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庄姨娘

2012-12-24 11:37 | 作者:朱阁 | 散文吧首发

庄姨娘

——谨以此文纪念您

妈妈的妺妺,在我的老家唤作小姨娘,但我们兄弟姐妹们都唤小姨娘为夏庄姨娘,因为她嫁在一个叫夏庄的地方。夏庄姨娘住在离我家十多里的北边,这样的路程在現在看来只是近在咫尺的事,但在那个交通与通讯都极不发达的年代,这点距离足以隔断了人们间的联系。所以,我们极少地与遥远的夏庄姨娘联系与交往,只有逢年过节或婚庆嫁娶或建房上梁才有些走动。记得有一年我与弟,好象还有与我们大小差不多的表兄几个同往夏庄姨娘家。我们一路前行,大路走够了走小路,小路走够了走田埂,田埂走够了就走已经割了稻谷,只留下稻桩桩的稻田。我们一路放歌前行,但那个年代只有样板戏可以拿出来高唱了。杨子荣的"打虎上山"自然是再适合不够的,完完全全地抒发了我们那时的狂放豪情,要不然就是对着一直跟随着我们的云朵,发出狼一般的狂吼。村头的小狗见得我们吓得直往后躲,大些的草狗或早就变了它祖宗性情的狼狗也只能夹着尾巴,悻悻地发出些呜鸣,或是在见得它的主人站在门口,而虚张声势地吠两声而已。半晌,我们穿过了姚镇旁的石籽马路。向北,一条平坦而笔直的土路展在眼前,尽头写有"夏庄"的路牌立在路旁,向左拐去数百米就到了夏庄姨娘家了。夏庄姨娘是个高高的胖胖的白白的女人,这在那个年代还真是个稀罕之物。因为那时人们都穷,穷得吃了上顿就愁着下顿,而顿顿都喝那稀得可作镜子的粥。所以人们普遍地是痩而黑,一张张营养不良的穷棒子样。顺便说一下,我那姨父就是这样,痩,痩得如皮包骨,黑,黑得如非洲,但他精神好,不大的眼睛显得炯炯有神,且烧得一手的好菜,周坊四邻遇有婚丧喜白之亊,都乐于请他去帮忙打理。夏庄姨娘是家中的中心,也是重心。她与姨父生有七个子女,五个儿子,金、福、胜、平、泉;两个女儿,梅与靑。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不论是公婆还是男人,都得听她的,不允更变。唯那最小的小女儿靑,可以要什给什,吃的穿的都是第一。尤其是她小小的年纪,口袋里竟然有好多闪亮的硬币和一张一张的五分或一角的纸币!她拉着我的手,带我去她家屋后不远处的小店里买些糖和饼干吃。那时的我瘦弱不堪,唯身上外穿的褂子是出客穿的,遮挡着内里所有的窘迫与潦倒。靑拉着我的手,我怯怯地跟着她。我人生中第一次,一个姑娘拉着我的手,我的脸涨得通红,几十年后,我还能想起,体会到当时的尴尬与不安。从那以后我从夏庄姨娘家走后,再没见过靑,直到今年的五月在我大姐家见到她,她已是一位中年的妇人,但她与我对望的眼神里,我还能淸晰地感受到她做小姑娘时年轻活泼的模样。夏庄姨娘是辛劳的,拉扯大了一大堆的儿女,还拉扯大了儿女们的儿女,以及儿女们的儿女们的儿女,这让我想起莫言小说中的上官金童的母亲上官鲁氏。夏庄姨娘胎是个伟大的母亲,同时她也是个糊涂的母亲。因为夏庄姨娘在某年断然决定将大女儿嫁给了她大姐的儿子!多年来,虽然表哥姐夫妻关系和睦,但隐在背后的痛只有当事者知道,且已无法弥补。近亲结婚直接导致了他们的儿子是个残疾人,女儿虽四肢不缺不少但听说总有些十二十三的样子。夏庄姨娘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并没有认识她的错,而是陶醉在她的“亲上加亲”的美中,她甚至在之后也一心一意地要娶我大姐做她的二儿媳,并且时常让她的二儿子到我家来干活。那时的我并不懂亊,记得福表兄特能做,记得最淸楚不过的是在我家老房子因"太平河"的拉直而被折重建中,他忙里忙外又搬砖木又挖墻基掏碎砖石砾,递砖拌泥浆。天里为我家挖排水渠,挑高田泥等等。我的母亲对此总是热情接待,好是照料,但从不答应这门婚事。也许真是这,加之母亲在八十年代末就到城里与父亲团聚的原因,老姐妹仨之间的来往也时有疏远,但无论如何手足之情是永不能割舍的,随着他们老兄弟姐妹一个个地离去,她们间的难舍难分日渐体現。有年母亲回到老家去,仨姐妹得以相见,暂的相聚后很快地演变为别离,仨姐妹竟当着我们后人的面相拥而泣。

2012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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