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的树木

2012-12-12 21:14 | 作者:野山 | 散文吧首发

文/浩涛

这几天有一幕图景总是会出现脑海,心里或唏嘘、或隐隐难过,是何滋味?竟然自己也无法厘清——那是刚到这座城市,在快速公路的隔离带见到的那一排排移植的树木,它们和城市绿化系统里无数整齐排列的各种“唯美”树木没什么差别,有着高挑而苗条的身材,细嫩而洁净的皮肤,绝对墨绿的树叶,伸缩得体的树枝组合……不难看出,这些有着完美形态的树木在出植物培植中心送来时,是经过了一番细致挑选的。不可能让我们在荒山野地见到的那些形态各异的树木在公共视野出现,那是要对得住人民,对得住纳税人的钱的。

按理来说我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也不应该有什么想法,更没必要有情绪的波动,不断规范和重复的事物让自己渐渐麻木。可是当那等距离排列在开阔路边望不到尽头的树木身上掉着的药袋刚印入眼帘时,我还是感到了隐隐地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伤感?它们于我何干?这些只是一些装点城市的符号而已,它们甚至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植物”,不是我习惯欣赏环境里的植物,不是自然的植物。

可我还是心堵,甚至悲哀。我想要是路旁边有棵上百年以上的古树看到它们后代的这种生存情景,一定会相当的伤心,(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它的老泪纵横我们是看不到的,它的泪只会在地底暗渗。人类伤心的眼泪是含毒的,甚至可以杀死另一种小生物,当有一天见到一株古树慢慢枯黄,渐渐凋零,会不会是被它自己的眼泪所慢慢浸伤?……

我知道那些快速培植的树木身体难免脆弱,被切断的根系一时无法供应身体所需,崭新的环境需要慢慢适应,但风吹打却需要独立抵抗,近在数米的同伴自身难保。我知道它们需要更多的营养来维持,需要药物来治疗,如果不是个个挂着那些和我们在医院见到的一模一样输液袋,一根细管的尽头连着塑料针头深深插进树身里,而是用一种我们看不见或有异于人类的方式来治疗和供送营养,我可能不会去注意,也不会有感触——它们的生存世界和我们生存的世界竟然会殊途同归!它们对于人为加于的各种动作不但无声,而且无动,或是有声有动而我们无法感知?

在我们的历史上,如果把社会比作金字塔的话,大概是帝王属于最高端那一点,他身边的近臣紧挨着他,中间是一般官员和商贾,人民自然在最底一层。从关系的复杂和危险度来看,越是靠近帝王的人就会越危险,“伴君如伴虎”是很多近臣深深体会的经验。而远离帝王的乡民们似乎安全得多,这也是“卸甲归田”成为近臣们最终逃离危险的最好选择和理想。没来得及逃离或贪恋荣华富贵的十有七八要惨遭厄运!

在物种关系上也存在同样的逻辑,靠近统治地球的人类身边的动物,危险是不言而喻的,那些离人类稍远些的类和鱼类尚且难逃厄运,就更别说整天围在身边转的鸡鸭狗猪牛之类了,“无用”的动物杀来享用似乎理所当然,养它就是为了有一天杀之,或饮血,或剥皮,或剃骨,或搅肉;或熏蒸,或煲煮,或腌腊,或煎炸……那些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动物最终也要端上饭桌,大不了在主人饱口腹之余尚存念想,毕竟朝夕相处,而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于是磨砚铺纸,写下一篇流露赞扬思念之作放到抽屉……我想要是动物们有一天突然醒悟过来,进化使然也好,基因突变也好,或者有一天和他们的野生同类有机会彻长谈,我相信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远离供养它们的主人,绝尘而去,永不回来。

植物们不知何时竟引起成了当今人类加倍地注意,当然自古人们也是很在意的,因为既能赏心,又能悦目,既能遮阳,又可避雨,花能美容,果可裹腹。只是今天的注意是要开发植物们最大的可能性的,他们觉得植物界比起动物界来说,贡献太小,发展太慢,所占地盘又大。砍伐铲除又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那就得不断改造之,不断鞭策之,花要开得五颜六色,果要坠满枝条,形状尽量阿娜多姿,排列必须符合设计。

动物们在不乐意别人摆布时总是可以发发脾气的,高声叫唤几声或是突然猛咬一口,踢上一腿或者抵上一角。总之给点颜色你瞧瞧。可是植物们是整体无语而无动作的,这也让我更同情它们,尤其看到它们营养不良或生病时。只是平时我并不会知道连植物也到了如此艰难生存的地步,当我看到它们掉了药袋在长时间输液,于是我一下同情心泛滥,谁让高等动物的我们都有同情心呢,而且还特别同情弱者。植物们应该是地球上最低级、最弱的物种吧?——谁知道呢?……照我对地球物种灭亡的前后估计,绝对是人类先亡,动物其次,而植物最后。(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要是这一天真的来到,仅剩下来的植物们会有反应吗?会为已经相处几万年之久的人类默默伤心吗?或者会突然发出声音?或者突然摆动枝叶?……可是这种伟大的进化我们是不可能看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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