。

一次,我们要走了,他奶奶骗他上楼去。他才走到楼梯间,意识到了什么样的,开始哭着往我们这边房间来,没看见我们,他一间一间房间的找,我站在窗户外,看见他站在门口因为找不着我们而茫然无助地哭泣,心碎一地,急忙冲进房间,把他抱在怀里,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身上。

母亲去世,家庭的变故,完全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

结婚后,我还是一直待在娘家,怀孕待产。产后恢复。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可我还是称呼娘家为“我家”。而真正的我家,却称“他家”。这种对于家的情感,似乎在称呼上一点点变化都是亵渎。

我出嫁一年,家里都是一切我未出嫁时的布置。上房被我霸占,柜子塞满我的书籍。旧照片。首饰盒子。多年的日记本。书桌上是我单人的艺术照,翻看过的书本,装满笔的笔筒,还有随意扔下的废纸团——凌乱的散乱一桌。家人都认同它们无序的存在,从不加以指责或者将它们收起。而我也懒得收拾,因为那么多零碎的东西,收拾起来估计也要费一番力气。

后面家里商讨装修的事,母亲说,房子也分你一份。你自己选一间,按你自己的想法装修,再给你买个大床,经常回来陪我们住。

我说我要楼上东边的上房。早上,暖暖的太阳会晒到房间里。

房子还没开始装修的时候,母亲脑溢血逝世。52岁。开始要享天伦之乐的时候,猝然去世。

那是深秋的夜晚。天气很凉。我带着两个月大的童童才入睡,邻舍来喊,你妈妈晕倒。我急速的穿好衣服,包被抱起熟睡的童童跑到邻居家。她已经不省人事。附近的医生来了,大致检查后,说你们赶紧送大医院。母亲横躺在竹床上,手脚冰凉,身边的人唤她,她没得回应。我抱着童童,坐到她身边。我唤她,妈妈,妈妈。她没有应答。我说,妈妈,没事的,没事的!似在安慰她,却是安慰我自己。我抚摸她的手,她有了点反应,她用劲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臂,又拍了拍我怀中的童童——这是她这一生,我们母女最后的交流。她在已经人事不知的状态下,仍用仅存的意识力,交待我好好过,好好带好童童。

救护车把母亲带走,我没有认真看母亲最后完好的样子。母亲一直爱好。舍不得穿戴,舍不得打扮。可她一直极为爱护她那一头及耳的发,其实已是银丝若隐若现,每次出门总要细细梳理,有时还会去焗油染黑。

一整晚我都没睡踏实,老野陪伴着我,困意袭来,她酣然睡在边上。可我总听见门响,仿佛母亲起来去喝水上厕所。手机放在枕边,随时关注着他们从医院传递来的点滴消息。

他在凌晨四点的时候打来电话,说,你放心吧,已经手术成功了。我才安然入睡。可不到半小时,看见父亲来电。我知道,给我的,不是我期待的结果。父亲声音哽咽,你妈估计没救了!顷刻间,某根神经彻底崩塌。

我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母亲瘫痪,那不算什么的,我会像小时候,她带大我一样,我会给她端茶倒水,我会给她喂饭擦身体——不过是这样吧,来一次生命的倒置,让我来服侍一次母亲,让母亲想享受一次作为女儿的关怀照顾。可是,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重症监护室,看母亲的最后一眼。我和哥哥穿着消过毒的衣服进入病房。迎面躺着我的母亲。一头短发已经剃光。脑袋肿胀。眼皮浮肿。头上还插着各样的管子。我已经全然看不出母亲完好的样子。我捂着嘴,压抑的哭泣。医生掐母亲的耳朵,告诉我们,她已经全无意识。我踉踉跄跄的走出病房,泣不成声。

深夜,护送母亲的车开往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后面一辆车上。大姨坐在边上。她一路哭。我哭不出来。我透过车玻璃,看着前面的车上,生理盐水的吊瓶还在那里晃荡。我的思维在那一刻,却迟钝了。我不晓得自己置身何处,不晓得这一切是真是假,腮边是凉凉的一片。

安葬母亲后。我们接下这边的店子。从高那个幽静的闹市居所搬到东站。我不敢回去,每次车子从长沙出发开往回家的路上,我的心就开始痛。越是离家近,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越是像播放电影般,跳跃式的播放着。

一直乐观而爽朗的父亲,像垂暮的老人。说话声开始变的低沉而压抑。他一个人,住在四百多平米的房子里,空荡而死寂。轻微的一点动静,都能让人心惊肉跳。呼吸都有回音。

后面,家里渐渐热闹起来。父亲的神色才慢慢恢复。新添了几个成员。我开始把“我家”称之为“爸家”。再不敢把自己妄自归属于这个组合家庭。家里全部焕然一新。那间,母亲说留给我住的房间,成了那位新兄长的新房,虽然他在浏阳有房子。我的那些细碎物品不晓得都散落何处。书桌上摆着的是一件别致的装饰品。

童童一直不肯睡觉。我一遍一遍地轻哼儿歌,他才稍稍安静下来。待他入睡,已是凌晨两点。于是在家歇,凌晨六点半,又往长沙去。

的早上,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路上已经开始有些骑自行车去学校的中学生。他们缩着脖子,棉衣裹着瘦小的他们。呼出来的热气,随风飘散。我忽然忆起,我们读中学的时候。学校在十几里路外的小集市上。我们每天要很早就起床。冬天的早上,总是天未亮就启程。而母亲已经把早餐备在那。从不知道,母亲是何时起来,将这些做好的。

她没读什么书,可却极喜欢看我读书的样子。她说我的字写得真漂亮。跟别人说起我时,总是眼睛亮。年小时,奖状贴满墙,那些细小的成绩,在她那里都是骄傲。

天边,开始微微亮了,又将迎来新的一天。

生命,不就是在这一天天轮替中得到延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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